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情断
碧绿的池水静静映照着鲜丽无比的翠玉般的倒影，增添了浮云的彩色，分别绚丽。池边的垂柳，被水熏得仿佛也醉了，懒洋洋的不时刮起几丝长条来，又困倦的垂下了。我站在池边，望着在浓露之中闪耀着的蔓蓉花，它得亭亭玉立，繁茂美丽，长长的树叶，金色的花朵，象是铺灿烂珠宝的花床。水平如镜，池水有如世型玻璃灿烂而沉重的置于广大的天地之中，一阵凤吹过，水面庞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的香气。
昨日种种犹在眼前，如今却只余平淡。我垂眸，一时有些恍惚。
山重水路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纸一百二十八名朝臣连名折子上达圣殿，出言弹劾之人乃当朝太师罗伯卿，而带头人却是与之相庭抗横掌握朝中权势的秦相。起因是由太师私自扣压贡品贡而起，随之搜查太师府却意外在发现一件密室，一名身着奇服的觋术师以及用桐木削制成的桐人，形似当朝天子。时逢圣意染病“上春秋高，意多所恶”，古往今来“巫蛊之祸”向来被当权者视为罪恶之首，均予以严刑惩治。“居心险恶，其心可诛”、“骄奢不奉法”、“所言不守道法”圣意大怒，天子堂上一呼，阶下百诺。即日太师罗下狱，着六部共议其罪，“腰斩太师父子，全家灭族”。
真是步步棋局，早已摆在那里。当今天子因年少登基，亲政不足五年仍未有子嗣，君主无嗣是大事，这对稳固帝位甚是不利。罗太师历经两朝，近年更是权倾一时，连同为先帝御封的顾命大臣的秦相也望尘莫及，可想而知，罗太师自恃资望，忤逆龙颜，当朝天子早已有心除之而后快，不过是等待时机，以长清等一干少壮派羽翼渐丰又倚重秦相，罗太师早已落入钳制之中再无立足之地。以风行雷厉之速，瞬间将罗太师这棵参天在树连根拔起，天颜难测，当今天子果真是一个难以捉摸又不容小徐之人。
兔死狐悲，只是不知秦相眼见昔日朝中旧臣落得如此下场会作何感想，焉不知下一个就不会是他？不过以秦相的经年行径来看，他亦是个观风向之人，绝不会做逆风之事。
总而言之，这庙堂纷争，权臣相斗，皆不是我能想得透彻，何况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雷元荆，他当真会是我今生所要等待之人吗？蓦然迷惘，我真的想好了？我真爱他抑或动心？从此便将一生都交到他手里？我真的想好了？
想到长清，我依然会心痛，会纠心。只是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好像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挡在我们面前，无论如何都回避不了。也许他在我生命之中只是一个插曲吧？虽然这插曲有泪，有痛苦，有甜蜜，有矛盾，但——插曲毕竟只是插曲，改变不了我整首生命之歌，因为与我合谱生命之歌的人始终存在，不是吗？生命之中有一人始终要遇到，只是早晚而已！
“身子才好一点，怎么又在那里吹冷风？”身后一阵脚步声，回过头，只见长清着一件臧青色衫子，俊逸雅水般的面容依旧，同色玉带迎风翻飞，长身玉立风中，信步走出游廊。
我缓缓垂下目光，平静地向他见礼，“姐夫。”
他剑眉深蹙，望着我，“怎么了？”
我的唇畔展开了一丝苦涩的微笑，笑得苍凉，笑得无奈，“你是姐姐的夫君，我这样称呼你不对吗？”
他定定看我，眉头越来越紧，仿佛心中绞成一团，苦笑，“你明知道，我最怕你这般称呼我。”
他那定定的，深深的凝视令我垂下头，我受不了，真的，那凝视令我心都扭痛了，我爱他，但——真的真的不能接受他。
无论是谁，在世间始终不能做到随心所欲，往往要屈服在许多复杂的因素下。
“你我今生都有不能伤害的人，姐姐她是那样爱你，你不能负她；而雷大哥亦为我付出那么多，我更不能辜负他；所以，就让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相处吧，这样岂不皆大欢喜？”我深吸一口气，强抑心底悲酸，缓缓地道。
他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重重地，逼迫我直视他，“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为别人着想，独独对我视而不见？对我这样残忍？以另一种方式？我爱你，你难道忘了？”
