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御宴
宫宴当日，蔚蓝的天空，在深秋时节，一尘不染，晶莹透明。玲珑为我梳了一个清雅的流云桀髻，插了支珐琅蝴蝶纹步摇，配上金丝盘成两只相向飞舞的蝴蝶点缀，薄施粉黛，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袭浅绿裙装，轻纱质地，色泽鲜亮，散发出芬芳的清香。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与秦雨澜，上了马车往紫奥城去。
轻车直入宫禁，越过一重重宫门，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处处玲珑剔透。
此次盛宴凡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在受邀之列。宫筵设在玉瑶台。麒麟殿高十丈，俯瞰天阙，通阶铺设汉白玉砖，一殿殿柱列玉麒麟，下临瑶池一碧千顷，周围绿水环绕，花木茂盛，翠竹千竿。宫中设宴常在此地，丝竹飘飘，缭绕云端，是以“玉瑶台”为名。
殿前歌舞升平，繁华似锦，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宝盖羽扇，侍从如云，各宫主位已然密密候着，下列席宴上依次是各宫主位，皇亲贵胄，外殿臣工。酉时雅乐起，内眷入筵，我随着一班内命妇及诸宫妃按礼坐在靠西边的席位。
殿正中，坐南朝北设下天子翰龙御案，与之并列左侧的凤玉案，而后侧座略低一层两旁再设下各国使臣专坐。
似乎置身于花的海洋，蓝色的紫罗兰，红色的玫瑰，凤信子，郁金香，百合花将整个玉瑶台点缀得犹如人间仙境。
视线微转，发现女眷群中一抹纤细的背影，那是紫萱。海棠流色素锦流云纹裙，淡雅罗烟锦披帛，愈衬出她雪肤花貌，绝色容颜。落坐后秦雨澜亦忙着与认识的女眷谈笑，满目看去莺莺燕燕，流光异彩。呆呆的听她们聊天、问候、掩面而笑，三三两两的女眷，高谈阔论的官员，笑声阵阵传来。
“燕儿，”紫萱携了我的手，含笑细细端详着我。
我被她这般目不转晴的瞧着，倒有些不自在，“姐姐，为何这般看着燕儿？”
“我家燕儿此番红鸾星动，果然是人逢喜事，神清气爽。”紫萱朝我抿唇一笑，一双明澈似水的双眸凝视我。
“姐姐，又来打趣我。”脸颊上立即飞起两朵红晕，羞涩地低下头。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婚姻大事有什么可害羞的？”见我满面羞红，紫萱靠近我朝我柔声道，唇边尽是调侃的笑纹。
“不理你了！”我咬唇，嗔道，耳后却直热上来，双颊隐隐发烫。
正说着，华盖庄重，宝扇雍容，一众女官、内侍伴着天家仪仗簇拥着圣驾到来。内侍喝了一声：“皇上皇后驾到！”所有人忙离桌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一抹夺人金红耀眼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皇上明黄的龙袍、耀眼的皇冠，冠下是张白皙如美玉般的俊颜，气质儒雅温文、高贵清华；皇后一袭明媚绯红凤朝广袖流云裳，凤眉丹目，气质娴雅，雍容华贵，匹配皇上坚玉似的面容，当真是龙凤呈祥，天作之合，相得益彰。
紧随其后的一对异族男女，更是夺人眼珠，摄人心魄。
一个明艳绝伦佳人，皓如白雪的肌肤，黑发如丝，脸庞光润，明亮的眼睛如同夜空这中最亮的星辰。她头上戴着一顶镶着银边的帽子，上面缀着宝石，熠熠发亮。一身不同于金壁皇朝女子服饰的醉红织金红锦斜领圆袍，一条流光似彩束腰，绚丽多姿。她眼中的潋滟着一种光芒，热切地凝望着身旁的男子。眼眸中藏着几多繁复的神采，似笑非颦，妩媚之中带着清纯，清纯中更见妩媚。
一抹耀眼的阳光洒了下来，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比阳光更耀目，熠熠生辉，令人不敢正视。一袭流金蟠龙暗红窄袖铠胄，内衬玄色劲装，一条紫金水晶腰带，脚穿赤红玄铁靴。额上系一条暗红流金银带，带上缀有一颗星钻。
