172、鬼神之流
虽然嘴里还不愿意承认，但是心中已经认定这里是自己的家了。
而魏尊呢……对他的时候言语不多，然而心心念念的全都是在为自己考虑。不管怎么看，都和那个‘魔君’没有半点的关系。以至于，他全然忘了自己的父亲，其实不是一个好人。而是一个纵横天下，横行无忌的大魔头。
这忽然又听到魏尊说了杀人的事情，一时之间就有点接受不了。
“因为……他们踩我脚了。”魏尊的眉头挑了挑。
这里有纯属扯淡，但是他确实是不愿意在天明的心中给自己构建一个完美的人格。自己就是这样的魏尊，这样的魏尊就是自己！
为什么要在他的心中构建一个虚幻的，带有幻想色彩的，充斥着理想主义和人性光辉的自己？
抱歉，那不是自己。
就算是撕碎孩子的幻想是一种非常残酷的事情，但是魏尊就是不愿意承认那种家伙，竟然会是自己。
天明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魏尊看了公孙丽一眼，公孙丽点了点头。魏尊在天明的脑袋上轻轻地点了一下：“令心咒！”
天明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默念咒诀，双腿盘膝而坐。
魏尊双手结印，反手一点直接点在了天明的额头之上。金光一闪，五色光芒流转，盘旋在天明的身后，魏尊双眼闪烁，最终于虚幻之中摊手一抓！
哗啦！
其实无声，但是观者内心之中都有一种破碎的感觉。
紧接着，天明的身体开始颤抖，脑门上流淌而下的汗水，让他就如同是刚从水中出来一样。
这是在接收自己过去的记忆！
一半的智慧也被解开，等到他的身体不再颤抖的时候，他长长的出了口气。
睁开双眼，看向魏尊，眼神复杂。
各种情绪都一一闪过，最终却是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父子俩相对而视，一个泪流满面，一个静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之后，天明这才说：“原来，老师所说的，绝对不能接近的人，竟然是我的父亲？”
魏尊点了点头。
“我明白……”天明咬着嘴唇说：“但是，太苦了，为什么作为你的亲生儿子的我，一定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人总要长得，长大的过程之中如果不能体会到什么是痛苦的话，那未来必然会被痛苦所主宰整个人生。”
魏尊伸手点了点天明的额头说：“而且，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
天明喃喃，再扭头，看着公孙丽。
良久之后，他方才开口：“娘……”
“我的儿子……”公孙丽原本已经不是那么激动了。毕竟和儿子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是此时此刻的天明，宛如新生！
彼此之间仿佛又是第一次见面，公孙丽下意识的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天明闭上双眼，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和幸福。
围观众人也全都松了口气，到了此时，这件事情算是彻底的告一段落了。
……
天下卷起了惊天骇浪，没有人能够相信，这一切竟然发生的如此突然。
嬴政开国大典本就吸引了全天下有心人的目光，然而魔君竟然直接现身于开国大典之上，刀光纵横，神火天降，一瞬间整个开国大典之上，尸骨成堆，人仰马翻。
嬴政更是颜面无光，被一个魏尊从九重天上，直接扔到了地上……摔进了最肮脏的泥沼之中。
很少有人能够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但是当嬴政承受如此痛苦的时候，有心人的心中，看到的却是希望。
这份希望并非是魏尊，并不是因为魏尊在开国大典之上做了这件事情，他们就以为可以将魏尊拉入自己的阵营之中。
虽然这是一件可以尝试的事情。
他们所看到的希望，却是嬴政被打脸的这件事情。
这么多年以来，嬴政纵横不败！却偏偏在开国大典之上，被打的稀里哗啦，落花流水！
这简直就是告诉天下人，你嬴政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的不败之军，终究也会失败！
天下哗然，天下大乱！
开国大典本来就是重中之重，没有人能够轻视。
这象征着一个帝国的强大！
嬴政的开国大典更是前所未有，古往今来！
却偏偏就在这件事情上，被人给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
一时之间，天下各地，人心思异。本来嬴政以武立国，造就了无边杀孽，最终成就了他的帝国。然而此时此刻，这帝国从开头，就已经不稳，这就是机会！
……
墨家机关城！
墨家钜子燕丹，放下了手里的消息，脸色变幻不定，良久沉默。
高渐离站在不远处，看着远山，如同一把出鞘的长剑。
