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惊变 修
缓缓升起的月亮倾泻下一片清辉,给窗棂披上了一层银绿色的薄纱。银白色的幽静月光,透过窗户渗进屋内,一室清华。
我平躺在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能平静万丈波涛的内心。口中喃喃低语“这莫非是场梦?!但愿这就是一场梦。”
但是我骗不了自己,经历过刚刚那阵狂风、烈火般的情感,让人怎能释怀。我抚摸上自己的唇,这是我的初吻。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我的初吻对象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会是长清。我双颊直烫了起来,不由回想起刚才的种种,双颊越发烫若火烧。
辗转枕上,怎么都睡不着。身旁的紫萱早已沉沉入睡,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越发让我心神混乱。
我是不是做错了?明知如此,可是我依然控制不了自己。老天爷,你能告诉我该怎样做吗?怎样做才能不使姐姐伤心又不违背自己的心?我该逃得远远得吗?不再见长清吗?我闭上眼睛,每每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长清,我的心就好痛,好痛。明明触手可急的爱情,要让我放手吗?我舍得放手吗?
我的脑袋一片混乱。不理是乱,理了还是乱,有可能还是乱上添乱。
不想了,不想想了,想也终究想不通。
翌日清晨,终于迎上正式狩猎大赛。
雪后的武夷山,变成了一个银色的世界。一阵阵马鸣声传来,隐约的号角声此起彼伏,这正是行猎开始的信号。
我们乘坐马车向山中进发。经过一夜飘雪,地面上积起厚厚的积雪。一路上吱吱呀呀,都是轮子压在积雪上的声音。
我不时掀起帘子,欣赏着武夷山雪景。以前读《水浒》中有一段描写林冲雪夜上梁山,印象极深:“时遇暮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紧起,又早纷纷扬扬下着满天大雪。行不到二十余里,只见满地是银”。总想像着林冲在漫天大雪中身着披风,头戴雪帽,肩一枝系着酒葫芦的花枪夜中独行,似乎不是落难中去梁山落草,而是皴染一幅大雪夜行图,真别有一番意趣。此时的我似乎才真切感受到其中的妙趣。
“放下帘子吧,你不怕冷吗?这会子起风,伤风了可不好玩的!”紫萱轻声道。我转头一笑,顺从的将帘子放下。
经过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扎营的地方。
一下马车,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将身上羽锻锦篷又裹紧了一些。
登到高处抬头一望,但见群山起伏,银装素裹,如蜡象奔腾起舞,一片雪海茫茫;回首极目远眺,山下一马平川白雪皑皑,似雾非雾平展展铺在无垠的天宇下。远处雪中,楼群错落,冬树历历,银色渺渺,都笼罩在白灿灿的日光里
忽然想起唐朝诗人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大概此时此刻的景色就如同诗中描写一般吧。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清新空气的围绕,山中空气果然不同一般,犹如置身于天然氧吧。岩石,松树,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在大雪的覆盖之下,一派银装素裹很美很原始的景色,足以让人留连忘返、心旷神怡。
我脚下所站的地方就是今日狩猎场地。“呜”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行猎正式开始。
一面大大的金色衮金边旗帜跃然高擎,猎猎飘扬于风中,上面赫然一个银勾铁划的“赵”字。充分显示出皇家威仪。只见一匹匹威武的高头大马整装待发,昂扬阔步,一副蓄势待发的气势。身着紧袖带有护心铜镜的战衣,腰挎宝刀的几千精骑排着整齐的列队环绕左右。马上精卫个个身形笔挺如剑。左右御林军无不是金盔明甲,刀剑鲜亮。
蓦然间,只听一起低沉的号角,响彻方圆达数里。巨大的铁骑声震耳欲聋,宛如千军万马潮水般涌来。众兵将齐声呐喊,声震四野。刹那间,几十匹战马犹如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当先一人跨下一匹乌油黑亮的骏马,身披明皇绣龙图案锦袍,想必是当朝天子无疑。只见那气宇轩昂的永宁王赵颢赫然其中。稍稍往后,一位戒装丽人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引人注目。
这次前来的所有女眷均待在我所站的地方休息,包括皇妃,公主,命妇,贵族小姐等等,所谓男女有别就是这个道理。狩猎一向被喻为男人的娱乐,女人除了站在一旁观赏以外,似乎是局外者。唯独有一个例外,就是——永宁王妃。此时的她身骑那全身赤色宝马,紧随永宁王身后。如此英姿飒爽,挥洒自如的骑术实在让人羡慕。身旁三三两两的女眷,纷纷掩口低语,笑声阵阵传来。
“永宁王妃真可谓是女中豪杰呀!”我对身旁的紫萱轻声道。
“嗯,确实如此。”紫萱点点头,接着若有所思地道“要是换作别人,会让自己的妻子如此抛头露面,大出风头吗?”