四目相对之下，刹那间穿透彼此。眼前水雾弥漫，心中悲酸一点点泅漫开来，他的面容在我眼中渐渐模糊，“你别再为难我！你明明知道我没办法不这样做，你为什么不试着了解一下我的处境呢？”
“我试着了解？”他的声音变沙哑，“你打算就这样牺牲我？牺牲自己？你不后悔吗？你明明爱的是我！你告诉我，我在你心中算什么？我是什么？你真的就这么忍心把我一脚踢进地狱？”
“我，我是真的没有其它办法，”我已经快要崩溃，我受不了太多的压力，已无力负荷，“不是牺牲，也不是委屈。事已至此，再无退路了。”
“你能做得到吗？你能吗？你能忘了我吗？”他的炯炯黑目动也不动的盯在我的脸上，眼中一抹暗红，“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我摇了摇头，眼中一片晶莹，看到他这样，我比谁都难过，但是无可奈何的也是我，“你别管我，行不行？我能不能做到——是我自己的事，你别来理我！”
“别管你？”他仰起脸，闭目而笑，“你现在才叫我别理你，是不是太迟了？我对你付出的感情让我怎样收回？”
爱到尽头，覆水难水。爱，是残忍的，它的无情摧毁，折磨心灵，然后将你塞进了我的脑海，怎么也无法抹去。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能把你的影子从我的脑中一起带走；如果可以选择，我选择你我在人海中擦身而过，陌生却真实；如果可以选择，我选择忘了你，虽然痛苦却自由；如果可以选择，我选择另一个路口开始我的人生，平凡却快乐。
我们也许只能雨是生命中的一个偶然吧！偶然相遇，偶然相碰，擦出了灿烂的火花，照亮了黑暗的旅途，只是——火花纵然光彩夺目，却是稍纵即逝。一刹那的美好始终敌不过细水和流的永恒。
“你这样迫我，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我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他的双眼，硬生生的把一切感情，思想凝固起来。
他听了我的话呆怔半晌，深黑的眼中三分震惊，三分痛惜，终于缓缓放开了我，语气沉痛，“你的意思是——事情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眼中却流露着哀伤令我不敢再看他的双眸，我咬了咬嘴唇，眼眶中含着的泪水，“是！”说完，决然转身，再不愿看到他的样子，哪怕只一眼，都是令我无法承受的痛。
“玉燕，”身后传来他低低的一声呼唤，听在耳中，哀极伤极。我心中窒住，脚下不由一顿，骤然被他从身后紧紧环住。他冰凉唇落到我颈间，温热的泪，浓重的呼吸，纠缠于我鬓发肌肤，绝望、炽热而缠绵……这个怀抱如此熟悉，熟悉得让人眷恋无比。只是我明白这个怀抱不会属于我。
“当真要与我如此恩断义绝？”只听他沉沉叹道，语声低沉，他的手环扣在我腰间，紧紧地，紧紧地，仿佛用尽他全部的力量拥着我，将我箍得不能动弹。
“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真相就是如此残酷，爱情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我们不能抛弃所有，只顾厮守。我闭上眼，听得心神俱震，早已泪如雨下。
只能这样了，我只能把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放入心底深处，只能这样！人生，原本就有许多事是无可奈何的！心中的疼痛逐渐扩大，那鲜血也不停的滴着，滴着
他身子颤抖，抱着我不肯松手。我亦不再挣扎，任由他静静的抱着我，一动不动。如果，如果时间就在这一秒静止，我情愿，我情愿用我的一生去换！
落露花碎，杨红叶坠。淡淡的云，红红的霞，高高的天空。太阳像蒙上一层轻纱，清朗淡蓝的高空万里无云，象海水般蓝得澄澈。秋意正浓，落叶飘零，草丛中星星点点，鸟儿鸣转，空气清新，散发余香。
雷府已向尹府正式下聘，因适逢当朝天子寿辰，举国欢庆，念及此事，择定十月初八完婚。此番天子寿宴各国皆派使臣前来到贺，连从未有过正式邦交的远东帝国，遣亲王为专使，携礼来贺。此次关系重大，远东帝国主动修好，实在是亦国亦民的好事，天子感其诚意，令礼部以九宾之仪接洽，待寿辰当日再以设国宴，百官陪同相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