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妖面玲珑心
寒冬烈风,大雪深数尺,漠北刺骨的冷风割裂着天地间的一切。
鹅毛般的雪带着细小的雹子砸下来,在屋檐上噼哩叭啦的作响。
而此时千山府的校场,阴森而冰冷。偌大的校场里,一排跪着八个黑衣人,膝盖埋在深深的雪里,白色的雪覆盖住了原本黑色的衣,而身体却挺得笔直,毫不动摇。
北堂澈无意间经于此地,于是略感兴趣的藏匿于树后,淡淡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完成任务不利,千山养你们有何用?”一道冷冽的声音乍然响起,说话的少年正是景柯。
宁折垂着头,盯着白茫茫的雪地,面无表情。
八人皆默然跪着,心中并没有多少恐惧。进了千山府,是生是死本就不由自己做主。
任务失利,便是没有用处的工具,那留着做什么。
然而景柯的手段他们都知晓,从来不曾让人痛快地死去。
许是冻得太久,宁折只觉观感有些迟钝,只隐约听见景柯慢悠悠的说到:“钩骨”二字。
这是千山府的刑罚中,很是残忍的一种。用坚硬的钩子,将人的皮肤血肉一层一层抽开,直至见骨。
听到是这种刑罚,宁折其实并没有慌张。
这里来过多少次,哭过多少次,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但一切隐忍,都是为了报仇,甚至连尊严也丢弃不要了。
只是他记得第一次受罚,哭喊得嗓子都哑了。而慢慢的就学会不再叫喊,实在撑不住了就流眼泪。
再到后来,便是默默地来,默默地承受,再默默地离开。
一旦入了千山,是谁都要做好这样的准备。
而家仇未报,他宁折又怎甘心这样懦弱的死去。
在雪中跪了几个时辰,宁折的膝盖已由剧烈的刺痛转为麻木,腰依旧挺着。
恍惚间,他终于听到有人说,开始。
八人一言不发的跪伏于地,没有一人出声。几个剽悍的大汉将他们拎起扔在地上,冰冷的钩子无情的穿过他们的肩胛骨,将他们固定在地上。
冰天雪地里,宁折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他在找时机逃出去。
“住手!”有人突然朗朗出声。
神智已经不太清晰了,宁折只看见面前有一双雍容奢华的珠靴,不难认出,面前喊停的人正是景柯。
景柯笑容温暖和煦,一双眸子却含把尖刀,“这个人便留着吧。”
宁折松了口气,经不住晕了过去,但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却又痛的醒了过来。
七八头饿狼将他夹在中间撕咬着,放眼所及还有七具不完整的残骨。
“不不要!不要啊”
宁折抬头哭喊着,拼命的从狼群中爬出来,一时间血肉飞溅,整个千山府主院只能听见宁折痛不欲生的嘶喊声。
“阿折?”北堂澈看清了那个少年的面容,怔了怔。宁折此时不在家乡,来千山做什么?
