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温馨
一夜秋雨似乎叶尽落、花尽谢。踏在院内厚厚的落叶上，湿润松软的秋叶，沙沙作响。带着雨水的树叶，在清晨的微风中，一阵摇晃，水珠象一阵骤雨似地落了下来。我脚穿着绣花鞋，几乎能感觉它们被雨水冲刷过后碎裂的心情。弯腰拣起一片落叶，想起似乎昨天它才发芽，曾经欣欣向荣的生命，如今也只余下枯萎。
心情越发沉重，难以抵挡的寒冷一直透入我的骨髓，脚上冷得发麻。只觉得心凄楚得发胀，胀得几乎要被撕破了，却又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跳动着。我转过身，顺手将额前的碎发撩了撩，缓步往回走。大雨滂沱过后，满院的杜鹃仍是姹紫嫣红，含蕴着幽静的香气，虽然缤纷夺目，却有股特别的凄凉。才一抬头，只见一个宝蓝色光影雕啄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分明，分明是——雷元荆。我眨眨眼，走向前几步，心里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冲动，眼眶也为之一酸。雷元荆仰着头，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犹如一股暖流渗进我的心田。
他走近我，俊逸的脸庞含着一丝丝疼惜，眼神专注地看我，缓缓的伸出手，粗糙，坚硬却温暖的打开手，紧紧的握住我！在他的手掌中，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身体似乎一下子暖和、燃烧起来。
“你你怎么来了？”我问。才出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他不语，静静地，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我。他的眼光非常温柔，温柔而深邃，细腻而专注，然后轻轻地将我揽入怀里，“我早该来的，是吗？”他的手环住我的腰，我不禁一阵颤悸，那雨不出滋味的颤栗，混含着悸动，晕眩。
我紧闭双目，靠在他厚实温柔的胸膛，感受到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那心跳声不像是来自一座山，而是源自大海，那样的富于节奏，滚动的海涛一波波地呼唤着我。他的臂膀那么强壮，那么可靠，我的身心深深沉浸其中。
他用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拂开我额前一绺短发，定定地注视我，“为何这般憔悴？”他的声音低沉感人。
我凝视他，费力地与眼泪挣扎，眼前还是蒙上一层雾气，“没有，没有。我没什么的。”一面轻轻摇头，一面喃喃地道。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捧起我的脸颊，朝我额上吻下去，“什么也别担心，纵然天塌下来，还有我替你扛着。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受点任何的伤害。所以，别再哭了，要知道我最不愿意看到便是泪水伴着你。”
那份温柔足以悸动人类的心灵深处。我吸吸鼻子，重重地对他点头。
手突然被他握住，“走，今日随我去一处地方。”他在我耳旁低低地道，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外走。他的手掌那么大，将我的手牢牢地握住。心中升起一种莫名雀跃，紧紧地跟上他步伐，不知他要将我带到何处。
晴空一片明朗，远山成一弧线，向着相边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从云的缝隙里，从那橙黄、橙黄的衬着太阳的边缘上，阳光好似一种宽阔的扇贝一般的光线，斜斜地倾泻而下。它使远山庞大无比的一点点地显露出来，周围丘陵遍布，被葱郁繁茂的植物所覆盖，好似一大幅由葱茏的绿树和绚烂的鲜花所织成的彩色地毯。
树茂林密，溪流湍急，景色优美，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丽。越往前云，越觉得芳香扑鼻，空气清新。我们已经到了一条长深山沟的尽头。弃马步行，四周是小树林长着挂满脂香四溢的杉树、雪松和高大的柏树，间或有宽宽的林中空地，随处可见青草和灌木丛，落叶点点，草丛中小花星星零零，鸟儿低低鸣啭，芳香袭人。草丛中有在丛成片的七里香，伸展出茂密的枝干，形成片片华盖，遮没了粗糙的岩石。各类花草开着，或蓝，或红，或粉的花朵，还有些许形状各异，气味不同的香草。野地丛中的银莲花、蓝玉花焕发出勃勃生机，日光兰和百合花半露姿容，迎风摇曳生姿。
绕着山脚蜿蜒而下，在阳光映照下，一条碧绿的湖泊现在在眼前，熠熠闪光。湖水凝然不动宛如一池浓浓的绿酒，湖风甜丝丝地吹着。苍郁的林木，红色的枫树笼罩着湖的彼岸，山篱之间铺展如茵的绿草，湖水映出了鲜丽无比的翠玉般的颜色。水平如镜，一丝丝涟漪的波动也没有。天幕似乎沉入了湖底，而繁密的树木静静地凝视着透明的湖心。我深深地被这天地宁静之美所震撼了。
“美吗？”雷元荆微笑，靠近我，低声在耳边道。
“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心好像也变得平静、满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由衷感叹。
“看那里，”他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一只手指向在湖水尽头若隐若现的乳白色的群峰，“那是玉雪峰，皇朝境内最高的山峰，峰顶积雪千年不化。想去看看吗？传说峰顶住着仙人，凡人不可轻易亵渎。”
“嗯，”心中无限神往，“可是我们要怎么过去？”
他笑着拉过我，指着湖岸边停靠的船只道：“咱们渡河过去。”
微风静静地吹来，犹如一只温柔纤巧的手轻轻掠过我的面颊，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旷神怡。一束微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耀得满湖通红。湖光似红的、金的、紫玉的，流光似彩，烟波荡荡，轻水飘飘。澄绿的湖水泛起花纹般的微波，轻软的、光滑的波纹连连地抱吻着湖岸，像是无限温柔的细语，银铃般的低鸣，曼妙的轻歌，回旋成缭绕的乐章。
