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又无能为力
韩非沉默，他们这个层次的人物，没有一个是傻瓜。
韩非到了此时此刻，不管和嬴政有多么的亲厚，多么的期待。最终的结果，韩非都不可能继续在秦国为臣。
每当抬头，看到坐在王座之上的那个杀父仇人的时候，韩非的心头会有什么样的煎熬，谁能知道？
而嬴政呢……他又如何能够纵容韩非此等大才，离开韩国？离开咸尊？再去帮助某些人，奠定一个王朝霸业？
不让韩非离开，韩非又不能为臣……最终的结果无非两个。
一个是终老咸尊，至死方休。
另外一个，韩非强行离开，最终……
魏尊看着韩非，韩非低着头。
就在此时，脚步声传来，天牢之中有客人来了。
韩非和魏尊都没有动，静静地等待，走过来的是两个人。狱卒，还有嬴政。
“你是什么人？”狱卒很有刷存在感的天赋，指着魏尊大声吼道：“护驾！”
这里就他们俩，也不知道他招呼谁呢。
嬴政摆了摆手：“退下。”
那狱卒还要说什么，结果嬴政的身后却转出了一个人。
赵高！
魏尊没有意外，韩非也没有。
虽然看起来是两个人进来的，但是嬴政的身边，如果没有一个人守护的话，那未免太草率了一点。
赵高对魏尊和韩非拱了拱手，然后将狱卒带走。
魏尊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嬴政。当然，如果威胁者就是魏尊的话，那赵高在不在这里，都毫无意义。
所以，赵高很干脆。
打开了牢门，嬴政走了进来。
魏尊看了他一眼：“空着手进来的？”
“不然呢？”嬴政看了韩非一眼，叹了口气说：“今天的消息，他吃不下什么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
魏尊和嬴政相视一笑，似乎彼此的心中从来都不存在一丝一毫的芥蒂。
嬴政也没有任何君王的架子，直接坐在了天牢的草席之上，三个人呈现了一个三角的形状。
他看上去有些意气风发，但是却又在韩非的面前刻意收敛。
“这一直以来都是我所梦想的状态！”嬴政开口：“坐在我面前的你们，都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人才。文可安邦定国，武可策马魏坤！”
魏尊听到这里，看了嬴政一眼，嬴政顿时闭上了嘴。
就如同被人抽了一记闷木棍，嬴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你应该打他的。”韩非此时开口道：“按照你的性格，你也应该揍他的，他显然在想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魏尊说：“这些年修身养性，不会打人……只会杀人了。”
嬴政沉默半晌开口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除了杀人之外，还有其他的威胁手段吗？”
“手段不在于多，只需要管用。”魏尊看着嬴政：“你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想杀你，你就只能死！”
嬴政没有否认，看着韩非说：“你已经有所决定了？”
“若是决定了的话，你就见不到我了。”韩非笑着说：“会不会思念我？”
“会！”嬴政认真的说：“若是那样的话，我必然寝食难安，你若不死，我心不平！”
“磊落！”
魏尊哈哈一笑说：“其实有些时候我挺佩服你这一点的，至少你在磊落方面已经朝外靠拢了。”
不去理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魏尊，嬴政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韩非。
韩非的目光是清澈的，这不代表品不复杂，事实上她内心深处的所有复杂，全都写在了双眼之中。
过了好一会之后，嬴政这才叹了口气。
“你们美目传情了半天……最终就换来了这么一口气？”魏尊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说：“坐在这里真没意思，没有酒喝，没有肉吃，没有女人……走吧，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不等两个人回答，魏尊伸手一挥，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了一条小巷之中。
三个人仍旧是席地而坐。
嬴政第一个站起来，皱眉道：“你至少应该等我们都起来了，再用你的神仙手段！”
魏尊无所谓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说：“人生天地之间，哪里有这么多的讲究？你的讲究越多，和天地就距离越远！”
韩非看着自己身上的囚衣，很无奈：“所以你就打算让我穿着这么一身，出来玩？”
魏尊一愣，然后说：“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说着，一只手往前一探，却消失了半截。前半截完全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韩非瞪大了眼睛：“我我我……这什么鬼玩意？”
伸手在魏尊本来应该有，现在却真切的‘无’的手掌处挥了挥，毫无阻隔！
魏尊白了他一眼：“别闹……给你偷衣服呢。”
“偷……你在我的都城之中，偷东西？”
嬴政有点崩溃，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然后魏尊的手就从‘虚空’之中抽了回来，果然拿到了一套一副。
