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问心思旧
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狠狠地咬住唇,那种极度的恐惧迅速蔓延全身,脚下加快步伐。我又惊,而且怕,紧握绳索的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粗糙的荆绳,仿佛井中孤月,以为抓住,最终又什么都抓不住。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着血腥杀气混沌地搅合,□□声响彻山谷。间我不敢回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麻木的双腿已失去知觉,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无法抑制的摔倒,双脚顿时悬空,斜插发髻的珠花摇曳,下一刻便落入万丈深渊,不复得归。
我所有的力气都死死地抓住绳索的一端,全身凌空,半悬于桥下吊索。
霍子都挺拔的身形一下子在如水波流泻的夜色滞住,眼中不由自主的就带着绝望的狰狞,微微起伏的胸膛,全都抑成了一声短促的低呼。他全身浸渍在一种难以抵制的杀气中,剑锋瞬息间便将白衣男子杀气腾腾的一剑化去,身子凌空蹿起,转眼间便站到索桥上。
“手给我。”霍子都紧蹙眉头,横剑在手,抓住我衣袖。
我奋力挣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白衣男子箭弩在手,反手搭箭,张弓开弦,从背后对准了霍子都。我霍然抬头,悚然大惊,“小心,”话声刚落,一声疾矢厉啸,破空而至!
只听一声长嘶的剑鸣,霍子都脚下尽是被削去箭头的断箭。就在我以为度过一劫时,始料未及,一支离弦白羽箭携带破空声狠狠地自他左胸穿过,鲜血在瞬间喷洒出来,如一蓬血雨,喷溅在我的脸颊上。
天地间俱是血红一片,胸口一窒,那一刻我的思绪停止了。炙热滚烫的鲜血,那么多,
狼籍残红,他周身浴血,那一刻,有一种炽烈而凌厉的光芒自他眼神中散发出来,无形中迫得人无所遁形。那握住我的大手,蓦然一发力,将我凌空拽起,一拽之下,我与他双双惯性倒地,下一刻就跌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霍子都紧紧皱起眉头,垂下的睫毛,眼睫的尾翼在他的脸颊上涂了一层影,他的目光,好似剑光凝固在我面上,咬牙切齿地自唇间吐出一个字,“走!”
我被他大力朝前一推,耳畔有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传入,惝恍间地抬起头,他微微地阖了一下双目,一面竭力支撑,一面转身,他胸前已被染成一片血红,粘稠的血腥凝住。
“子都,你们已经陷入围困之中,有如笼中之鸟。念在你我同门一场的份上,我劝你别再作困兽之斗。”白衣男子凝立在索桥之端,他眼中冷绝与剑尖锋芒,隐隐连成一线。
“子都,”傅子修目中凄厉之色一闪而过,声音透出忧切,“你若有苦衷,我定会替你向主上澄清。主上一向待你不薄,别再一错再错。”
“子修,你不用多说。”霍子都的声音透出自嘲的笑意,“我已身犯戒律,待完成这最后一桩事,我自会饮血剑下。”
“你你到底”傅子修脸色惧变。
“子修,你不会明白的。昔日主上对我的知遇之恩,子都一直铭记于心,背叛主上,已是不忠;可有一人对子都而言却比性命更重要,子都亦无从选择。子都自知罪孽深重,临死前唯有一愿,我答应一人,护她周全。”
“那人是谁?”傅子修怔住,定定望着他,目中神色莫测。
霍子都凝住神,双眸变得朦胧,仿佛有流光事影飞逝而过,昏暗中只见他侧颜的轮廓似被夜色蒙上一层薄薄的韵色。“子修,我不想瞒你,我实在不能回答你什么。”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子修,你别再枉费心机。”他带笑的脸上泛起一片冷厉之色,两道摄人的凤目,蕰起一片寒莣,浓烈的杀气自他身上隐隐传来,“你若下不了手,这里就交给我。你应该清楚,若是让她跑了,主上怪罪下来,后果是你我两人都承担不起的!”话声刚落,凌空旋飞,只听唰的一声,右腕一翻,长剑在半空中化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霍子都面色一凝,兀立如山,见招破招,一柄长剑,横扫直击,竟是丝毫不退让!两人越打越急,越斗越险,白衣男子面色阴郁,眼神突然发亮,身移步换,快若流星,一下闪到他背后,竟然一剑刺去。当他手中长剑自后刺入霍子都的胸口,这一刻,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一个似魔似魅的身影,迅捷无伦地掠过,剑尖激起满天飞血。只听啷当一声,电光火石间,白衣男子手中只余一柄被折成两截的长剑。
“萧子翎,我不能让你杀了他!”傅子修落于霍子都身侧,将浑身是血的他抱住。
萧子翎铁青着脸,凌厉的眼神盯在他身上,唇边渐涌冷笑,“你以为就凭你也能阻止我么?”
