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真正的了不起
晓梦神志昏沉，总算是承受不住，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魏尊在她即将摔在床上的时候，伸手来挡住了她的脖子。当年的小屁孩，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身材那叫一个贼拉好。
如今双眼紧闭，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也就是这些年来魏尊修身养性了，否则的话，多半是控制不住自己，毛手毛脚一阵是避免不了的。
“不行不行，我可是长辈啊！”
魏尊给自己警示了一下，让晓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这才走到一边重新坐了下来。
晓梦争强好胜，以为自己闭关多年，出关之后，固然不可能是天下无敌，却也不会太弱多少。魏尊的无敌之名是用无数敌人的鲜血所灌溉而出的。
既然晓梦眼高于顶，自然要和魏尊做过一场。
但是两个人没有动手，仅仅比拼的事情精气神这三个字……晓梦败得一塌糊涂。三天不眠不休，高度凝聚的集中力。消耗了晓梦的一切精神，她需要一觉最舒服的，才能够恢复她原本的状态！
魏尊本来是打算一直在这里等着的，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合适。他做事洒脱，晓梦也不是凡人，自然都不觉得男女共处的嫌疑之类的。只是魏尊忽然想起了，这山上还有一座坟，坟中还埋着一个人呢。
好容易来了一趟，总得过去看看。
伸手探入虚空之中，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壶酒。魏尊拎着酒，出了门，直接去了后山。
地方他认识，坟他也认识。
比起昔年新坟，如今这坟头也是饱经沧桑。
魏尊坐在了坟头跟前，打开了酒壶，喝了一口酒，然后往地上倒了一点：“老东西，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晓梦出关，我可是第一个就来了。打算看看这孩子的出息如何。其实不用我多说，这方面我想不管是你，还是你师父，对此都很放心。所以，也没啥好说的……这孩子有出息了。不过未来的路尚且长远，如今多说无益……上一次过来的时候，我说过一些话，如今却是成了真。从此之后，你只能长眠于此，我却要永远活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将后背靠在坟头上，看着头顶的天空说：“怎么说呢……说寂寞的话，那是矫情。越是走到现在，我越是能够发现，其实所谓的太上忘情根本就是狗屁不通的道理。这句话的本意，也不是忘情，而是放下私情。太上忘情，盼众生平等。可是我却偏偏要站在世人之上……如此说来，所谓的顺逆之道，无非是一个墨守成规，一个跳脱任性。墨守成规的最终将会泯然于众人之间……跳脱任性的却总是能够活出自我。跳脱任性的人，无法融入墨守成规之人之中。而天下又全都是这样墨守成规的人组成，跳脱任性的人，就会被这些人称之为魔……如今，魔得到了长生。墨守成规则要去度过下一个轮回！”
魏尊说到这里，忽然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然后站了起来，问道：“你说，这是不是也是一种长生？人类因为无法长生不死，所以将生命的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的身上。传宗接代，永不断决！如同从亘古之前，就拖拽着一条无比长远的锁链，从遥远的亘古，连接着遥远的未来！这条锁链，就是所有墨守成规之人的长生之路！这样理解，有没有错？”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魏尊却忽然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说：“我也是石乐志看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的老道士而已。就算是你当年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笨蛋。这么深奥的问题，问你有什么意义？毫无意义啊对不对？”
魏尊说着，重新坐了下来，背靠着坟头说：“喝酒，喝酒，今天只谈风月，不说……离愁……”
“不过……还是有些想念了。”魏尊重新开口：“我把长生道传给了一个朋友……我有些时候在想。时代的进步，是不是其实也是因为有着某些人，某些长生不死之人，在静静的维护着这个世界应有的走向？想多了，这脑洞是病，得治……说白了，我也有点害怕寂寞。害怕千百年之后，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的来处，我的归处……”
人人都求长生，却很少有人知道，在长生之前其实也有大恐怖。
这份恐怖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谁说得到长生的人，都能够冷静淡定的面对长生的一切？谁说得到长生的人，就一定要有过人的心智，和对未来的运筹帷幄？