“换上。”扔给了韩非。
韩非看了看左右：“在这？”
巷子外面人来人往的，不少人已经朝着里面看过，也曾经纳闷，这三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三个大男人凑在一个小巷子里，嘀嘀咕咕的肯定不是好人。
如果其中一个再把衣服脱了的话……那情况很明显就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转变。
“换上吧。”嬴政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递给了魏尊说：“帮我放回去。”
魏尊一伸手，手掌探入虚空，手掌在拿回来的时候，帽子已经不见了踪迹。
眼看如此，韩非心中郁闷：“我算是上了贼船了。”
说着，真的是在小巷子里换上了一套衣服，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拿鼻子闻：“这是谁的衣服啊？至少有三个月没有洗过了。”
“你至少也有半年没有洗澡了。”魏尊翻了个白眼：“你看嬴政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为什么单单说嬴政？”韩非看了嬴政一眼。
嬴政拍了拍脑门说：“最好不要问这种问题。”
然后嬴政问道：“咱们去哪？”
“飘香院！”魏尊说。
嬴政疑惑，韩非却是大喜：“我最喜欢里面的莲香姑娘！”
“希望不是榴莲。”
“所以……飘香院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们好像都知之甚详？”嬴政继续疑惑。
魏尊说：“那是男人应该去的地方，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还不是一个男人。”
“岂有此理！”已经上升到天下共主的某人，对这样的说法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不管飘香院是什么地方，今天我都必须要去！”
为了成为男人！
到了地方之后，嬴政一秒变怂：“这就是飘香院？你们竟然带我来这？你们有谱没谱？”
嬴政气的差点都要胡言乱语了。
魏尊和韩非对视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
“进去吧！”
魏尊说：“今天只谈风月……不谈离愁！”
“今天只谈风月，不说国丧。”韩非说着跨步入内。
嬴政在门口站着，气的打跌，咬牙切齿的说：“好好好，今天只谈风月，不说杀人！”
虽然……他真的很想！
嬴政作为一个即将诞生的天下共主，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男人，一个歇斯底里的工作狂。
他甚至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在自己的后宫之中，但是现在此时此刻，他竟然陪着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跑到了一家青楼之中！
周围的莺莺燕燕，软玉温香，各种各样的女人围绕在周围。
两个糜烂的家伙，已经在她们的服侍之下，喝得热火朝天。
“真真……有辱斯文！”
嬴政忍不住有点抓狂，拍开了一个姑娘递过来的手，嬴政说：“今天我们就这么喝酒？”
“不然呢？”
魏尊说：“其实我觉得你的人生挺没劲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你从来都不羡慕的原因。每天努力的工作，奋斗，杀人……杀了这么多人，抢了这么多的地盘，造成了这么多人的家破人亡……好吧，虽然这一点我好像没啥资格说你，但是，你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享受过人生对不对？你享受的，只是权力带给你的感觉！”
“不错！”
韩非狠狠的一拍桌子，一副苦大仇恨的模样拉着魏尊的手说：“你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对了，有些时候我也在想，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他一路走到现在的。你这番话算是提醒我了。就是享受那种巅峰的感觉……当然，我们两个都没有走到那种巅峰，无法体验那种感觉，也没有资格说那种感觉不好。但是，未免太单调，太无聊了！”
魏尊摆了摆手：“没有走上巅峰的人只有你啊！不信的话，你跑到江湖上说一下我的名字，胆子小的生生吓死！主要的问题是，我觉得这种感觉不是并不值得沉迷。体验生活不好吗？你有天下最大的权利，自然可以寻找天下最美的女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不然的话，就杀她全家，却没有人能够说你是坏人！”
“以君之名！”
韩非哈哈大笑：“太有意思了，为上者，可以无论礼法！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法！”
“你们……”嬴政看这两个人一起编排他，顿时恼羞成怒：“你们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我的臣子，竟然就这么说我的吗？”
“今天在这里，没有大王，没有魔君，没有相国！”