傅子修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子都我不能交给你,这女人你带走!”他倏然起身,后跃数步,伸手便扼向我的咽喉,我本能地躲开,他的手也顿了一顿,便捏上了我的左肩。“主上吩咐要留活口,若是你带回去的是她的尸体,我并不认为你能安然脱身。”
萧子翎嘴角微翘,旋即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你要立功,我要救人。我自问剑术与你皆在伯仲之间,若你不肯,我也唯有奉陪到底。”
“说得不错!”萧子翎收起长剑,唇角挑起微小的弧度,“为了一个女人,你我何苦斗得两败俱伤?好,你把她交给我。”踏前一步。
傅子修也不答话,微微点头,恰逢一阵夜风卷起,他的衣衫随风而动,猎猎作响。却听“嘭”一声响起,眼前突然爆出数丈白色烟雾,一股呛人气味迅速钻入鼻端,左肩却是一松,突然其来的压力自身后迫来,与此同时漫天□□雕翎如骤雨般呼啸着飞来,“簇簇”之声此起彼浮。只听一声暴喝,傅子修瞠目欲裂,长剑脱手,如流星划空,飞向萧子翎。只见他身形倏忽一转,随手抓过一人,长剑正好穿透背心。
我耳畔一颤,有温热地鲜血滴下,猛然回头,霍子都身中无数利箭,压在我身上。萧子翎眼神一闪,正欲拔剑,傅子修如疯虎一般,杀气大盛,自腰间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剑,有如乘风破浪,两剑芒突盛,扑向刚及落地的萧子翎。萧子翎身形后飞,仓促间抬手避过剑锋,胸口却如遭重击,吐出一口血来。傅子修急速转身,手中长剑已如龙腾,剑尖微颤,直插入萧子翎右眼之中。
萧子翎大叫一声,剧烈喘息,踉跄数步,鲜血自他右眼飞溅而出,面露狰狞之色,神情极为癫狂。傅子修并不停滞,一剑凌空刺下,森冷的剑刃贴着他的肌肤,刺入萧子翎左肋,他反剑而挡,侧身急速翻滚,竟硬生生的避开傅子修凌厉的绝杀。
萧子翎身中两剑,真气逐渐溃散,虽强自支撑,口仍是鲜血狂吐。余下众人眼见两名首领竟不明原由自相残杀,顿时犹如群龙首慌了手脚。有人越众而出,意欲去扶已成血人的萧子翎,虽知还未近身,均被他大吼声中横剑猛刺,死于非命。众人见他双目血红,似是有些不太清醒,再不敢有人上前。
傅子修眼光掠过身中数箭的霍子都,眼呲欲裂,面露严峻神色,傲视逼将上来的众,指着横躺在地的萧子翎,一声暴喝,“傅子修在此与他纯属私人恩怨,同旁人无关,若有不要命的,就上来送死吧!”他这声暴喝,如晴天惊雷一般,震得众人心胆俱裂,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时间在这一刻有瞬间的凝固。
萧子翎持剑而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忽然一声尖啸,转而大声狂笑。他身躯抖动,笑声急促而尖锐,在山洞内回响,如同鬼魅在嚎叫,眼中满是愤怒与仇恨,咬牙切齿,“傅子修,你终于肯露出真面目了!好,好,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话声刚落,就见他持剑猛地朝绳索两端砍去,早已摇摇欲附的索桥左端迅速下滑。众人不料他有些疯狂举动,站在桥端之上不及逃开,“噗”一声声连连坠入脚下如万马奔腾一般的深渊。劲风,惨呼之声不绝!
“快走!”傅子修神色惧变,身躯一震,挥手如风,一手抱起霍子都,一手迅速搭上我的肩头。
“想跑?没那么容易!”萧子翎瞳孔中闪过一抹猩红,似毒蛇看见猎物时发出的“嘶嘶”之声,“既然唯有一死,你们通通都要给我陪葬!”他笑声如桀桀夜枭,忽然自他手心上飞出一团烟雾,雾中有无数细如蚕丝的光芒,发出嗤嗤声响似困兽般扑向傅子修。电光火石的一瞬,只见白色魅影扑面而至,傅子修措手不及,随着巨大的惯性,四个人同时摔向索桥边上。在一声轻响可怖的撕裂,身子骤然腾空,风声过耳,劲风呼呼急速向桥底坠去。
水势汹涌,狂涛冲击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朝我涌来。眼里皆是黄泥入目,视线模糊不清,身体不受任何控制地被卷向深处。呼呼的水声充塞耳边,忽然后脑陡然被尖锐物体击中,只觉剧震一下,天地间俱是血红一片,大股大股的鲜血如洪水一般涌来,即将没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