班大师一边摇头，一边嘀咕：“不对啊，这不对啊，他们之间没有这样的理由啊？这魏尊，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魏尊想些什么？”大铁锤冷笑道：“这件事情，过去没有人能够想得明白，现在也没有人能够想得明白，未来，更没有人想的明白！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他的脑子里想什么，谁知道？”
这倒是实话，没有人能够想明白魏尊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魔君的脑子根本就是坏掉的，这是天下知道魏尊这个人的人们心中最肯定的一件事情。
“这些年来，他隐居在天刀峰。却无缘无故的对嬴政出手……这一下，嬴政必然自顾不暇。”
高渐离回过身来说：“嬴政自以为天下无敌，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在什么地方触怒了魏尊。魏尊让他在天下人下不台，两个人必然势成水火。这是我们的机会！”
燕丹点头，轻轻地出了口气：“让门下弟子准备……嬴政……”
……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天下各地，但凡有些势力，心中存了某些念想的人，没有人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就算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最后也可能会发生惊人的变化和效果。
而魏尊呢？
这一次算是再度让魔君的名头传遍了天下。
不同以往，以前魏尊的名头只会让人害怕，这一次魏尊做的事情，却得到了天下所有的‘侠义’人士的赞赏。
当然，也不全然如此，比如说家天宗晓梦同学评价魏尊只用了两个字：“胡闹！”
按照辈分也好，年龄也好，她都不应该这么评价。但是凭借她对魏尊的了解，她完全可以断定，魏尊这件事情，绝对就是在胡闹。闹的没边没界的……而且，这种事情对他魏尊来说，绝对没有半点的好处，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如果不是胡闹的话，那算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之后，晓梦站了起来。
其实在内心之中，她的感情倾向是嬴政的，而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她更打算帮嬴政一把。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要去找魏尊……看看这个家伙的脑子，是不是被人给戳进去了一根搅屎棍！
……
……
晓梦打点行装，准备去找魏尊。
对此，魏尊是一点都不知道。而且，他现在已经不在天刀峰上了。
他现在在小圣贤庄的门口。
之所以跑到这里来，也是因为没啥事干了。
天明的封印被解开之后，性情方面确实是变了很多。沉稳了，也聪明了，原本属于他的悟性和智慧也全都回来了。最重要的是，有了前些年的经历之后，这小子在思考各种问题方面，有了非同寻常的变化。
之所以被封印的理由，他也知道。对于嬴政，说不上有多恨，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王会这么对他。此时封印解除，这几年来的记忆也全都保留，固然会为自己的某些行为感觉到脸红和不好意思。但是对于嬴政的做法却明白了，因为人家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爹。
不管怎么对待自己，都很正常。
当然，明白了是明白了，却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想做。
他在天刀峰上沉默了两天，好好的享受了一下承欢于父母膝下的快乐之后，就决定要去做点什么事情来恶心恶心嬴政。
这得到了魏尊的支持，并且也将他送出了天刀峰。
他将会重新成为那个乐天的天明，为了某些事情而奋斗！
痛苦让人成长，冷静下来的他很明白魏尊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变成现在的样子。
所以他不准备走魏尊的老路，既然父亲是举世的大魔头，那自己就想要成为一个举世的大侠客！
惩奸除恶，抑恶扬善！
这世间最大的恶，除了魏尊之外，真正为大多数人记恨的其实是嬴政。
魏尊华山一役，杀人数千。但是嬴政这些年来走马四方，所过之处留下来的尸骸，又岂是魏尊所杀之人的数倍这么简单？
所以，他打算想办法把嬴政给弄臭了。如此，才算是真正给自己报个仇。
而魏尊把这小子送走，直接送到了盖聂的身边。魏尊的神念一动，想要找谁都很轻松。完事之后，没啥事干了，就打算过来小圣贤庄看看书。
看书使人进步！
魏尊很喜欢看书！
敲开小圣贤庄的大门，魔君就这么降临了。
整个小圣贤庄上上下下，全都戒备了起来。
虽然魔君如果真想要做点什么的话，他们的戒备显然毫无意义。但是该有的戒备，还是要有。
除了一个人！
张良！
当看到小圣贤庄的三个当家人的时候，魏尊就笑了，指着张良说：“你小子，现在人模狗样的。”
人模狗样显然不是什么好词，一时之间小圣贤庄上上下下的都很愤怒。