魏尊举起酒杯：“今天无君，无臣，所以，不要把朝堂上的那些东西拿来，否则的话，这里就没你什么事看了，我和韩非也是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正好让我们两个自己来痛快一下。嗯，本来叫上你，也就是担心你吃醋，毕竟你们两个正恋奸情热呢……不对，是小情侣吵架，现在是冷战期！”
“……”韩非。
“……”嬴政。
“你狠！”嬴政最终无奈：“好吧，今天只谈风月，那我也要说说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天下已经被我给打下来了。我不是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和你说这些话，就当是聊天好了。接下来呢，我这头猪，可是已经被你养肥？”
“谁敢说一统六合的嬴政是猪？”魏尊看着嬴政，然后笑道：“我忽然明白了，原来你一直都在害怕！”
“魔君的名字，可不仅仅只是拿到江湖上能够把胆子小的吓死……实际上，我这些年来，想到你也总是食不下咽，寝不安枕！”
嬴政看着魏尊：“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魏尊翻了个身，把一个女人搂在怀里，狠狠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但是这女人的脸色有点发白，不是擦的东西太多，而是她们已经听出了在场这些人的身份。
秦国大相国韩非。
魔君魏尊！
秦王嬴政！
这三个人竟然跑到这里来喝酒来了……只要是伺候在一边的没有一个不怕的。
而他们现在所说的话，一不小心，就会造成自己这群人人头落地的下成！
“但是我说过，我对这个真的是没兴趣。”魏尊看了嬴政一眼：“你现在所能够看到的风景，已经不是普通人所能够看到的。所以，不要让你的目光变得太过于狭隘。对我来说，一切都有可能。如果你乖一点的话，说不定以后我会想要试试看坐你那个位置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但是，现在没兴趣！除非你自己作死！这是我给你交的底。至于信不信……最终怎么决定，这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你的决定，意味着你的未来！早些年你未曾一统天下的时候是如此，现在，你已经把韩非的老家给拆了，但是结果仍旧如此。不曾改变……是因为我没有变！”
嬴政咀嚼这番话，韩非抗议的说：“什么叫把我的老家给拆开了？魏尊，这些年我都没有问过你，你对我妹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真想告诉她，你带着我和嬴政跑到这里来喝酒的事情……就是怕你们大家殃及无辜！”
这俩人的武功都太厉害了，夫妻打架就如同神仙干仗，一不小心就的风起云涌。挥挥手，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靠，带你来我买单，你要是敢出卖我的话，我就再把你绑在树上，放一把火！”
“再？”
韩非瞪大了眼睛，酒精充斥的双眼让他有些发红：“岂有此理，当年你果然是故意的。”
“什么当年？”
“来秦国之前！你把我绑在树上，抢了我的马车！”
“那时候紫女不是快生了吗？我怎么忍心让她和我用两条腿走路？”魏尊说：“把你绑起来，是担心你乱跑，也担心你会冻着，毕竟那不是什么暖春三月。放一把火也是这个目的！”
“你差点把我烤成了人干，结果你现在的意思是说，这都是为了我好？”
韩非抓狂。
“为什么话题会变成这种事情？”
嬴政坐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忽然他有点佩服韩非了，在这种情况之下，都能够活着……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啊。
“小事，小事……”魏尊谦虚。
当三个男人从飘香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其实这个时候才是飘香院最应该热闹的时候，但是热闹的环境之下，对三个人‘只谈风月’的目的太有影响了。
尤其是嬴政和韩非这两个家伙，但凡有一个朝臣晚上准备过来解解压什么的，一看到他们，立刻就得亚历山大！
把嬴政送回了王宫这种，魏尊带着韩非一步跨出，却又到了天牢之内。
韩非看了看周围熟悉的环境，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带着我浪迹天涯呢。”
“浪迹天涯也是带着你妹妹，带你干什么？”魏尊翻了个白眼，然后说：“来这里，是想要问问你……决定呢？”
韩非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之后，他这才叹了口气问道：“天刀峰下，有没有什么好地方？山明水秀，鸟语花香，适合养人，而且安全的？”
“有！”
魏尊说：“天刀峰下，有的是这样的地方。而且，那里绝对安全！”
“那我就去那吧……”
韩非说：“嬴政……他应该……”
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我能够看出来的东西，那不可能看不出来。走了走了，我现在需要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这些年来，韩非都没有在咸尊成家。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家。