波光的浮动，一屡芬芳四溢的气息盈盈流动。我安静坐于船中看着他徐徐划动船桨，慢慢朝湖心划去。阳光均匀地洒在他身上，像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迷雾，宝蓝色的衫子蓝得好似静川碧空，染上一片莹润的色泽，叫上依稀看见清风过碧潭，弯月上西山。
望向湖水天接之处，硕大的玉雪峰隐隐浮现在云雾缠绕的群山之上，它那嶙峋的山峰雪终年不化，在高高的上空闪耀着银光，山的东面呈幽暗的青灰色，而西面则被阳光映成一片鲜艳的红色。
我恍恍惚惚地静坐，眼前所见是一碧万倾的湖光山色，层峦叠嶂的山壁，以及云雾缭绕的玉雪峰；耳听见的是潺潺的流水声，寂静树林的簌簌声，以及隐藏在无限寂静之后的天簌之声。我喜欢大山，向往这山间小林，心中渴望着能真正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想到现在种种情况，只觉自己都快被难以承受负担、折磨压得身心俱裂，好想，好想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顺水而下，将尘世烦恼、浩瀚无际的一切通通抛之脑后，随之漂流，漂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
“在想什么这般出神？”轻柔地声音缓缓飘过来，我这才惊觉过来，才发现不知何时他放下船桨，来到我身旁，那明亮而柔和的眼神带着一抹令人动容的光采凝视着我。
清辉银光，他面色似玉，晶莹润泽，鼻尖、额上均渗出几滴汗珠，神色却是无限欢喜。
我取出块绢子，含笑替他轻轻擦拭着。
他俯身低头，黑眸澄静似水，轻轻抬手拢了拢我的发丝，唇角弯起一个舒缓的弧度。四目相视，莫名的就有种静谧的情愫蓦然而至，一时间四周仿佛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恍惚中叫人失了神。
他伸臂揽住我，让我躺在他怀中，他的怀抱很温暖，让我深深沉醉其中。他的头手指轻轻抚弄我如丝长发，低头望住我，目光深邃温柔，“喜欢这里么？”
“喜欢。”我仰头含笑望住他，“我好久没有像这般平静快活过了。”
他的下巴触到我的脸颊，在我耳边柔声道，“若你愿意，等以后我带你遨游四海，好好看看咱们皇朝。天地广阔，河川秀美，远远超出我们所能够想象的极致。”
我唇角微扬起，“好，你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
他笑意渐深，环在腰间的手慢慢收紧，薄唇轻触到我耳畔，“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阖目微笑，“那到时要找一处有山有水的好地方，盖一座小小院落，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栖，岂不逍遥自在？！”他揽紧了我，在我耳边低声道，“那里只有你我两人，谁也不能打扰。”
抛却世间羁绊，只羡鸳鸯不羡仙，会有这一天吗？我仰望苍穹，旭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眼底却不觉已湿润。
一时心情舒畅，不由自主打着哼起歌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凉爽的风。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凉爽的风。”
对这首童年的歌谣记忆犹新，那时候这首歌几乎每个孩子都会唱。
他听我唱歌，沉吟着微笑，“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我不禁莞尔。
他不再言语，静静抱着我，沉浸在这一片湖光山色之中。他的颀长身影倒影在我身上，仿佛整个人都被他的影子所笼罩着。天地银光照耀，都不如这一刻在他身旁这般安心。
良久，良久，“玉燕，”他沉沉唤我，语声低哑温柔，“我母亲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没有恶意，她只是太在乎我。在我不满周岁，父亲便撒手人寰，这么些年来，是母亲一人撑起这个家。她有太多太多辛酸，而我”
“雷大哥，”我轻轻地伸手抚上他的唇，迎上他灼灼目光，“你不用为我担心，我都明白的。”
他低头望住我，眼中几分伤痛，轻轻一叹，替我拢了拢散落的鬓发，“玉燕，也许我们前面的路不会平坦，但请相信我，你不再是一个人，我会握着你的手永远和你一起，无论风雨多大，不要放开我的手，答应我？”说着，一手握紧我的手放在唇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我。
我恍惚抬眸，见他的眉目近在咫尺。寂静的湖面上，连风似乎都停住，我只听到他的心跳声和我的心跳声，“雷大哥，”喃喃地道，“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的真要娶我吗？”
“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他轻蹙眉头，唇角带着几分苦涩的一丝笑，“是不是你心里还是放不下”
“我只是想让明白，我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好。我根本就是事非的源头，任谁碰上我都会倒霉。你难道没有想过自从遇上我，除了接踵而来的麻烦、痛苦我还给你带来了什么？你若要了我，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烦恼，甚至，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我咬住下唇，强忍住鼻子酸酸的感觉，“其实你身边就有爱着你的人，不如”
他猛地把我拥进中，低头吻向我。他灼热的双唇紧紧地贴住我的唇，一点也不肯移开，一阵又酥又麻的感觉感觉立刻传遍全身。“这样算不算是我对你的回答？即使你是一剂毒花，我也甘之如饴。”那双款款深情的眼睛让我又一次迷失了，“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我爱你，玉燕。”紧紧握住我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我柔柔的靠着他，心中泫然欲泣，只是被那样深深地感动，原来被人爱护，被人怜惜的感觉，是那样——美，那样好，那样满足，一切都在我心中远去，苍茫天地间只剩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