没有人能够这么侮辱小圣贤庄。
但是张良却毫不在意，他只是叹了口气说：“再见君，却没想到已经是天下魔君！”
魏尊摆了摆手说：“魔君什么的，随便叫叫就行了，来这里不是来找麻烦的。”
他看向了三人之中，最中间的一个人，微微一笑：“魏尊，见过伏念先生！”
“魔君安好。”
伏念微微一礼之后，这才说：“却不知道魔驾小圣贤庄，所为何事？”
“读书！”
有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美女颜如玉！
颜如玉魏尊没有看到，但是却看到了圣贤之道。
小圣贤庄不愧为圣贤之名，伏念先生也不愧是伏念。
圣人主张有教无类！
当魏尊提出自己想要看出的要求之后，伏念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
圣人的教诲，并不是关起门来自己欣赏的，而是要广而告之，传遍天下。
这一点，伏念先生做得很好。也不觉得魏尊身为魔君，就没有资格去看圣人的道理。事实上，伏念认为，如果圣人之道可以让魏尊洗心革面的话，那才是真正能够体现出，圣人之道的价值。
如此，魏尊就在这小圣贤庄里看起了书。
……
听涛阁！
魏尊所在的地方是叫这个名字。
每天早上起来，会有小圣贤庄的弟子过来送上早餐，和洗漱用具。伺候长辈，这并不违背圣人之道，反而本身就是圣人之道。小圣贤庄也喜欢用这样的行为来磨练弟子的心性，哪怕这个人是魔君魏尊。
然后会有人把魏尊想要的书送过来，以供魏尊观看。到了中午的时候，午饭也会送上来。
值得提的一点就是，小圣贤庄里吃的东西，确实都是极尽精巧之能事。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据说圣人老孔在吃穿方面是很讲究的，粮食越是细致，越是好，肉也是切的越细，越是喜欢。一顿饭，肉的体量绝对不能够超越饭。
当然，精致不代表好吃。幸亏这小圣贤庄不远处的桑海，有一个好厨子。做出来的东西，无比的精致，而且无比的好吃。
魏尊有些时候想想，都挺想去找找这位厨子，让他亲手做点什么给自己吃了。
到了下午，魏尊就不会继续看书，而是去找伏念聊天，或者是去找张良聊天，当然，这两个人伏念有的时候没有时间，他比较忙活。张良呢……其实有点怕魏尊，大多数的时候，这小子都不愿意在魏尊的面前出现。
如果这两个人都没有时间的话，魏尊就会去找颜路。
伏念，颜路，张良，这三个人被称之为齐鲁三杰！
其中伏念名声如日中天，张良也非比寻常。相比之下，也就颜路默默无闻，就如同是一个小透明。人人都知道这个人，但是这个人做过什么，好像没有人知道。
是那种，你一提他的名字，别人就会：“哦哦，颜路啊，我知道他。”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是魏尊却挺喜欢这个人的。
师兄伏念，光芒万丈，但是颜路从来都没有任何难以承受的感觉。他就如同是一颗青松，始终挺立，不管光芒是否笼罩在他的身上，他都静静的看待世间百态。
到底是万物无争？还是心静自然？
魏尊认为，整个小圣贤庄之中，唯有这颜路，才是真正智慧如道，心境澄明的人物。
就如同颜路对待魏尊一样，有些时候魏尊过来找他，他不觉得魏尊是魔君，只是当他是一个朋友。一个朋友，用心对待，有些时候却也会过分的随便。比如把魏尊扔到一边，颜路自己去看海。
陷入海浪的惊涛之中，良久会不过来神。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魏尊早就自己先跑去吃饭了。
此时，魏尊和颜路就坐在房间里喝茶。
“庆幸你今天没有拉着我去看海。”魏尊轻轻地吹了吹水中的茶叶：“在海边吹好几个小时的海风，真的挺无聊的。尤其是和一个男人。”
颜路茫然的抬头看着魏尊：“你说什么？”
“人不能总走神。”魏尊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一天天神思不属的，怪不得你比不上你师兄。”
“本来就比不上啊。”颜路微微一笑说：“我们三个人里，最差的就是我了。”
这颗与世无争的心，才是颜路最宝贵的东西吧？
魏尊有点惊讶的看着颜路，轻轻一叹：“你这家伙，不是大善，就是至恶！”
“堂堂的魔君，也会用善恶二字来简单的评分众人？”
颜路奇怪的看了魏尊一眼：“我一直以为，你的心中其实不存善恶，万事万物，只求一颗本心！”
魏尊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重新看向了颜路：“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很少产生杀意。”
“但是魔君杀人不是很多吗？”
“那都是随意的杀，根本不觉得什么。”魏尊摆了摆手说：“但是你啊……你真的让我产生了杀心，你知道吗？”
“哦。”
“哦？”魏尊眨了眨眼睛：“我说，我对你产生了杀心，你说哦？”
“你想杀我，天上地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救我。”颜路说：“我除了哦之外，还能说什么？”
“好有道理啊。”
魏尊想了一下，又默默的点了点头：“太有道理了，我都无言以对了。”