微挑着剑眉，一双琥珀眸子充盈着桀骜不羁和灼灼骄傲，虽寂然看着前方，却浮沉敛入光影万千散布出极尽妖娆摄人气势，配上挺直鼻梁红润的薄唇，搭配的几近完美，使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狂野、蛊惑人心的男性魅力。
电光火石间，仿佛一物直击了我的胸口，是他，竟然会是他，带给我恶梦般恐惧的人——袁桀？我一时百感交集，慌乱，害怕，紧张，不解……在我的心中纠结着。
皇上携手皇后，款款步上玉阶，直入御案，两位异族贵客则由内侍引入入座。“众卿平身吧。”御座上的皇上微眯了眼，手抚龙椅之侧，一声温润悦耳的男低音响起。
“燕儿，燕儿，快起来入座。”身侧紫萱蓦然出声惊扰我的恍惚，恍然回神。“怎么了？”微微侧目，疑惑地望着我。
“没，没什么，一时走了神。”我勉强朝紫萱挤了一个笑脸，背手心陡然冒出一层冷汗，耳边嗡嗡，心里一团乱麻。
“他就是远东帝国派出的亲王使臣？啧，啧，啧，真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绝世美男子。”
“这亲王是远东皇室第六子桀王，素闻风流浪荡，绝尘俊美，果然传言非虚，当真人中龙凤，非凡气概。”
“六王身旁的女子可是六王妃吗？男的似玉树临风，女的如芍药笼烟，真是一对璧人！”
“那女子虽不是六王妃，却也是大有来头。她便是远东国护国圣女慕容浣纱。据闻这六王曾有过一任正王妃，只是命薄早早去了。听闻这六王府里的姬妾倒个个皆是人间绝色。”
一旁传来同席的女眷们低低耳语的声音。
御宴正式开始了。酒是皇家御用的‘玉堂春’，菜是宫廷第一御厨亲手所制的御膳三十六席，内侍宫女来来往往端送琼汁玉露，珍馐海错。皇上首先举起玉樽，宴席上百官皆是妙语连珠，当真是宾主尽欢。
大殿之上丝竹声悠然响起。一群近百个姿容俏丽，身着轻纱质地的水袖长衫歌舞姬女，垂着长长的发髻，翩翩若飞鸿地舞进殿内，载歌载舞，碧琼轻绡，扬袖飘舞，教人神为之夺。
众人的目光均被深深吸引住，莫不陶醉其中。我兀自寻思，忽觉一道眸光射来，相寻望去，只见六王眼光深邃，似有若无地瞥了我一眼。我惊震万分，慌忙低下头去。
乐曲声渐渐转弱，终于在众人纷纷称颂声中结束。
“弊国准备了三件珍宝送给皇朝皇上，恭祝皇上龙体康健，福寿无疆。”只见六王起身朗声道，声音传遍了大殿。只听啪啪啪三声响亮的掌声，只见两名男子手捧红木盒子依次上殿。
“所谓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这第一件便是上古名剑——轩辕夏禹剑。”六王缓缓开口，示意第一名男子打开长方形的盒子。一柄通体黑色，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气磅礴的长剑安静地躺里面。轩辕夏禹剑传说之中圣道之剑。
整个大殿之上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这第二件是弊国的长春树。它叶如莲花，树身似桂树，花随四时之色，春生碧花，春尽则落；夏生红花，夏末则凋；秋生白花，秋残则萎；冬生紫花，遇雪则谢。两年开花，四年结果。男子食之果可以延年益寿，女子食之果则可青春长驻。”
众人不语，看到如此贵重的宝贝皆是惊异非常。
“至于这第三件嘛，”六王双眸深邃闪亮，薄唇弯成了微笑的弧，“请皇上欣赏弊国舞蹈，看完之后皇上自有分晓。”话语中带着恬淡的笑意。
“哦，”皇上扬起唇角，潇洒的俊脸上凭添一抹迷人的笑，“听六王爷这么一说，朕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阵若隐若现的曲声轻扬而起，时而柔润转细，时而飘逸幽雅，让人的心不由为之一醉。
三十名身着穿着呈半透明质轻料薄的奇装美女婀娜多姿的向正中聚合，众美女翩翩舞广袖，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纷飞于天地之间，一股沁人肺腑的花香，香得清雅，令人迷醉。忽然间一个白衣女子以青纱半遮面，如空谷幽兰般被四个身影矫健□□双臂的男子抬着出现。众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随著白衣女子翩然落地，广袖长带轻舞，飘忽若仙的舞姿，妩媚娇俏，令人心神向往。
