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赐婚
耳边传来阵阵风的呼啸声,本来正值隆冬时节,冷风刮进我的衣领中,冻得我瑟瑟发抖。像是发觉我的颤抖,雷元荆忽然减慢马速,短短一瞬,已脱下自己的披风,罩在我的身上。
战马流星一般拼命赶速,我的心在呼啸的风中暂时得到安宁,从刚才起紧绷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只有心中的忧虑不减,手不自觉地紧抓着雷元荆的衣襟,把脸埋进披风里,意识渐渐模糊……
一阵嘈杂声传进耳里,把我从朦胧中震醒,头脑立刻清醒,我倏地睁开眼,我们已经来到一座似乎是临时搭起的营帐面前。
雷元荆一拉马缰,蓦然停了下来。脚刚刚落地,我急不可待地朝帐前跑去。口里喘着粗气,只觉得四肢僵硬,喘息片刻,再往前走我从没有这么心慌过,心跳到嗓子眼,盯着那帘厚厚的帐帘子,我咬着唇,手颤抖着伸向它
并非我所想象的景象,眼前凌乱的营房并无一人。只是满地扔着的一些纱布,药丸,被血染红的衣衫似乎暗示着之前躺在这里的人身受着如何重的伤。
长清,我还是晚来一步吗?我暗处神伤,失望之情油然而生。俯下身去,手中多了一条带血的纱布。暗红的血渍已将原本雪白的纱布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双手紧紧握住它,将它捧在胸口,心中好痛,脑中里一下无数念头顿起,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犹如一只大手朝我袭来,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口中喃喃道“我来晚了吗?一切都太迟了吗?”
一袭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不由抬眸,那张线条分明的脸映入眼帘。雷元荆定定望着,我的泪滑下来,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表情若有所思。雷元荆抬手,迟疑地停在半空中,终于还是垂下了。他的嘴角微微一扬,脸上神情柔和“不用担心,一定是送到岳篦山庄去了。”他的声音自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铠甲,腰跨弯刀的年轻禁军突然闯了进来。
“雷将军?”那年轻禁军惊讶不已。雷元荆重重咳嗽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温言问道“柳将军人呢?”
“皇上已经命人送柳将军回山庄。”年轻禁军回过神,一板一眼的回答。
“那柳将军伤得很严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我恍惚听到‘柳将军’三个字,犹如一道闪电朝我袭来,一下冲上前去抓住他,口中急急问道。
“呃?”禁军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盯着我将我打量一番,显然不明白我究竟是何许人士,为什么对柳将军的伤如此关心。
“求求你,快告诉我。”我急得使劲摇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滑下来。
他为难地望着雷元荆。只见雷元荆一副深思的表情,半响点点头,示意他开口。
“太医说柳将军身上有十几处被狼嘶咬的伤口,需要马上止血消毒,不然晚了怕”
我的心一下像被揪起来一般,一阵天晕地旋,眼前一黑,接着就不醒人事了。
意识浮浮沉沉的,耳边似乎很喧闹。我的眼皮很重,重得无论我怎么用力,都睁不开。我的身子却很轻,轻飘飘的,如同躺在云絮里,飘浮在天上。耳边有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却听不真切。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过了短短的一瞬间。
“是你吗?”看到一个淡淡的人影,那熟悉的身影,“长清,你来了?”我冲过去,“真的是你吗?你没受伤吗?他们都骗我,说你流了好多血……”
“傻丫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长清搂住我,抚摸着我的长发,爱怜地道。
我使劲抱着长清的腰“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你不会骗我的,你说过让我等你。”
我就这样躺在长清怀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长清身子僵住,半晌,幽幽地叹了一声“我该走了。”说着放开搂住我的手。
我哭了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不要,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长清伸手抚去我脸上的泪,“你要学会坚强些,别总是哭。你这个样子让我怎样放心?”
“你说让我等,你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不要我了?我不能没有你。”我哭着抬起头。
“玉燕,玉燕。”长清唤着我,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我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抓不到。
“不要,别走!不要丢下我!别走”无论我怎样拼命的叫喊着,长清还是一点一滴的消失了。
“别走……”我哭着。
“燕儿,燕儿。”我蓦地睁开眼睛,只见紫萱正轻轻地拍着我的脸,“怎么了?做恶梦了?”
“姐姐。”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哪里有长清的身影?“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雷统领送你回来的。”景天略寒着脸,忍不住薄斥,“你适才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呆在帐营里?”
“我我醒来没见到大家,所以就”我低下头,黯然道。原来是一个梦吗?这梦代表什么,是在暗示我什么吗?长清你现在到底怎样了?
“大哥,回来就好。“紫萱轻轻地开口,转头对我道,“下次可别这样了,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着急。”
我点点头,一抬眼迎上紫萱那双微微有些红肿的双眸。“姐姐,你”
紫萱忙转过头去,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过了半响,“大哥,我一定要去。你就帮帮我吧。”紫萱突然开口,语气坚定。
景天盯着紫萱,微微一怔“我知晓你不放心,可是纵然你见到他了,也帮不了什么忙。我相信长清他一定会吉人天相。”
“我一定要亲眼看看。”紫萱慢慢起身,走到景天面前,幽幽的声音带着神伤的哀叹,“大哥,从小到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一次就当我求你,你一定要帮我,好吗?”
