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揽月楼上揽明月

  凭着一位路人的指点,二人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往东走,直到东边街口的尽头。
  昭云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古朴的大匾额。上面刻着漆着金箔的三个大字:临渊阁。
  细看之下,有三层。屋顶为单檐四角攒尖,屋面覆红棕色瓦片,古朴又大气。布局以中轴线对称分列,中为厅堂,侧设两厢。
  昭云带着鸣翠刚走进厅堂,就听闻一个苍老而又洪亮的声音从雕花的木质屏风后传来。
  “两位来这,有何要事?”
  她二人这才看见一位身穿粗白布衣长袍,精神矍铄,续着白胡子的老者,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昭云双手抱拳道:“请问易安先生何在,我有要事相商。”
  只见眼前的老者伸手捋了捋胡子,笑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易安先生。”
  昭云颇有些惊讶,但是面上不显,客气地问道:“我们可否移步至厢房一叙。”
  “那恐怕不可。老夫只是一个管账先生,做不得主。”易安先生暗自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面露难色。
  “请问是哪位介绍你来的,如果他就是临渊阁中人,不如让他接待你如何。”易安笑着说。
  “其实我也不知他姓甚名谁,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罢了。”昭云回想起那晚在后庭的竹林中,见到的陌生男子,感叹道。
  “是不是一个极其俊俏,爱穿玄色衣裳的公子?”
  昭云点点头。
  “那就对了,你口中的这位可能就是临渊阁阁主,苏子暮。”
  听到这,昭云明白了。原来,他竟是这的阁主。
  昭云再次抱手为拳道:“那请问,他现在正在何处?”
  易安先生突然面露难色,迟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额,他现在正在揽月楼。”
  话音刚落,一小片红霞就渐渐爬上了昭云的脸庞。
  身后的鸣翠好奇地问道:“揽月楼是什么地方?名字倒是听起来挺风雅的。”
  昭云连忙将她拉到一边,小声地告诉她:“揽月楼,就是你上回在画折子上看到的那种烟花之地。”
  鸣翠明白了,这下闹了个大红脸,急着道。
  “那种地方我们怎么能去?不如让易安先生派人去,将那个什么阁主请回来不就行了吗?”
  昭云看了看外面,对鸣翠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派人去那,再等他回来,我们就回不去宫中了。你在这候着,我去去就回。”
  “不行,那种地方公主怎么能单独前去?我要时时刻刻守在公主身边,保护公主的安危。”小丫头拒绝。
  “听话,易安先生会让人带我前去,你就在这候着我就行。”昭云坚定地说。
  小丫头这才作罢。可是,巴掌大小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易安先生喊来了一个身着劲装,不苟言笑的男子,介绍道。
  “这位是阁主手下的护卫奕舒,就让他带你去寻阁主。”
  昭云点点头道了谢,带上帷帽,告别了一脸忧心忡忡,依依不舍的小丫头。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几条街,来到了一条小巷。只见这两边房檐上挂着大红灯笼,檐下各站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昭云心想:这就应该是所谓的烟花之地了。
  “这位爷,要不要进来玩玩?来嘛!”看着他们走过来,有女子甩着手帕朝奕舒笑道。
  “没看见这位爷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吗,这明显不是来青楼玩的。”另一位画着浓妆,环抱着臂膀道。
  “就是,这一看就是来青楼找人的,说不定,是来捉奸的呢。”
  顿时,那些女子都用帕子掩着口鼻,笑的花枝乱颤。
  昭云听闻,蹙了蹙眉,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奕舒带着她,拐了个弯儿,没走几步,便赫然看见挂着“揽月楼”三个字的牌匾。
  这里明显不同于先前那些青楼,门口颇为清冷,既没有挂大红灯笼,也无女子在外招徕。
  雕梁画栋的楼阁,从外面看倒还颇为雅致。要不是先前昭云已知晓这是什么地方,看着牌匾估计都不会相信这里竟会是青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紧随着奕舒迈了进去。
  四处张望,只见阁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风起绡动,也吹来丝丝靡靡之音,顿时她觉得自己如坠云山幻梦一般。
  真是会享受啊,昭云不觉感慨。看来,能来这里的不会是寻常百姓。