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只见那白衣女子美目流盼，身姿灵秀，罗带飘舞，身姿柳条随风摆，又似芙蓉出水。只见她袅袅娜娜的在中央站定，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众美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条彩色绸带随之飞扬，女子凌空而起飞到绸带之上，纤足轻点，白纱飘飘如雪，翩然若凌波仙子。
皇上忍不住赞道：“好，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座下之人纷纷大声附和。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妙曼的舞蹈随着曲终而若有似无，白衣女子领着众美女对着皇上匍伏而地。
皇上似乎颇为欣赏，不吝赞誉之辞，“这便是六王所说的第三件珍宝？与前两件相比这珍宝果真是非同凡响！”
六王琥珀双瞳淡淡流转，挑在唇角的笑容愈发加深，缓缓开口“她便是弊国的出云公主，亦是弊国献给皇上的第三件珍宝。”
话音刚落，皇后脸色微变，座中群臣尽皆哗然。果然此次远东来贺，原来果真有联姻之意。
闻言，皇上狭长的凤眸微眯，脸上似笑非笑不辨喜怒，闲闲淡淡的一声，“贵国如此盛情，朕倒有些却之不恭了。”
六王语声带笑，从容不迫，“皇上何出此言？两国联姻是福泽万民的大事，自此缔结姻盟，邦睦祥和，永息干戈于日后。”
皇上闻言莞尔，徐徐抬眸，笑容愈见温柔。只见他缓缓起身，慢慢踱至出云公主面前，亲手扶起她。
“把面纱除去，让朕看看你。”皇上柔声道。
玉手一扬，出云抬起头，顾盼流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间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白衣胜雪，像是一朵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六王嘴角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目光幽深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钟磬丝竹，甘琼玉露，……这一场御宴，似乎真的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这个出云公主果真是名不虚传，仅仅凭一段舞蹈便让皇上另眼相看，不愧为远东国主视为掌上明珠。”紫萱不紧不慢清雅一笑。
“姐姐对这远东国可清楚？”我寻思着，回眸看她，问道。
“我只知这出云公主与六王乃是同母兄妹。据闻六王与出云公主的生母是远东国主最为宠爱的珍贵妃。这珍贵妃乃乌桓部族族长长女，生得美丽绝伦，艳名远播。当初远东攻伐乌桓，将其灭族，乌桓亡了，远东国主却不顾群臣极力反对留下乌桓部族族长长女，并且封为珍贵妃，从此宠冠六宫。”紫萱缓缓地道。
我听着，心中疑惑，“这样说来那珍贵妃岂不是背负着亡族的仇恨，那又怎能”
“自古红颜多薄命。敌强我弱，纵然有灭族之恨，身为一介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什么呢？这珍贵妃为远东国主诞下一双儿女后，终因身虚体弱，整日郁郁寡欢而撒手人寰。”
我一时怔住，望向立在大殿之上的六王，他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唇边绽开诡异而深沉的笑，眼眸深处却藏匿的玩味神色。
“远东国主共有六子，嫡长子入主东宫。第六子源浩南，未及弱冠便已封地拜王，是为桀王。虽然这六王受远东国主宠爱之隆，却终因其生母的身份而不能入主东宫。”
我正自暗自发神，骤然发觉六王对着我举起酒杯，扬起唇角，脸庞轻轻泛起一丝危险而迷魅的笑意，眉间满是兴致盎然，像是捕捉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直勾勾地望着我。
暗然惊愕，我的心更是兀地往上一提，一时之间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