“这个永宁王真是个异类呀。他的行事作风当真是与众不同,出人一表。想必当今天子也拿他这个表兄无可奈何吧。”我微笑道。
“早就听说过这个永宁王妃,果然是名不虚传呀!”
“那就是永宁王爷吗?真是英雄美人呀!”
女眷们聚在一起聊天,耳边都是艳羡的话语。我和紫萱听了,不禁相视而笑。
“姐姐,看你的表情好像挺羡慕吧?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本就是一个大美人,当然有一位英雄来配哦。”我看着紫萱表情打趣道。
“小丫头。”紫萱顿时红霞上脸,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说得什么话?”
我笑了起来,忽然想起,道“对了,为什么永宁王妃都嫁给王爷五年了,却没有一个孩子呢?”难不成是没过够二人世界吗?
紫萱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常言道这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却也不假。纵然王爷对王妃百般爱惜,只可惜王妃却始终一无所出。以至于将京城所有名医访遍,却始终查不出原因。王妃对此也十分愧疚,有一段时间了忙着为王爷张罗娶侧室,谁知王爷却坚持不肯。这事也就不了了知了。所以现在的永宁王爷只有这一位王妃,侧室、侍妾却无半个。”
“原来如此,”想不到表面风光无限的永宁王妃却有着这么让人心酸的事情,“事事也没有绝对,或许有一天王妃能够有自己的孩子也不一定。好人自然会有好报的。”
“希望如此吧。”紫萱轻声道。
朝下俯望去,旌旗飘飘,战马鸣叫,一声紧似一声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惊得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在草丛、树林中乱窜,哀鸣、嘶叫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我蹙起眉,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忍的感觉。为什么人的快乐要建立在动物的痛苦之上呢?可是却无可奈何,毕竟猎杀对于这个时空这个朝代的人来说再自然不过了。眼瞧着紫萱也皱了皱眉,“燕儿,我们回营帐去吧。”
“也好,我正想养养神。”我附和道。
一进帐篷,一股暖气就扑面而来。脱下斗篷,就在熏笼旁坐了下来。心情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眼皮子渐渐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片嘈杂声将我惊醒过来。我揉揉眼睛,帐内无一人,紫萱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掀开帐面子,伸头一看,刚刚还围在一团的人早已不见了去向。我狐疑着,顺手将斗篷披上,朝山凹口走去。
远远看见人影浮动,喧闹、嘈杂、叫嚷声夹杂着,刚才还是整齐列队转眼间已是人声鼎沸,混乱无比
“快!快!快!立即传左右羽林军,速带人来!”
“太医呢?怎么还没有来?快催!”
“已经派人去催了!太医现在正从岳篦山庄赶来。”
“快去盯着,见了人立刻带来!上面催得厉害,大家要是还想活命都给我动起来。”
耳边不时听到忙碌着的禁军传来的话语。
到底出什么事了?难不成是皇上遇袭了吗?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情那还得了吗?我不禁蹙起眉,心里暗暗着急:长清不是禁军统领吗?不知他现在如何?有没有受伤?
我朝着人声鼎沸处跑去。
一个小丫头抱着一件厚厚羽绒缎斗篷慌慌张张的从面前跑过。我赶忙上前,拉住她问道“知道出什么事了?”
那小丫头一脸诧异地望着我“听说是遇上狼群了!”
