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以乱制乱

  身后数十名手持青钢长剑的男子应声一齐涌上,剑风声呼呼,卷起一阵狂飙,带着凛厉之势,直向长清胸前。
  长清剑眉倏挑,星目神光微聚,将我轻轻往后一推,身形微转,手中长剑疾逾电光火石般脱手飞出。只看见漫天剑光飞舞,笼罩在剑光下,剑气破空。
  倾刻间,数十名持剑男子将长清围困核心,各自施展,卷起风怒狂潮,纷向他前后左右,周身要害攻至,招招致命。
  火光血影,浓烟四起,舞起一片灼灼的耀目寒光,冷气森森砭人肌骨。
  只在一刹那间,只听一声长啸,宛若龙吟凤鸣,响彻天地。啸声中,陡见见金虹暴射耀眼,只听得呛啷声音,噗噗,数声连响,寒光纵横数里,十柄青钢剑,皆已齐腰斩断,那数十名男子纷纷倒身暴退。电光火石之间的惊骇过后,忽见寒光闪现,铿锵声动,众人竟将手中握着的余下半截剑刃,当成暗器纷向长清横扫而出。
  半截剑刃出手,身形便立即掠空纵起,疾若流矢般地扑出。长清剑眉倏地一挑,怒喝,“无耻之徒,找死!”乌光一闪,振起朵朵剑花,宛如寒光飞逝,半截剑刃蓦地一顿,携千钓之势,劲气绵绵回转飞出,贯胸而过,血溅当场。
  火光浴血,长清巍然屹立,衣袂飘飘,直若玉临风,威仪逼人,令人不敢仰视。
  “果然是一夫当关,神勇非凡。”只听李大人嘿嘿一声冷笑,“只是敢问将军,此女子性命是要或不要?”此时,他手中的长鞭正勾住一个披头散发女子的脖劲,微一用力,女子仰头,双眸紧闭,嘴唇微紫,竟是玲珑!
  “不要!”我惊呼出声,欲上前,却被长清一把握住手腕。“别轻举妄动,信我!”他在我耳畔低低开口。我心中狂跳,竭力稳住心神,令自己镇定下来。
  “李季明,你这卑鄙小人,放开她!”长清目光幽深,眉头蹙紧,冷冷开口。
  “放也她可以,之前种种,在下也可既往不咎。将军是聪明人,如今,是要美人,还是要枉自送命你选。”李季明轻忽一笑,捏起玲珑的下巴,眸光斜睨。
  长清缓缓抬剑,藐然冷笑,“李季明,你威胁不了我。你当真以为你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可惜你机关算尽,却是棋差一招。”
  李季明闻言,笑容倏地僵住,面庞变得狰狞,杀气逼人,“是吗?好,我数三声。”他冷冷地一字一句,长鞭陡然收紧,鞭梢倒钩,蓝光闪闪,显然喂有剧毒!
  狠狠咬唇,我几乎立足不稳。
  雨声骤急,雷厉风声,火光烈烈,寒光笼罩在他身上,“一,二,”三字尚未出口,轰然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整个船身震颤,情形莫辨,空气中硝石飞扬。瞬间,船头腾起黑色浓烟,象旋风般卷起。顷刻间惊变陡生,烟雾红光漫天,惨呼、厉号、交织在一片。恰巧在船头惊惶奔走的侍女、侍从已然粉身碎骨,血肉无存。倾刻间,遍地尸横,血流纵横,如烈火地狱。我猝然紧闭双眼,不敢再看。
  就在这一瞬间,又生异变!一支离弦白羽箭势如破竹,夹着尖锐的疾风劲啸,洞穿李季明的右臂,箭尾白羽犹自颤颤。一蓬猩红鲜血溅开,汩汩涌出,源源不绝。
  李季明猝然一蹬地面,踉跄退后两步,面露狰狞,凶戾之气尽显。
  就在那一瞬,一条蓝影闪动,腾空而起伸手托住玲珑,疾逾飘风般越众而出,竟是手持利剑的牟捷连。
  “大人,一切已办妥。事不宜迟,颜明已去接应,赶快离开。”牟捷连按剑在手。我赶紧上前扶住昏迷未醒的玲珑。
  “想走?没那么容易!”李季明杀气森然,厉喝一声,咬牙拔掉箭头,扬手一挥,身后火光蜿蜒,脚步声震地,已被手持利剑的重兵包围,严阵以待。
  “大人先走,这里留给我等断后。”牟捷连大喝一声,持剑纵身攻出。
  牟捷连手持长剑,锋利无匹,凛然以一敌六,振臂挥剑,一声声龙呤般地清啸,重兵□□开弦,枪戟林立,火光冲天,刀剑甲胄的寒光熠熠耀花人眼。只听呛啷啷,连响过处,兵刃脱手,鲜血喷溅。
  长清一手持剑,一手将我揽住,向火光外冲去。几个身影挡在面前,剑花朵朵,寒光灼灼,直奔长清胸前要穴刺去。
  长清身形半旋,护我在身后,翻腕挫剑,剑势快捷绝伦,沉猛无俦。顿见金虹寒光,人影纵横,耀人眼目,天矫游龙般,疾向攻来的剑光刀影迎去。一道寒光剑幕过后,身躯横飞,尸横当地。唯有一人侥幸躲过,吓得胆寒气馁,怔立当场。