  刚刚走进来,就有一年轻女子迎了上来,没有言语,就直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最里面的一个隔间。
  隔着一层绣着洒珠银线海棠花的鲛绡宝罗帐,昭云隐隐约约看见了里面晃动着的人影,听到了靡靡的丝竹之音。
  昭云咬咬牙,跟着奕舒走了进去。
  “拜见主子,这位女子在临渊阁说有要事要与你相商。”奕舒朝苏子暮拱拱手,低下头道。
  紧随其后的昭云死死盯着自己的绣花鞋,不敢抬头。
  “你是谁?还不快摘下帷帽来。”
  一陌生的男音在她耳边响起。
  琴声戛然而止。
  昭云取下头上带着的帷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
  一瞬间,空气几乎都静止了,仿佛连根针落都可闻见。
  “真的是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此等绝色。”那陌生男子再次开口,惊叹道。
  昭云这才注意到这声音是来自一个身穿绛红色素锦的男子。
  他倚靠在塌椅之上,一手环抱着一位妙龄女子。细看之下,他一双桃花眼颇为狭长,再配着一身红衣,昭云觉得这男子竟活生生的像是一只狐狸。
  再看向那个她要寻的男子,不觉吸了口冷气。
  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子暮一身玄色锦衣,三千乌丝绾在头顶,比上次相见,多了几分气宇轩昂。他侧卧在软塌之上,一手支着头,正眯着眼睛看向她。
  软塌下,跪坐着一貌美细腰的女子,细如葱尖的玉指,捏着一颗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葡萄,正欲往他嘴边送。
  隔着珠帘,一女子坐在琴后,昭云倒是看得不大真切。珠帘随风摆动,时不时如泉水般的叮咚作响。
  真是会享受啊,昭云又不觉感叹道。
  只见侧卧在软塌上的苏子暮,随意摆了摆手,屋内的三名女子都盈盈起身后一一退下了。
  “你特意跑这来寻我,有何要事?”苏子暮从塌上起身,不经意地问。
  昭云看了看一旁的红衣男子,正欲开口说能否移步至别处详谈。
  那红衣男子见状,起身道:“我先回避,你们慢慢谈。”
  还着重突出了“慢慢”二字。看来是误会了什么。他说完便走了出去,还好意地带上了房门。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昭云看着面前随意靠在塌椅上,有些慵懒的男子,直接了当地说。
  “喔?云启国的昭云公主,竟有事要求助于我。真是稀罕事”他直起身来,坐好。
  “我想从皇宫中脱身,不知你能否助我。”昭云轻咬唇瓣,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子。
  苏子暮突然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
  “多少人想方设法的都想进入宫中,而你竟然想出来,真是稀罕事。好好的公主不当,为何要出来?”
  昭云看着他如寒星般的双眸,开口道:“自是和你潜入宫中一样,有着难言之隐。不知你是否能助我?”
  苏子暮伸手从面前的水晶盘中挑了一个葡萄,剥好皮后送入口中。
  “在临渊阁求我办事,自是要拿出东西来表示你的诚意的。”
  “救了临渊阁阁主的命,这还不能算诚意吗?”昭云笑道。
  “这当然作不得数。”苏子暮眼波一转,看向昭云。
  “这算是公事,不能和救了我的私事相提并论。”他停顿一会儿,接着一字一顿道:“再说,我也没求你救我。”
  昭云看着面前这个强词夺理的男人,气得袖中的手紧紧攥握成拳,极力地克制着翻涌而上的怒火。
  “那你想怎样?”昭云咬牙切齿道。
  “不如,你将那次我去宫中没拿到的东西,带给我如何?”
  “什么东西?”昭云好奇地问。
  “皇帝寝宫内,一封我未找到的信。”
  “什么信?”听到皇帝寝宫四个字,昭云不觉紧张起来。
  苏子暮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
  “一封先皇写给萧将军的信。”
  听到这,昭云心中不觉咯噔一下。
  萧将军是辅佐父皇上位的大将军,据说曾经也是一位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人物。只可惜被卷入巫蛊之乱,最后竟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昭云不觉叹了口气,点头应允了她会将那封信带出来,也请他务必遵守承诺。
  “你知道我为何会将阁楼取名为临渊阁吗?”苏子暮突然问她。
  昭云摇摇头,表示不知。
  “那‘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句你可知是何意?”苏子暮又问。
  昭云明白了。这句话意思是:想要得到鱼,就必须先学会织网。他是在告诉她,她做事前要有足够的准备才行。
  “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苏子暮执起桌案上的水晶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昭云告辞后,转身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