“什么?”我吓了一跳,曾经听说狼群狩猎时会全体出动协力合作,一旦被狼群盯上的话,它们可以一直跟著猎物,直到猎物筋疲力尽时,才加以击杀。“那么是谁被袭击了?有人受伤么?”
“要是皇上出了事,恐怕我们这里没一个人能活下来。”小丫头摇摇头,“听说是柳将军替皇上挡下了,具体也不清楚,”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突然黑了一下,我用力摔摔头,不行,现在我不能昏过去。
我用力摇着她的手,声音也变得沙哑了“谁?你说是谁?”
“是柳将军,”她睁大双眼奇怪地盯我,“就是新上任的骠骑将军。”
“那那柳将军现在如何?”我紧张地盯着她,心也立即紧缩起来,声音也变得短促。
“已经去请太医了,不过像是流了很多血”也许是我异样的声音,小丫头怪异地盯着我,“小姐,你怎么了?”
我放开她的手,不行……这种事决不能发生,用尽全力朝前奔跑而去。
“啊?小姐你去哪里呀?那里是不允许让人过去”身后传来小丫头大声的呼喊声。
我不管,谁也不能拦我。长清,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不是叫我等你吗?难道你想做个不守信的人吗?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我咬紧嘴唇,没让哭出一声。
“哎哟”脚下一滑,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倒了下去。我被摔得滚得老远,好不容易坐起来,只觉得头晕脑涨的。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努力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走,只觉得四下都是人,却是无从问起。侍卫、兵卒我睁大眼睛四处打量,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心里已是一片空白我感到自己的喉里好像被一团什么东西堵住了,憋得慌。心里一阵阵剧痛,好似整颗心都在干裂一般。
蓦然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捉住了一般,恍惚中感觉有人正使劲摇着我,我想要看清楚是谁,眼前却一片模糊,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意识浮浮沉沉的,我的眼皮很重,重得无论我怎么用力,都睁不开。忽然一个名字犹如流星般在我脑海中滑过,我不能就这样睡去,还没有见到长清,我怎能放弃?感觉到似乎有人正拍打我的面颊,我使劲睁开双眼,一双漆黑眸子,那眼中毫不掩饰的焦虑、关切的神情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你醒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传进我的耳里。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了。雷元荆低着头,目光灼灼直望向我,“你怎么会”
“将军,”眼见到他,仿佛是一个溺水之人一下子抓到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我吃力地抬起手,拉住他“是真吗?真的遇见狼群了吗?那”忽然之间我说不出口,似乎想要逃避着。
雷元荆轻点一下头,神色有些奇怪,愣了片刻才回答道“今日皇上一时兴起追踪一只野鹿,哪想就遇见了狼群,岂料皇上骑的是贡品赤红马,除了柳将军的惊云能追赶上,我们都被远远抛在后面。”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臂,“后来后来怎样?”
“好在有柳将军,皇上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只是柳将军”雷元荆深深蹙眉,“柳将军被狼群缠上,伤得不轻。”
伤得不轻?听着雷元荆说出这四个字,我一震,骇然凝望了他,半晌不能言语。勉强只手撑起身子,一阵头昏眼花,手脚发软,竟然站不起来。到底怎么是不轻,有生命危险吗?
“将军,你能帮帮吗?”我焦急地望着他。
雷元荆楞住,这句话的意思没有完全融进脑海,他诧异道:“……你……”
“我想去看看他”我迎上他有些惊讶的深眸,语气坚定地“看看柳将军,到底伤得怎样。”
雷元荆沉默一刻,轻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双漂亮的眼睛,蕴涵着一丝看不懂的情潮。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不知他心里会如何看我,会帮我吗?毕竟我深深眷恋的那个男人早已经与另外一位女子有婚约,我这样明目张胆的要求是否过份?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亲眼看见长清没事,其它的任何事情对我来说都已然不重要。
雷元荆转过向低声对着士兵吩咐了一些事。闻言,心中放下心来。
身子骤然一轻,腰部一紧,整个人已经被雷元荆抱上马,惊诧间,我一时不能做任何反应。转眼见一手把手固定在身前,一手拉起缰绳,有力的一挥,马立刻像离开弦的弓箭一般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