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圣旨
梧桐树的叶子在疾风中纷纷凋落了。每吹过一阵寒风,经霜的树叶猝然脱落,象一群飞鸟一般,在风中飞舞。
接着凤阳城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在以前时空中我生活的那座城市地处西南地区,冬季温度最低不超过零度,下雪更是十年难得一见。没想到,才到这个时空半年就让我遇上了这场大雪。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冬天下几场大雪,是来年庄稼获得丰收的预兆。虽然这里的人不会认为这雪与庄稼的收成有多在关系,却依然让人们精神一振。因为他们认为洁白的雪是祥瑞之兆,连太守大人也拈须笑称这似乎预示着来年国家太平,人民安乐。
下雪对于我而言,没有那么多意义。就只是简单的享受,享受着下雪所带来的快乐。
雪花如同柳絮般纷纷飘落,乱舞梨花,下的大了,端的好雪。落光了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而另一些大树上则挂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儿。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晃,美丽的银条儿和雪球儿簌簌地落下来,玉屑似的雪末儿随风飘扬映著清晨的阳光,显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一提到雪,难免会想到梅。宋朝的卢梅坡曾有诗云: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香。
梅,犹如鹤立鸡群,在寒冷的冬天仍然傲然绽放。
我拉着紫萱在花园里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无所顾忌地笑着,闹着。玩累了,我们就坐在亭子里欣赏起这满天雪花飘舞的美景。
满天飞舞的雪花将整个大地装裹成了一个银色的世界。
吟诗作画、焚香抚琴、围炉煮酒……置身如梦如幻雪之国度中,空气中有暗香浮动,皑皑的白雪纯净而透明,真的美得令人心动,令人叹为观止。
这日,我正在紫萱房中闲话家常。一时就见颦儿一脸喜色的跑进来,还未站稳,只听见“大小姐,二小姐,夫人让你们换了衣服去大厅,说是京城的吴大人快到了,还带了圣旨。”
我和紫萱惊愕地对望一眼。圣旨?难道是皇上下旨赐婚吗?
来不急细想,在玲珑的服饰下换上那隆重的服饰,急匆匆地朝大厅奔去。
还未进入大厅,已经看到太守夫人跷首期盼地站在那里,一脸的焦灼神情。太守大人早已经换上朱色公服,头戴展脚幞头。只见他依然处置泰然地端坐于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我跟着紫萱上前问安,太守大人一面点头示意,一面道“夫人,你就稍安勿躁,坐下来休息一会。”
太守夫人不安地问道“老爷,你就不担心吗?到底是什么事,之前竟然没有一点风声?不会是天儿出什么事了吧?”
太守大人道“该来的自然会来,既然躲不掉,何苦自寻烦恼?”
“阿弥陀佛,但愿菩萨保佑!”太守夫人合掌念道,尽管脸色沉重,当着我们也不好多问,只好作罢。
紫萱上前搀扶她坐下,我也赶紧递上水,“干妈,喝杯水吧,休息一会吧。”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洪亮的声音“圣旨到!凤阳太守尹仲接旨!”
只见一个身着绯色朝服,体态稍胖的官员手持黑牛角轴的圣旨大踏步而来。紧随其后的是身穿盔甲,手持佩剑的铁甲精卫。
太守大人起身上前,跪地接旨,口中道“臣凤阳太守尹仲接旨!”
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跪下。
那大人站在大厅上手持圣旨念道:“皇恩浩荡,金壁皇朝真宗皇帝诏曰:凤阳太守尹仲时任太守以来,一直忠君爱国,兢兢业业,尽忠职守,治理有方,业绩卓著,威名远震,今赐封为礼部侍郎,官居正二品。即日进京上任。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守大人接下圣旨。
只见那大人将手中圣旨交到太守大人手中,满脸堆笑,道“尹大人蒙圣上恩宠,又得秦相提拔举荐,此后定能平步青云,荣华富贵必然不在话下,下官在这里先恭喜了。”
“同喜,同喜。”太守大人抱拳客气道,“吴大人可知为何忽然调老夫进京?”
吴大人陪笑道“下官奉了谕命,便连夜启程从京中赶来,也不知其中详情。只知秦相在皇上面前大力推荐大人。想来尘不掩玉、玉出烁眼,大人才能出众,将这凤阳城治理得如此祥和安定,朝廷怎么会淹没人才呢?
“吴大人过奖了!”太守大人闻言淡淡一笑,“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定是疲惫不堪,还请先到客房歇息,待晚上替大人接风。”转头吩咐林伯一番。
“吴大人,这边请。”林伯朝一伸手,朝吴大人道。
“那下官先行告退。”吴大人一边抱拳,一边道。
待吴大人离去,太守大人拈须俯首,在厅内踱来踱去,脸上丝毫未见升高应有的喜悦之情。
太守夫人踱上前去,疑惑地道“老爷,升官仍是喜事一枉,却为何烦恼?”
太守大人沉吟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素日于那秦相并未有什么交情,他何以大力推举我?何况京中人材多如牛毛,这是其一;我金壁皇朝自开国一百二十余年来,还从未有过外县五品友谊赛直接升任京中六部侍郎,连跨三级,恐怕此时早已流言满天飞。这是其二;人言可畏!战阵之上,难防暗箭,官场之中,最忌流言。此时赴京,实在是暗波汹涌。何为喜事?”