魏尊其实不算特别的怕，但是有些时候就是会有些茫然。
天刀峰上不死人，这一家子可以永久的长存下去。
但是未来总是会变的啊……会变成什么模样？魏尊真正担心的是，当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他下山去行走江湖。然后‘魔君’这两个字，都变成了上个世纪的古物。两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后生坐在酒铺就敢放声的喊着：“那是因为我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否则的话，哪有魔君的赫赫威名？”
自己成为了一个传说，一个化石，一个老古董。
这份感觉其实严格来讲，不是害怕……是惆怅，一种，难以言说的心酸。
这份心酸夹杂着矫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
他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说着话，酒喝完了，就随手擒来，也不管那酒壶到底是在王宫之中，还是在酒窖之内。各种各样的酒坛子很快就在周围铺满了，魏尊身上酒气冲天，但是人却没有喝醉。
脚步声由远而近，晓梦恢复了自己的精气神。
带着一点都不意外的眼神，看着躺在地上的魏尊：“我一猜，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毕竟，道家天门之中，也就只有你和他才能够和我说说话了。”
魏尊站了起来，身上原本狼狈的衣服，竟然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整洁模样。一身的酒气，随风而散……他负手而立，看着晓梦。
晓梦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漂亮了。”魏尊说：“像个大闺女了……”
“我本来就是。”晓梦对魏尊的恭维不屑一顾，说什么不好，说她像是个大闺女……难道以前就不是了吗？“
“未来了？”魏尊忽然问道：“准备做什么？你这一次出关，是打算将天下搅和一个天翻地覆呢？还是打算静静地发展你的天宗？”
“这和你有关系？”
“我只是关心你。”
“我想我并不需要……”晓梦转过身说：“你身上的事情似乎很多，有些事情，也总要去做。”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
魏尊叹了口气道：“所以，我马上就要走了。”
“你来干什么？”
“看你。”
“你看到了，所以随时可以走了。”
“一点都不留恋？”
“对一个大叔而言，你虽然确实是年轻的太多。但是，你又指望我留恋你什么？”晓梦微微一笑：“还是说，当年的小青菜，你也打算常常味道了？”
“未尝不可。”魏尊哈哈一笑：“人长大了，言辞都锋利了不少。”
“小时候说，未免惊世骇俗。”晓梦淡淡的说：“长大了之后，自然就不一样了。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某个神经病是不是对未成年的小女孩，也有着不可告人的野望？”
魏尊只好败退：“你狠，我走！”
说走就走，一步跨出，人就已经不见了踪迹。
“说得太过分了？吓到他了？”晓梦的眼角里闪烁着有趣，却又瞬间恢复了清冷：“长生不死……我什么时候才能够拥有这样的境界？”
……
魏尊再度出现的时候，又是一座山。
不同的是，这一座山不是天刀峰的山，也不是道家天宗的山。
这座山属于阴尊家！
诸子百家之中，阴尊家最是神秘莫测，但是和魏尊的关系也最是复杂。说是亲厚，阴尊家至少有三个重要成员，成为了魏尊天刀峰上后宫之中的人。说是疏远，阴尊家上上下下，其实没有一个人喜欢魏尊。
还没有想好去阴尊家找谁，问谁。就先看到了一个少年……少年黑衣，面容精致，一副好正太的模样。
当魏尊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魏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彼此又错开了目光。然而在少年路过魏尊身边的时候，却有紫色的猛放从少年的手中窜出，对着魏尊的后腰狠狠一斩！
这份突击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奇快无比。未出手的时候，少年的杀气隐藏的滴水不漏。就算是出手之后，这份杀机也隐藏的非常完美，只有少数流露出来。
少年自信，自己这一招，必然能够将对方一刀两断。
然而……
“你家大人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袭击路上那些你看不出来深浅的人吗？”
锋芒过处，人早就已经没有了踪迹，少年猛地扭头去看……却发现身后也没有人。
似乎这一招之后，眼前这个人就化为了青烟，成为了一个水墨幻影，根本就是不真实的存在。
“装神弄鬼！”
少年人的声音带少有的阴沉，那是一种只属于少年人的阴沉，却更加的森冷可怕。
双手一合，内力震荡四方。
“好深厚的内力。”魏尊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少年人年纪轻轻就能够学到这样的神通手段，足以说明你的非比寻常！你是阴尊家的哪一位？”