但是临走之前，韩非还是让魏尊带他回家一趟。
因为，家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嬴政给的女人。韩非不愿意在咸尊成家，但是嬴政却希望韩非可以把这里当成家。所以，给了他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没有名分，是韩非忍着一直没有给的。但是如果要离开咸尊的话，那韩非觉得自己应该把她带着。
“一个陪着你睡了五六年的女人啊……”
魏尊啧啧称奇：“没想到还有人能够忍受你这样的家伙。”
韩非对这个话是一百万个不服气啊：“我妹妹都能忍受你，凭什么就没有人能够忍受我了？”
“这话真有道理，我竟然都无言以对！”
魏尊瞠目结舌。
……
……
灯光灰暗，本来就没有什么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光。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一片的灯光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虽然作为相国府来说，这确实是有点小了，但是韩非回到这里很明显的给人一种无比轻松的感觉。
看来不管是否在咸尊安家，韩非的心中，这里都已经是他的家了。
否则的话，这种毫无防备也不会直接出现在他的身上。
两个人没有隐藏自己的脚步，魏尊很清晰的听到屋内有人走动的声音。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正站在黑暗之中，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很紧张的看着门口。
夜色之下，星光笼罩。
当看到站在门口的韩非的时候，女人手里的棍子当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大人！”
说着，一下子就扑了过来。
魏尊被狠狠地喂了一波狗粮！
无奈的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夜色……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秋娘，我回来了。”
浪子韩非的这六个字，说的那叫一个心酸啊。
“嗯，我就知道大人会平安无事的。秋娘……一直都在等你！”
女人的眼眶已经满是泪水洋溢，但是脸上却又掩饰不住的笑。
灯光亮起，驱散了笼罩在两个人面容之上的那么黑暗。魏尊坐在桌旁，笑着说：“两位，虽然离后别情，刻骨衷肠。但是现在可不是在这里说话的时候……”
“对，秋娘，跟我走吧。”韩非说：“我们离开咸尊，我给你一个名分。”
“离开……咸尊？”
秋娘一愣，然后问道：“我们去哪？怎么去？”
“他带着我们走！”韩非一只魏尊说：“其他的，你不用多想了。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固然是嬴政的命令，但是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妻子。随着我吧，天涯海角的，好吗？”
“嗯！”
秋娘眼眶的泪水更脓，拉着韩非的手说：“我进去收拾点东西。”
“不用了。”韩非摇头说：“这家伙家大业大，我们直接去吃大户就行了！不用带任何东西。”
“不行，很重要的东西。”秋娘对韩非说：“你和这位先生，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韩非想了一下也就答应了，然后坐在了魏尊的身边。
秋娘不好意思的看了魏尊一眼，微微一礼，转身进了门。
“是个好女人。”
魏尊说。
“怎么看出来的？”
“屁股大，好生养。”
魏尊的回答让韩非脑门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我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一个女人无名无份的跟着你睡了这么多年，还不算是个好女人吗？”魏尊白了韩非一眼。
韩非哈哈的笑：“是啊，我也觉得她是一个好女人。全天下，最好的女人！所以，我打算带着她去天刀峰下隐居。你不能打她的注意！”
“……我就这么大的出息了吗？”
“我父王的女人都被你给抢走了，还好意思说。”
“那只是名义上的，我告诉你，明珠跟我的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的。”
这话刚说完，魏尊忽然脸色一变，瞬间来到了门前，一伸手就把门给推开了。
“我擦，你说归说，不能动手！”
韩非赶紧追了过来，却发现魏尊站在房门口并没有动。
顺着魏尊的目光往里面再看，就看到秋娘一身黑衣紧身，手里拿着一把短剑……湛蓝的光芒交映生辉……那本应该是刺客的短剑，却刺入了秋娘的小腹之中。
她软倒在地上，努力的抬头去看魏尊和韩非。咧嘴似乎要笑，但是唯有黑色的血迹流淌。
“大人……”
声音微弱，她努力的呼唤。
“秋娘！”
韩非就如同是失了魂，落了魄，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踉踉跄跄的冲入了房间之中。手忙脚乱的扑到了秋娘的身边……看着秋娘肚子上的匕首，想要伸手去拔，却又不敢。看着那流淌的血液，想要伸手去捂住伤口，却又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