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梨花丛中卧

  一日之后,定国将军府。
  已经到了第七日的期限,而过了这一晚,就是第八日。
  定国将军府已有多日无人问津,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偌大的定国将军府只剩下仅仅四人——老夫人、景离、小翠,还有昏死过去的景暮。
  夜色浓稠如汁,忽然,皎洁的月色被乌云掩去。老夫人感觉窗棂上的银辉被黑暗湮灭,一丝不安倐地攀上心头。她扬起脸,果不其然,天色沉甸甸,一时间星月光辉俱掩。刚苏醒过来不久的景离也闻到山雨欲来的气息,蓦然站起身,刚夺到门口,又缩回了身。
  宁折这时候是不会来的,衰败的定国将军府此时此刻又会有谁敢前来问津,又会有谁来救她们。
  景离想时,又颓然的坐回床沿。小翠和老夫人也不安极了,但时间如刀刃,蛮力的削去她们的意志,到了最后,她们已是如坐针毡,忐忑不安。
  “嘭——”
  惊雷一闪,白光掠过三人惨白的脸。小翠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窗前,推开虚掩的窗户,滂沱大雨席卷而来。纷纷敲击在屋檐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景离仅仅咬着唇,绣拳紧攥,指甲硌入掌心,却深不知疼。此刻,夜已近子时,雨势没有一丝懈怠的意思,反之愈演愈烈。
  老夫人却是淡漠道:“小翠,出去看一下有什么异状。”
  这么大的雨,又是漆黑的夜,隔壁的雅柔阁下面还有无数被烧焦的尸体。
  小翠颤抖着身体,气息加快,目光颤抖,她知道不能去,不能去,也不敢去。
  可是若是她不去,她也会死。
  如今的老夫人已经不比以前了,她已经彻底的疯了!
  但是,等到她再次从意识中,折回时,她已然不知不觉走到了风雨交加的夜里。她手握着伞柄,出了屋子,便匆匆打开。她一鼓作气的爬上屋顶,因为是雨天,等她站立在屋顶时,已然是一个狼狈不堪的小泥人。
  她小心翼翼的走在湿滑的檐顶,看这次是破败不堪的定国将军府,屋外的一大片避尘花早已枯萎。
  可是她刚一转身,却看到她的面前,一个黑衣少年高大而湿漉的背影,在倾盆大雨间,竟辨不得轮廓。她的步伐仿佛,不受控制般,一步一步的靠近他。
  北堂澈感觉到身后来人,才缓缓侧过身来。
  黑发湿的淋漓,俊美的脸上有着一丝孤绝。但转瞬,他寒澈的表情便软化下来,在与小翠四目相接的瞬间,竟轻然一笑。仿若千年冰雪初融,不带一丝邪气。
  小翠瞠着眼,身体不受控制的徐徐走近。
  来自阴魅的魅惑,一般人怎会抵挡得了。
  她的眼不会眨,直直的凝望他,北堂澈狭目微眯,但眸间却一片妖异魅惑的深紫色,他说:“雅柔阁的火,你放的?”
  小翠的脸,倐地就惨白下来了,随后便发现刚才不受控制的身体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
  “为何要这样做,又是谁的指使?”北堂澈淡淡道。
  “我林府主,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小翠猛地跪下,一双小手颤抖的抱着北堂澈的靴子,“那宁折他真的是个怪物他没有心,求求您救救我们”
  北堂澈却伸出右臂,把掌心摊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还未包扎,那伤口触目惊心,疮痍含血,与雨水混夹。
  “救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小翠仿佛没听懂这句话,先是一顿,继而站起来突然扑了过去。她突兀的撞进他的怀抱,北堂澈猝不及防,惊的紫眸一瞠。小翠在抓住他身体的瞬间,哭啸出来,“只要您能救我,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北堂澈皱眉,微微眯着眼:“你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以为你哪里比得上我的阿折。”美人投怀,但如今,他却一丝也不想碰她。
  阿折阿折原来他们
  小翠一听,猛地推开北堂澈,踉踉跄跄的往后跑去,“你们是一伙的一伙的”
  可还没走多久,又看见面前不知何时又站立着一个白衣少年,他一头乌黑的长发,半扎起披在身后,看着狼狈的小翠,眼角微微上挑,薄唇轻抿,似笑非笑。
  小翠此时的的震惊却溢于言表,“宁折你”
  “阿澈,我来了。”宁折没有理睬她,只是看着北堂澈。
  北堂澈挑眉,淡淡一笑。
  …………
  小翠站在屋檐上,滂沱的大雨凉意浸透她的衣襟,一直刺进心里来。
  如弹珠般赘大的雨珠,敲打在她的脸上,鬓发湿粘。她被两人夹在中间,寸步不能移,步步艰难。
  过了半晌,她忽的大笑几声,恶狠狠的把伞丢做一旁。她咬着牙,扬起脸来,竟是纵身跳了下去。
  夜色岑寂,宁折猝不及防的怔住,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别看了。”北堂澈轻喃,如同耳语:“她估计死绝了。”
  宁折缄默不言。
  “这也算是她的报应。”北堂澈轻笑,却突然反手把宁折的发簪摘了下来,黑发如云,倾泻而下,宁折白皙的脸转瞬间变的透红,又羞又恼:“阿澈你”
  哪里有往日似是白衣修罗般的样子。
  北堂澈哈哈一笑,说到:“你怎么会今晚就来”
  “景柯体内的力量已经被献祭,我无事便来了。”宁折漫不经心,北堂澈这才凝神一探,宁折身上果然有了阳魅的大半力量。
  北堂澈淡定颔首,神色却分外凝重,“我也要回千山了,你万事保重。”
  宁折猛地抬首,一双清澈的眸子对上北堂澈那深紫色的瞳孔。
  大雨滂沱的夜,夜幕将天空压低,娩出深沉而浓烈的景象,一轮圆月渐渐的像是罩在子夜上的洁白面纱,光晕一片。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北堂澈背光而行,朝着宁折走来,雨夜里他的身影像是嵌上光影。宁折怔怔然的望着他默不作声的靠近,一时未语。
  “事情若是办完了,便来漠北寻我吧。”北堂澈低声呢喃道,“世上没有人能伤害的了,我的阳魅阿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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