“尊驾何不现身？”
少年人两次出手，都是连魏尊的衣服角都没有碰到，心中凛然，知道遇到了不世出的高手。却不知道，这样的人，忽然出现在阴尊家的门口，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
魏尊的人影从虚到实，转眼就已经出现在了少年人的跟前，好笑的说：“我现在出来了，你又能怎么样？”
“藏头缩尾不是英雄人物！”少年冷冷的说：“如今，看你还往哪里逃。”
说完之后，狠狠冲击而去。瞬间和魏尊碰撞在了一起。然而眼前的魏尊，却瞬间化为了尘烟，消失的无影无踪。再度出现的时候，却已经是在少年的身后，一伸手临住了他的后脖领子，微微一笑说：“我们有仇？还是有怨？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似乎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少年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拎在半空之中。张牙舞爪，却根本就没有落地的可能。手段较短，无法碰到魏尊的身体。施展手段，紫色的刀芒闪烁，却又在碰触到魏尊的身上的一瞬间，刀芒消散。
“你到底是什么人？”施展了所有的手段，最终的结果却是无计可施。少年一时绝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上，如何能够出现这样的人？凭自己的身手，固然不敢和东皇阁下相比，却也未必如此无力。
魏尊松开手，少年人落在了地上，几个闪烁，离开了魏尊几十米的距离。
“不用保持这么远的距离，难道你以为我对吃人感兴趣？”魏尊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了一壶酒，说：“刚才没想起来，但是想必阴尊家中，这个年龄能够走到你这一步的，也就只有你星魂了……”
“你竟然听说过我的名字？”星魂一惊，今天这件事情完全是他临时起意。
虽然不知道魏尊的真实身份，但是这家伙在阴尊家的门口鬼鬼祟祟的也是事实。所以，目光一触及分的念头之中，星魂的心中就已经生出了杀意。却没想到，眼前这人已经功参造化，根本不是他所能够抗衡的！
“听说过你的名字，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我打算去你们阴尊家，你去帮我通报一声吧。这也是今天为什么不杀你的理由所在！”
星魂咬了咬牙，这是奇耻大辱。
他深深的看了魏尊一眼：“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若是今天阴尊家也不给我一个理由的话，那么阴尊家所有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狂妄！”
星魂转身，朝着阴尊家的大门而去。
魏尊索性跟着星魂一起朝着阴尊家的大门而去。
星魂一愣，心中顿时冷笑，以为阴尊家是这么好创的吗？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念头在心中一闪而逝，阴尊家的大门已经打开。
门口守护之人，看到星魂立刻行礼。星魂看了一眼魏尊，伸手一指说：“拿下了！”
守护之人哪里认识魏尊是谁，星魂说什么自然就听了什么……然后，大门口就死了人。
魏尊也不说自己的身份，实在是懒得多说。他直接硬闯，星魂冲上来本来打算趁乱出手，却没想到被魏尊一掌给拍在了地上，就好像是一只蛤蟆，趴在地上好久没有动弹一下。
阴尊家是龙潭虎穴，天下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阴尊术更是诡秘无比，寻常人不知道其中厉害，轻易涉足其中，一时三刻之间，就容易丢掉自己的性命！
但是魏尊却不一样，他的阴尊术用的比阴尊家这帮人还溜。
眼看这帮人前赴后继的冲了出来，魏尊也来了兴致，双手一合之间，骷髅血手印！
一个巨大的骷髅出现在了魏尊的身后，层层叠叠连绵不休的往外喷吐血色的骷髅，被打中的人无不惨叫一声，倒跌而去。
从地上刚刚爬起来的星魂，一抬头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你用的是我阴尊家的阴尊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爷爷！”
魏尊头都不回，十几个血色的骷髅奔着星魂就冲了过来。
星魂怒吼一声：“聚气成刃！”
双手分合之间，血色骷髅纷纷被切成了两半。
“不错！”魏尊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星魂点了一指，紫芒一闪，星魂尚且未曾来得及闪躲，身上就已经飘起了一道血花。
“这……”星魂看着自己的伤口，简直不敢置信。所用的手法固然是不同的，但是对方所用秘术的运转方式，和自己所学的聚气成刃如出一辙！聚气成刃，还能这么用？远程发射出来了？
“住手！”
一个女子的声音远远传来，一身白衣，轻纱遮眼！
天底下如此打扮的女人，唯有一人。
“月神！”
星魂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个女人：“这家伙到底是谁？”