他不知道,宁折被北堂澈抹去五年来的记忆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可却发现父亲宁风早已战死,母亲不久后也无疾而终,唯一的妹妹也不知所踪。
左邻右舍告诉他,一个月前,佑熙和邻国星斗开战。
定国老将军听信奸宦谗言,自大骄矜,为保护所谓的皇城,一道密令弃了镇守前线的数万将士。
与此同时他还停止了前线的粮草供应,设计将数万将士的性命当作求和的诚意赠与星斗,以求两国停止开战。
只可惜定国老将军一生戎马,却也犯了糊涂。数万将士白白被杀,尸骨无存,死不瞑目。
宁折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是这个家唯一活下来的人,却要背负着全家的仇恨。
于是他潜入千山,盗了一个千山弟子的腰牌,可谁知道会被景柯逮来试了药。
“将军,放过我,求求你”
宁折痛的满含泪水,无力的趴倒在地,无助的的低声祈求着,却只能任由野狼撕咬。
而在他的周围不远处,却围满了观刑的士兵。似是看惯了这种场面,每一个人都冷漠着脸,面无表情,看戏般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孩子无助的嘶喊。
慵懒的站在少年一旁的将军,正是那排在十二位将军末尾的年轻小将。只是他的双瞳,却不再是当日的清澈单纯,而似是着了魔一般,呈现着骇人的血红色。
那是一双阴翳冷漠的眸子,他俯视着地上的少年,对他的求救却是无动于衷。
只见宁折本就破烂的衣服被撕咬的零零碎碎,衣服下的血肉也被一块块撕咬下来,七八只饿狼为追逐着争夺着那一块块血肉,从他的身上狠狠的踩踏了过去。
伤上加伤,宁折痛的浑身发颤,恨不得立刻死去。
只可惜,他并没有这个机会。每当他意识模糊时,立刻就有人泼下一盆冰水,冻的他瞬间清醒过来,没有了皮肤的保护,少年四肢疼痛僵硬不能动弹甚至有的伤口已经露出了白白的骨头,让周围的人看了忍不住作呕。
南边的都城长安正值新春,但漠北还是数九寒天般的天气。身形单薄的宁折**的上身被扔在饿狼群中,似是充当着它们的食物。这场“戏剧”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宁折被折磨的只剩半口气,小将军才挥手遣人驱赶走狼群,上前走到他的面前。
地上一片血迹斑斑,血肉连着衣服被蹂躏的满地都是——
真是可怜
小将军轻轻勾了勾嘴角,附身捏住宁折的下巴,“你应该感谢本将军,留你一命,怎么,还不好好表现么?”
宁折哆嗦着手,紧闭着双眸,惨白着脸,痛的说不出一句话,一度快要昏死过去。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凌迟,烙刑,剥皮,这些小玩意还没让你尝过呢。”
小将军那骇人的血红色双眸似是在浅笑,像极了那索命的魔鬼。
宁折惊恐的摇摇头,不断的往后爬,一条血迹连绵不断的脱在他的身后,只见他嘶哑着嗓子向小将军哭求,但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你我年级相仿,但却有着与天俱来的差距。”小将军轻叹,语气似是心疼惋惜,却又有种勾人的温柔,“那我替你疗伤,可好?”
小将军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黝黑的小瓶子,弹掉软木塞,道:“这是本将军的血液,有着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并且能赋予你强大的力量,你可愿一试?”
宁折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拼命的点着头,一双沾满血迹的手抓着小将军的衣摆,卑微的祈求着,哪管眼前的这个人在不久前还想要了他的性命,哪怕这个人的父亲害了自己全家,害了那前线数万无辜之人!
但只要活下去,才有资格报仇!
小将军冲着宁折温柔一笑,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一瓶血液毫不吝啬的全都浇在了他惨不忍睹的伤口上。
“啊啊啊啊啊啊!”
宁折疼的瞳孔不断放大,身体倏然紧绷,全身不断的抽搐着,直到瞳孔渐渐涣散,终是整个人昏死过去。可是他全身狰狞的伤口,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结疤,愈合。
只有小将军自己才知道,他的血液可使人死而复生,筋骨可造就神器,神魂能渡人长生,连眼泪也堪比绝世灵泉。
在古籍中,这种血液的主人被称为魅生,被誉为妖魔国宝,浑身宝藏,尊贵无双。
可是他看不见的是,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印记悄然绽开在宁折的耳垂下。黑色曼陀罗,象征着不可预知的黑暗与死亡,也是生的一条不归之路。
小将军淡然的浅浅一笑,转身对身后的少女说,“试药结束了,思宇妹妹,将他带下去吧。”
说到底,他这大动干戈的一场,不过是一道对血液的试探,哪怕是以无辜的一条命作为代价。
之所以在八人里选中宁折,也只是因为他的皮囊好看些罢了。
“好的,二哥”思宇淡淡一笑,似是处理多了这样的事情,毫不扭捏的背起地上昏死的少年,轻点脚步,向水牢飞奔而去。
小将军目送着妹妹离开,深红色的双眸也恢复成了单纯清澈的模样,正想转身回兵营,却看到身后不远的树上一道修长的身影。双眸一冷,浑身的杀气无形中释放。“是谁?!”
树上的身影纵然一跃到了小将军面前。
“这位将军,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啊”来人道。
竟敢这么对朕的阿折,这笔账连同你父亲的那一份,有的是时间一一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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