“没有道理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呵呵，这句话就很没有道理。”
其实找颜路聊天说话，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好在魏尊现在时间很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一个人来聊聊天，还是挺开心的。
不过上面那句话就是今天他和颜路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那句话之后，颜路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知道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魏尊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痛苦，往往都是他带给别人这样的痛苦，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轮到了自己也体验了一把。
最后魏尊无奈之下，只能拎着已经陷入了重度忘我状态该之下的颜路，来到了小圣贤庄的食堂里面。
他真的有点担心，有朝一日，颜路会不会在陷入重度思索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给饿死了。
看着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颜路，魏尊觉得，这一天多半是不远了。
嗯，这些就是魏尊在小圣贤庄的日子，日子还算平稳，如果能够这么一直过下去的话，魏尊估摸着自己很快就能够把小圣贤庄的藏书全都看完。
当然，意外也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发生了。
小圣贤庄是有武功的！
学圣人之道，但是并不表示不能防护自己。
伏念先生就有一套圣王剑法，据说挺厉害的……当然，魏尊没打算和他打，也没打算看看这和圣王剑法到底怎么个厉害法，万一一不小心把人给打死了，那多尴尬？
从小圣贤庄的藏书之中，魏尊倒是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天下的万事万物在魏尊的看来，都和武功脱离不开。
里，有人以天地为师，学天地之剑！
魏尊不练剑，也没打算以天地为师。但是到了他的这个境界，天地之间任何东西，都可以演变成为武功。
这不是以天地为师，而是另外一层境界。
就如同魏尊之前和颜路去看海潮，在旁人的眼中，那仅仅只是海潮。但是在魏尊看来，那就是一套拳法，一套掌法，乃至于是一套刀法，一套棍法。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而在小圣贤庄的藏书之中，魏尊看到了一股气。
人人都说圣人之道，有浩然之气。魏尊过去没有看到，但是此时却是能够体会出一二来。
所谓的浩然气，说是武功却也不然。说是神话，更是大谬。
严格来讲，那是一种……笼罩在身上，自然而发的一种气机。甚至于……是一种气质。因为和心相关，固然发动的时候，可以撼动人心。
妖邪所见，必然自惭形秽。
临阵对地的时候，也会让人心生震撼……这玩意不带杀伤力，充其量能够让人心里受到一些冲击，却也仅此而已。
当然，这到底是不是浩然气，魏尊自己也不知道。
毕竟，传说中的浩然气据说好像很厉害……当然，这些很厉害的感觉，也都是很久之前他看的时候留下的。
而除了这所谓的浩然气之外，小圣贤庄的藏书万卷，也让魏尊真真的过瘾了一把。
不仅仅是圣人之道的各种书籍，还有奇闻异志，许是因为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关系，明确的记载是没有的，任何文字之中也没有提过鬼神之流。
更没有魏尊所遇到的那些古怪，但是其中的记载仍旧让魏尊大开眼界，非比寻常。
本来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一般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但是这一天早上，推开魏尊房门的，竟然不是小圣贤庄的弟子。
虽然是一身男装的打扮，但是魏尊还是一眼认出来，是石兰！小虞！好吧，就是蜀山的那位公主。
“为什么一睁开眼，我就看到你了？”
魏尊有点茫然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石兰赶紧捂住了眼睛：“你怎么不穿衣服？”
“好奇怪了……为什么睡觉的时候也要穿衣服？憋屈的慌不？”
魏尊慢条斯理的把衣服穿好之后，继续用古怪的眼神看着石兰：“你不会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专门过来找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