  银丝鞭掠起,那人后颈开裂,血如涌泉,化作一篷腥雨,四射飞溅。“没用的东西,留你何用!”火光烈烈,腾空而起,将李季明脸庞映得半明半暗,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硝石与血腥的味道,拼命忍住胃部翻腾滚滚,几欲作呕的感觉。
  三尺银鞭一抖,鞭身笔直,凌厉无比,响起阵阵划空急哨,直向长清当头打下。
  长清右臂一动,挡下寒芒灼灼,长鞭便如灵蛇般瞬时缠住剑身。
  “小心哪,我的鞭可没长眼睛。”李季明恨声咬牙,眸光扫过我,眼底戾气大增。
  陡然之间,细如毛发的细针自鞭梢疾射而出。长清脸色大变,撒手撤剑,“伏身!”蓦然低喝,被他抱住滚向一边,我什么也未看清,只听一声尖厉劲啸,鼻端钻入丝丝腥热气息,似有沁人心肺的凉意拂面而过。
  只觉胸口微痛,恍惚抬眸,长清苍白的面容就在眼前,刚毅的唇角没有一丝血色。一只细针扎在我的胸口之上。
  “玉燕!怎么样?”长清的眸光凝结在我身上,满目尽是惊痛,“忍着点。”揽在我腰间的手陡然收紧,语毕伸手拔下那枚细针。
  陡然一颤,蹙紧眉头,不令自己叫出声。
  自细针下流出赤红血滴,长清兀自吁了口气,点了伤口四处穴道,取出一粒丹药喂向我的唇边,“等着我。”他晶洁如玉的俊面上泛起红光,朗星明目杀气陡生,令人不寒栗。
  “无耻小人,敢施暗算!”怒喝声中,右手握着腰间悬佩的长剑剑柄,拇指一捺绷簧,一阵龙吟之声响过,一柄寒气逼人,砭人肌骨的长剑已疾驰飞出。
  只听长清一声怒叱,足尖点地,身形腾空掠起,振腕抖剑,剑气冲天,舞起一道弧形光幕。剑作游龙吟啸,环环震响,震鞭猛抽,金铁剑鞭交击之声划破长空。招招皆是舍命急攻,凌厉无比,凶狠异常,险象环生!
  我狠咬下唇,心胆俱寒。
  震地一声长啸,五粒流光弹倾刻拂飞。长清身体微侧,避开寒光飞洒,猛向李季明小腹刺去,快捷狠辣。李季明忙不迭猛地一仰身形,双足用力一点,挥鞭抵挡。寒光交剪,长剑折断,长鞭化作断截落。刹那间,难测生死。
  长清衣袂浴血,整个人凛然散发无尽杀意。杀气渐盛,那肯罢手。只一瞬,身形若巨鸟腾空,左掌一挥,挟卷威猛无双的狂飙,直身李季明纵起的身形遥击过去。李季明猛吸一口气,双掌倏地外翻,硬接这掌。
  双方掌力相接,听得一声音‘轰’的大震过处。我骇然,心一阵狂跳。只见一个身躯被震地离地飞起,直至丈处外,方始势尽落在地上。李季明踉跄退后,虽然勉强稳住,但未能控制住胸口翻涌的血气,忍不住口一张,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身形蒲落,腾身而起,衣袂飘飘,长清已然落地,伫立在他面前。
  长清星目神光灼灼,一步步近前。
  就在这时,陡然一股火红风卷,疾声劲啸般涌至。一只形似麒麟的神兽疾驰向前,周身红光烈烈,光焰四射,张口血盆大口,隆隆声清晰震耳欲聋。我悚然大惊,“小心!”长清闻言转身,语声未落,只见那只神兽以势如破竹之速,破空呼啸,一下穿透长清的左胸,顿时消失不见,唯有一只火红箭头赫然在他胸前兀自颤颠。
  “大人。”牟捷连浴血奋身,拔剑伫立,蓦地惊呼。
  一切,仿佛在瞬间凝顿。我如堕深渊,踉跄一步,摇摇欲坠。
  猝不及防地一箭,长清猝然一仰,以手按住左胸踉跄退后两步,鲜血伤口涌出,全身似沐着一层血雾。他抬起透明至惨白的脸庞,目光与我相触,仿佛天地间只剩我一人。
  “不!”猛然回过神来,我发疯似地朝他奔去。
  仿佛被一箭穿心的是我,痛楚难当。
  “长清。”泪水夺眶而出,滚落脸颊,模糊着眼前一切。我咬唇,拼尽最后的力气,张臂抱住了他。他已支撑不住倒在了我身上,缓缓地,我抱着他跌坐于地,颤抖着双手捂住他的胸口,试图阻止血流汩汩。他仰起脸,望着我,目光有一刹那的迷蒙,然后朝我虚弱地笑了笑。
  “火麒麟?”身边一个声音蓦然响起,李季明捂住胸口勉强站起来,微眯眼眸,毫不在意地拭去唇角的血迹,“原来是慕容小姐到了。”俊秀已极容貌在潋滟闪耀的火光下,有一种嗜血的残忍。
  我抬眸,漫天火光间,只见远处一条船身穿云破雾正缓缓靠近。天空电闪雷鸣,黑雨泼洒而下,点点光斑的火红色映衬下,一个红衣女子手持弯弓迎风伫立船头。长发如云,窈窕玉姿,宛如惊鸿仙子,果然是那绝色的护国圣女慕容浣纱。
  她衣抉飘飘,宛如乘风,踩云踏雾般飘然而至。
  李季明迎上去,低眉敛目,却不掩轻柔笑意,“李季明恭迎圣女大驾。”
  慕容浣纱面无表情,不理会他,径自来到我面前,“想救他吗?”