我听闻此言一怔,常言说道官场是个事非之地,果真如此。也许真的是天高皇帝远,在凤阳当个五品太守远比在那京城做那二品侍郎更加逍遥自在吧!素来官场黑暗,分明是一个没有销烟的战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不小心就将卷入那混浊的旋涡之中。曾经冷眼旁观,太守大人虽不能称得上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却也是位秉公持法,自有一套道德标准的‘良吏’。曾经看到一个书这样说:古代的封建社会对好官一般不称清官,而叫“循吏”、“良吏”、“廉吏”,这是因为它的标准是:行教、清廉、守法。毕竟无论清官还是贪官,其实都是统治阶级的代表,都是为维护封建统治服务的。只是,比之于贪官而言,他们毕竟对老百姓有益,为老百姓做过一些好事,也更为老百姓所称道。
紫萱则是蹙起眉,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太守夫人也是一惊,道“老爷准备如何应对?”
太守大人苦笑了笑,道“夫人也不用太过忧心。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切顺其自然吧。”
太守大人和太守夫人又商谈了一阵,直至深夜方才安寝。
虽说上京赴任有着未可遇知的因素与困难,但是一切还是有条不稳地进行着。第二天一大早,太守夫人就开始张罗着上京的事宜。而太守大人也是准备着交接工作,安排接任人的一些事宜。举家搬迁上京这可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太多琐碎的事情需要考虑了。太守夫人仅凭一已之力竟然能够从容调动府中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各施其职,分工合作。以官家林伯为首,分成主外与对内两头行事。对内的主要是负责府上上上下下衣食方面的收拾,包括需要带上的衣物,需要添置的什么保暖的冬衣,遮雪的锦帽,应有尽有。毕竟从凤阳城至京城走正常的官道足足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主外主要负责太守府的名下一些产业的处理,包括一些上银号,当铺,将一切固定资产纷纷作处适当处理,兑换成流动资产。以及安排下人的去留问题,毕竟一百来号人全都跟着上京是不太现实的问题。除了那些在太守府上颇有渊源的下人,像是林伯这类,又精心挑选了一些老实,忠心的人留下,余者都安排了去处。一些是给了足够银子,可以回老家做小本生意;另一些不愿回老家,就分派到凤阳城其他的大户人家,毕竟从太守府出来的人让人觉得放心可靠。
毕竟是衣锦还乡,府上上上下下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紫萱带着玲珑、颦儿两个整理着准备带上京的一些东西,不外乎是一引起书籍、古画、琴具、女红之类的东西。眼见着她们各自忙里忙外的,我却无从插手,似乎只有我一个闲人。倒是紫萱见我一幅没事干的样子,朝我笑道“燕儿,你不是说要去向周大婶家辞行吗?要不趁这当儿去吧,等父亲公事一了,就要起程了。没准就是明后天。”
竟然这么快,我还以为没个七八天时间准备根本走不了呢!
来到凤阳城半年多了,对这个地方已经产生了感情,说走就走还真是舍不得。特别是待我如亲人一般的周大婶一家。人生注定没有不散的筵席。带着一丝惆怅的心情,我坐了马车去看了周大婶一家。
与周大婶、周大叔的告别自然也免不了悲悲切切的离别愁绪。除了依依不舍以外,他们最多的还是担心。虽说是京城那座帝王之都是繁华的象征,但是也是事非之地的中心。何况身处官宦之家,太多的事事非非,剪不断理还乱,更是风暴的风眼位置。末了,周大叔语重心长地嘱咐“此去京城,一切难以遇料。有时候该来的躲也是躲不掉的。只是一件遇事千万要谨慎,不可大意。一切以安全第一,切不可以身犯险。切记切记。”
上了在马车里,我掀开车帘,朝站在村口的周大婶、周大叔挥手,嘴里喊道“干妈,干爹,你们要保重身体,一定要等着燕儿回来。”说好不哭的,眼泪却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走了好远好远,我还看到周大婶站在那里,用衣袖抹泪;周大叔直直的伫立在那里。
“小姐,我们这就回府吗?”车夫问道。
“嗯,”我想了想,“去锦玉福周老爷家。”
到了周府,我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一旁,吩咐他“你去找全伯,告诉他要见他家少爷。见到他家少爷你只说江公子请他出门一叙,他明白了。”车夫答应着去了。
过了好半天,却见车夫一人回来。难不成小鬼还在生气吗?真是有够小气的,枉费我特意来赶来向你告别。我气呼呼地想到。
车夫气喘虚虚地跑过来,道“小姐。那位全伯没在。我打听到,那位周府的少爷在两个月前就只留下一封书信,投军去了。”
“什么?投军?”我吃了一惊,难怪曾听太守夫人言道周府提亲的事有变,我以为是那福儿已然说明一切,谁知说的有变是这个。
“是呀,周家老爷可急坏了。周少爷是一脉单传,并无其它兄弟姐妹,要是有任何闪使那何不得了呀。周老爷已经亲自带人去前线找寻周少爷,所以现在周府只留了几个看家的下人。”
福儿,福儿。我蓦然想起他眼角挂着泪水,向我问道是否愿意等他成为男子汉。原来你说的要成为男子汉就是去投军吗?我心中一阵悸痛。我到底做了什么?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这不是要我一辈子不安心吗?
“有钱人家的少爷也真是奇怪,放着大少爷不做,竟然去投军,真是搞不懂呀。”耳边传来车夫自言自语的声音。
福儿,你为何如此执着,当初到底是我看错你了!
所有一切都已收拾妥当,再过两天,就要起程进京了。
雪终于停了下来,天空放晴了。蔚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晶莹透明。它的蓝色——在看得见蓝色的地方——是柔和而清澈的,它的云层又高又薄。天空象是一只大鸟的丰满的翅膀,全是雪白羽毛般的浮云。白云之间有些蓝色的深渊,金黄的太阳从那里出来了,它只对大地看了一眼,瞬间就改变了大地上的所有万物。
在这个晴朗的冬日里,我们动身踏上了进京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