魏尊看到月神之后，也不动手了，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月神看了一眼眼前的狼藉，然后凝重的看这魏尊：“我阴尊家到底什么时候，招惹了魔君了？”
“这话……我也想要问问你。”
魏尊看着月神：“天明身上的咒印，怕是出自于阴尊家之手，却不知道，所图为何？”
“魔君？”星魂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魏尊的身份，顿时眼睛瞪得溜圆：“你就是魔君魏尊！”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魏尊一挥手，星魂想要闪躲，却又如何能够做到？只能眼睁睁的被魏尊点了穴道，定在了当场动弹不得！
“天明？这又是谁？”月神一脸淡然，语气淡薄。
魏尊轻轻地出了口气，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了月神的跟前，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脖子，就如同是捏着一只小鸡仔。毫无反抗之力，月神被魏尊直接给举起到了半空之中，呼吸已经无法做到，整张脸已经憋得通红，死亡近在咫尺！
魏尊的脸色却无比的平津，他平静的开口：“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否则的话，难道真以为我不敢杀光你们阴尊家上上下下！我魏尊的逆鳞，也是你们敢于碰触的？你们……跟天借胆了吗？”
目光猛地看向了月神，魏尊加重了语气：“啊！？”
这个字落下的一瞬间，魏尊右手刀芒绽放，轰然一声斩出，未见刀刃，但是刀芒如龙，轰隆隆直奔而出！轰然一声巨响大门直接被这刀芒给切成了碎片，刀光传递而出，十里之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个刀型真气，从那阴尊家的大门穿透而出，直冲天外！刀芒十息不落，骇人听闻！
而于此同时，正在埋头于书案之间的嬴政忽然喀嚓一声捏碎了手里的毛笔。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门外！
“有绝世高手！”
赵高从阴影之处跨步出来，躬身说：“那位，似乎去了阴尊家！”
“嗯。”
嬴政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低下了头。
放下手里的月神，这女人似乎已经抛弃了所有的形象，大口大口使劲的喘气。
没有窒息过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空气的甜美味道。
此时此刻的月神，却能够深刻的体会到，平日里能够呼吸到这空气，到底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深深的呼吸，抬头看着魏尊。
魏尊的目光平静，月神的心中却第一次的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感觉。
这个被称之为魔君的人，他是真的不在乎杀死自己之后所造成的后果吗？
是的，他不在乎！
他纵横天下，至今不败……甚至于，以后也不会败，永生永世，他都不败！
这样的人，就算是王朝面对他也只能俯首，更何况是一个阴尊家？
“哎……”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魔君，请进！”
东皇太一的声音仍旧充满了好听的磁性，似乎这个人在这方面，永远都花费巨大的心血来保养。
不过仔细想来也对，毕竟这位是一个只能够声音见人，而长得见不得人的家伙。如果再不把声音修饰一下的话，那给人的感觉就实在是太糟糕了。
魏尊听到这话之后，却是冷哼了一声。
声音的源头，背对大门站着的东皇太一，顿时喉咙一甜，血丝已经到了嘴角。
“竟然……”
他的眼神之中带着骇然之色。
自己施展手段传音，对方的攻击却是附着在自己传音的功力之上逆冲而来。根本避无可避，只能承受！
这一招吃的是结结实实，根本毫无转折的能力。
东皇太一的眉头一挑，紧接着就听到魏尊的声音说：“我来了，你说吧！”
一回头，魏尊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彼此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但是东皇太一仍旧能够看到魏尊的极限在什么地方。但是这一次……这一次东皇太一什么都看不到。看着魏尊，就如同是看着星辰，看着宇宙，感受其博大，却无法尽窥其貌！
“魔君修为日益精深！可喜可贺！”
东皇太一开口。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经历过什么东西……”
魏尊淡淡的说：“这世上本就不单纯只有阴尊一家，诸子百家之中，哪一家不是极尽璀璨之精华，无数前辈的智慧凝聚而成？我不过是拾人牙慧，善于总结。最终，却莫名其妙的走在了你们所有人的前面……仅此而已！”
“这是真正的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