景天心疼地看着紫萱,双手抚上她的柔弱的双肩,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定要如此吗?”紫萱苍白的脸滑过一串泪珠,“那好,我会安排的。”皱起眉,景天放下手道。
“姐姐,我陪你去。”我从床起身。
“你刚才昏过去,怎能”紫萱担忧地望着我。
“不要紧的,我没事。”我勉强对她笑笑。
“可是”
“就让燕儿陪你,这样最好。”景天突然开口道,神色复杂,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跟着景天走进一处清幽的小院。一路上遇上的都是神色各异的人。似有惊慌失措,似有神色凝重,总之是神态万千。我也无心情去研究这些,只是在心时默默祈祷。
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最后一间厢房门口。只见有两个戒装禁卫守在那里,一见景天,慌忙施礼,道:“卑职见过大人。”
景天开口问道“情况可有好转了?”
其中一个道,“回大人,太医正在里面。”正说着一个丫环端着一个银盆慌慌张张奔出来,一见景天匆匆赶上去施礼。我一下子就敝见那银盆里触目惊心的殷红液体,倒抽一口冷气,呆呆地站在那里。紫萱轻轻拉着我,我回过神,她苍白如白纸般的脸庞上有一抹让人动容的神情,那该我感觉紫萱并非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那样柔弱,比起娇柔的外表,她应该有着坚强的内心吧。
穿过一道红木雕花屏风,我才发现这间不大的卧室里竟然挤满了忙忙碌碌的人。在那张红木大床上躺着一个□□着上身,满身都是触目惊心的累累血痕的男人。是长清吗?他双目紧闭着,显然还在昏迷中。那些血痕长短不一,从几厘米到几十厘米均可见,甚至有些竟然能够看见被狼嘶咬后留下的齿印,红红的血肉突现出来,令人心惊。我使劲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我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要知道就在昨天长清还是英气勃勃的站在我面前,哪想转眼之间竟然命悬一线。
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正一面清洗伤口,一面用干净的纱布替长清裹伤。
景天站在一旁询问身旁的大夫。
“将军的伤口已经都缝合好了,血也是止住了,”大夫看望着景天,用手抹去额上渗出的密汗,语气隐含一丝担忧,“只是高烧昏迷,尚未苏醒。今夜怕是有些凶险,只要能熬过这十二个时辰,烧能够退下去,也就无妨了。”
景天蹙着眉点点头。
一时屋内沉静地没有一点声响,安神的余香在空气中隐隐浮动。
紫萱缓缓往前走去,来到红木床前,颤抖着俯下身“长清”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下来。
我咬着唇,脚犹如千斤重,每走一步,仿佛要花很大的力气。每一个步子使我觉得好像是在尖刀上行走,好像我的血在向外流。
我的视线缓缓移过去。往日那双让我心颤的朗若星目双眸眼紧闭着,只是额上、鼻尖、脸颊不时渗出细密的汗珠,微微有些绯红的脸上却并未流露一丝痛苦的意味。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哪象一个因受重任而昏过去的人,倒象一个玩累了熟睡的孩童一般。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昏迷在床上他,长清,我的长清……要怎样做才能让你睁开双眼?只要你能睁开眼睛,无论受多大的痛苦我都心甘情愿。
“长清,你醒醒,别再睡了,好吗?”紫萱颤抖地双手抚上长清的脸颊,低声呼唤道,“长清,你醒来,你醒来呀。”再也压抑不住的情绪犹如洪水决堤,瞬间崩溃了。紫萱泪眼婆娑,扑倒在长清胸前。
“好了,萱儿,别这样。”景天上前拉住激动的紫萱,轻声阻止道,“冷静点,你这样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紫萱身子微微抖着,一个劲地伏在景天身上哭泣着,哭得那么哀怨,又那么伤心,完全没了平日那副处变不惊、云淡风清的模样。紫萱,她竟然爱得那么深刻,那么强烈。
“你相信大哥,长清他一定会没事的。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这一点小伤是不会轻易的打倒他。”景天轻轻拍着紫萱的背脊,语气中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水”突然从床上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紫萱赶紧扑上前去,“长清,你醒了……”却见他双目仍然紧闭着,脸色红潮骤起,依旧没有清醒。
我赶紧往桌上翻开茶杯,倒了杯水。景天小心地将长清扶了起来,尽量不碰到他刚刚缝合好的伤口。景天接过水杯,朝长清嘴上喂去,水却怎么也流不进他嘴里。
怎么办难道学电视里,以口对口?我迟疑了片刻,忽然想到以前妈妈曾用棉签为发烧的弟弟擦拭着干裂的唇。“用这个。”我掏出一张锦帕。我拿过水杯往锦帕上沾了一些水,正欲往长清唇上擦去。
“让我来!”我呆了呆,忙放下手。我竟然忘记紫萱比起我似乎才更有资格做这些。紫萱一下接过锦帕,小心地沾着他的唇。
长清抿了抿嘴唇,头上又冒了些汗出来。我将打湿的布巾递给紫萱,紫萱接过布巾时朝我笑了笑。只见她虽是泪痕满面,两眼呈红肿,但她那弹指欲破的脸蛋和那那粉里透红的腮肤,染上着点点泪痕,有如带泪梨花,却显得分外楚楚动人。
长清的嘴又蠕动了一下,似乎在叫着什么,却是含糊不清。紫萱替他轻轻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冷不防被长清伸出的手一下子握住了。
紫萱轻叫了一起声,欢喜地,“长清,你醒了吗?”却见他还是闭着双眼,手却是不肯松开。
紫萱下意识地欲挣脱开来,“别走,别走。”长清喃喃地低语。
紫萱胀红了脸,朝我们望了望,又低下头注视着长清,手却不再挣扎。
屋子里静得一根针落地也听得到。我的心一颤,咬紧嘴唇,我的脑中乱成一团,我多么渴望能替长清分担痛苦,哪怕是一丁点也是好的。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远远看着他,甚至相要亲手抚摸一下他灼热的额也是不可以的
一种深刻的压抑与无奈像一把利剑透过肌肤直直地插进我的心里,我被迫感受着,这种深沉如同海水一般,一旦浸湿身体,就再也无法挣扎。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应该累了。先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吧。”景天起身道。
“不!”紫萱头也不抬,“我要在这里陪他。”
“萱儿……”景天蹙起眉,紫萱定定地看着他,坚决地道,“大哥,不看见他退烧,我不会走的!”