  我抬眸,火光照耀着她流云长袖,及地长裙,“他可以不死,但我有条件。”她淡淡侧首,若有所思地道。
  我霍然抬头,她凝视我,目光幽幽。
  “别别答应答应她。”手腕蓦然一窒,长清胸口急剧起伏,充血的目光凝注着我。紧紧握着他的手,伏在他肩头,眼泪却已涌上。
  猝然转头,“我答应你。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决然起身,我直视她。
  “放心,我不会取你性命。”慕容浣纱悠悠道,“我只要你为我做三件事。”说完,玉手一扬,长清赫然一头栽倒,被牟捷连扶住。我大惊,怒目相视。
  “那是麻醉针。”慕容浣纱淡淡地道,缓步上前。看了看被牟捷连搀扶着的长清,自云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你想干什么?”我悚然一惊,抢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紧张什么?如果我要杀他,你拦得住吗?”慕容浣纱轻蔑一笑,推开我的手。锋利的刀刃划过一条美丽弧线,她的左腕处被划开一道,殷红的血便带着一股香气汩汩流出,一滴滴坠下。
  “火麒麟所伤,唯有落沉香露能解。难为圣女千金之驱,竟肯如此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李季明道,像是冷笑又像是讥讽。
  慕容浣纱侧了头,恍如未闻。还带着她温热体温的血顺着白皙的玉腕流下,落于长清胸口患处。只一会儿功夫,便见疗效,血已然止住,苍白面色开始恢复血色,就连虚弱的呼吸也顺畅起来。
  “这是九转玉露丸,每隔六个时辰服一次,连服三天。”慕容浣纱止住手腕的血,起身掏出一玉瓷小瓶抛给牟捷连,“记住,这三天内不可以随意运功,若真气窒流,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好了,你跟我走。”慕容浣纱看了我一眼,脸上依旧淡淡的神色,自我身边走过。
  昏迷中尚有丝痛楚地神色,苍白的面颊棱角鲜明深邃,额际的刘海湿潞潞,水珠从发际至眉梢,再至眼角,一直向下落在我的手心。抓住长清的手合在掌心,紧紧的握住。泪水自面颊滑下,愈流愈多,颗颗滴下,宛若蜜脂。事到如今,心心念念的人,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等等,”我深吸一口气,起身,缓缓抬眸看她,“你可以保证他们平安上岸?”
  慕容浣纱的脚步停下来,并不回首,沉吟片刻,“来人!送他们上船。”数名甲胄银盔兵士领命上前。
  玄色衣袂迎风缱绻如飞,似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紧拽手中,而人,却渐行渐远。“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望着一支孤舟渐行渐远,我静静开口。
  “你不必谢我,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她平淡的声音,竟然带着些许的脆弱。随即冷笑了一声,眸光散发出一丝凌厉“别忘了我的话,要是你做不到的话,你应该明白会有什么后果。我既然可以救他,自然也可以随时取他性命。”
  我脸色一变,背转过身,仍抑制不住心头寒意。“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不用心急,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她浓如乌云的发际上别着一支的金凤钗,细密流苏垂在脸颊,色泽鲜明。片刻后,仿佛有些怅然的声音自我耳畔流淌而过,“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抬眸,我看到她嘴角那笑意愈来愈深,一双明眸似隐约有轻薄红雾流动,令不能逼视。静静地凝视着我,一阵轻微的颤抖,有一刹那的迷惘。
  她慢慢靠近我,脸色犹盛雪色,却又掩不住那抹奇异的潮红。久久对视,沉默无语。却听到一声轻叹,“你我纵然殊途同归,总是一样。”
  我怔怔地望着她,一片沉寂,只闻隐约夜雨噼啪和海风呜呜咽咽交织而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