景天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是那么漫长,漫长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我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上,却只能故作镇静地安慰紫萱。眼见着煎药的煎药,换纱布的换纱布,擦身的擦身,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从插手。我突然有一阵冲动,想所有的人都消失掉,只剩下长清和我。忽然一股冷气直窜心口,我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心眼,如此怎么自私?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将他占为已有,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这个道理我懂,哪知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是那样的让人痛彻心菲。放弃一个很爱你的人,并不痛苦,放弃一个你很爱的人,那才痛苦。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那是更痛苦。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知道无法抵挡这股思念,却还要装做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我静静地坐在床榻边,只是呆呆地望床上的人,思绪一片混乱
好不容易熬过这一夜。外面模模糊糊地有些亮,我缓缓直起身来,一夜未合眼却也不觉得特别疲惫。
“好了,烧退了。伤口也没有再流血,只要好好调养些时日,不让伤口发炎感染那就好了”听到太医宣布这个消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景天轻点头,舒展了眉心,“好了,你们都是一夜未睡,身子会吃不消的,都回去休息。”
最后望了望躺在床上的长清,才转身同紫萱离去。
迎面吹来一股清风,我使劲地呼吸着,但愿能将满腹心事也都随着这阵清风吹走。
时间过得真快,距离武夷山狩猎大会回来已经两个月了。转眼间即将迎来我来到这个时空以来的第一个新年。
尽管在内心里装满了无从诉说的痛苦,可在表在上我仍然要象平时一般无二。每天总有好几番来到房外走廊上,伏靠栏杆,以手托肋,望着远处出神。谁又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呢?
这天我坐在紫萱房中闲话家常。看着紫萱专心致地绣着那凤凰戏牡丹,我不禁暗暗出神。也许长清与紫萱确实是一对金童玉女。娶妻求淑女,紫萱不仅是一位标准的大家闺秀,她的蕙质兰心,她的温柔善良,她对长清的满腔情怀我又有哪一点是能够与她相提并论的?
“二小姐,你在想什么?”玲珑捧着一盏热茶来到我身边。
我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没什么,我有些倦了。”
玲珑满怀关切地道“二小姐,你心里一定搁着什么事情,我已经看出来了。”
紫萱闻言抬起头,温柔地望着我,眼神中传递着一种询问地信息。
我淡淡地笑了笑,没开腔。
“今早一起来就听见喜鹊站在树梢叫唤,真的是有喜事临门。”颦儿满脸笑意地出现在门口。
“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玲珑笑着取笑,“还未进门就聒躁不停!”
颦儿笑着捏了一把玲珑的脸颊,径直走向紫萱,朝紫萱福下身“大小姐大喜了!颦儿在此恭喜小姐。”
“喜从何来?”紫萱处变不惊地笑道,我站起身走过来。
颦儿兴冲冲地道“不仅如此,而且是双喜临门呢!”
“哦,”我扬眉笑道,“说来听听,让我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喜事让颦儿的脸笑得像一朵花一样。”
“二小姐,别取笑我了。”颦儿娇羞道。
“快说,快说,还磨趁什么。”玲珑催促道。
“这第一嘛就是长清少爷不仅伤势全愈,而且皇上还御赐一座将军府邸,这不是喜事一桩吗?”
“你可真是大惊小怪的,这事谁不知道?”玲珑嗔道。
“听我把话说完,”颦儿瞟了玲珑一眼,兴奋地道道“皇上不仅赐了将军府邸给长清少爷,还为他亲赐下这一段天作之合的婚约,将大小姐终身许与长清少爷,择日完婚!”
皇上赐婚的圣旨,两日后颁下,阖府上下跪迎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