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终极厄运
叶心默默闭目。
难道，身为掌尊，就不需要遵守男女授受不亲这个大妨礼教吗。
闭目中，她感受到她被放到一个平台上，接着，有一双微凉的手，拂上她领角残连着的一颗盘扣。
她捏紧了藏于袖底的拳头，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就要蹦出身体外来。
感受到残存的外衫布帛，被一片一片剥离，肌肤接触到空气，叶心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抓住袭上肩头的手。
她攥着那双微凉的手，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张清冷的面庞，沉着镇静的脸。
灵台稍微清醒了点儿，惊觉自己正坐在书桌上，洛尘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左手拿着一个瓷瓶，右手被她捏着。
洛尘几分疑惑地看着被她攥紧的手，他眼睛里的清澈，倒是显得她方才的紧张颤栗，有些矫情。
叶心默然松开手。
果然，仙界掌尊就是不一般，不可以以常理操制，并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再遇到此类事情，一定要淡然，镇定，从容，要保持风度，或许这样，在他面前还能维持几分尊严。
洛尘继续为她处理伤痕累累的身体，那神态，似乎只是在修复一幅画卷，那从容淡定的气度，让旁人生不出一丝邪念。
她垂眸，不再看他。
这是一间破旧的茅草屋，有雨水顺着草屋沿顶，淅沥沥的流下。
草席上，一个瘦小的小女孩儿，奄奄一息地倚着墙，浑身伤痕累累。
一袭白衣，面庞清俊的少年，冷着脸为女孩儿擦拭伤口、上药。
女孩看了看少年，声音微弱道：“你还在生气吗？”
看着少年冷峻的脸颊，女孩儿更是胆怯，“捉弄你，都是我的主意，请你”
少年头也不抬地打断她，“你是怎么完美地，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
“我……”原来他是气这个？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没话找话道：“你别生气，我下次会小心。”
少年抬头，凝视她许久道：“不会有下次了！”
小女孩儿迷茫地看着他，不知他所言为何。
少年坐在她旁边，替她理理蓬乱的枯发，低沉的不容质疑道：“叫我师兄。”
“师兄？”女孩儿蒙昧，跟着念了一遍。
“嗯！”少年答道。
看着少年望着窗外的无垠夜空，脸色深沉，以为他还在生气。
女孩儿轻轻地拽他的雪白衣袖，怯声道：“师兄别生气，今后我定会小心。”
“师兄别生气，今后我定会小心，再也不受伤了”
古朴雅致的书房内，奇静无比，空气中回荡着她悲戚的声音：“师兄，别生气了！”
“别生气了！”
朦胧中，她一手抓着洛尘的衣襟，脸颊上有两道凉意，喃喃自语着：“师兄，别生气了！”
“啪哒！”一滴泪滑落。手背上的凉意，滴醒了叶心混乱不清的灵台。
刚刚发生了什么？
只见洛尘一手托着瓷瓶，另一手顿在半空，神情已僵住。
叶心陡然清醒，慌忙松开他的衣襟，“对不起。”
洛尘放下手里的瓷瓶起身，一边抻过外袍替她披上，一边道，“无极斋从不收女弟子。”
细细感应着他在颈窝间的吐息，那是一种清幽浅淡的气息，是一种让人酥麻绵软的醉感，是让灵魂留恋的缱绻。
可是，正是这样极致的声音里，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绝。
她垂眸：“我知道。”
替她披完衣裳，洛尘未作停顿，转身向门外走去。
叶心从桌上跳下来，在他身后喊道：“方才不知怎么了，神智突然混乱，失礼了。”
只见他开门的动作顿了顿，答非所问道：“你可以休息两日，两日之后，进入下一阶段训练。”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
门被关上了，独留她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任夕阳斜撒在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两日后，空山幽谷中，一处瀑布脚下。
一股股洪流直冲而下，哗哗作响。在日光映射下，像是悬空的匹练，珠花进发，有如巨龙吐沫。
洛尘仙姿飘然地立于瀑布前方，滴水未沾。
而叶心小心翼翼地躲在他身后，仍然被岩石溅射出的水花，淋得湿漉漉的。
莫玉如期闭关了，虽然他一再强调此事于她无关，但心里还是不好受。
平生头一次做出这样拖累人的事，只能以此为戒了。
叶心在家休养两日后，洛尘如约而至，了解过她的伤势后，原本再让她休息两天的。
可叶心不知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破天荒的主动要求训练。
于是，在老爹满目惊诧的目光下，跟着洛尘来到此处。
洛尘侧侧身，让她直接接受水花的洗礼，飞溅的水花立时将叶心逼退几步。
洛尘指着前方水花飞溅的地方道：“站到那下面去。”
“什么？”叶心恼羞成怒，“洛尘，你什么意思？我承认，这些日子多有得罪，但你直说便是，不必如此整我。”
洛尘淡然不惊地在怀兜里抻出一张纸，递于她面前。
叶心怒目圆睁，又推了回去。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除了那张不平等合约，还有什么东西能震慑得住她。
于是，她沉默无语的，向瀑布下走去。
朦朦水雾扑面而来，水声哗哗。还未走进瀑布，叶心便已成落汤鸡。
她抹了把满是水珠的脸，继续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走到了飞瀑之下的一块大石前。
过去的半年，除了晒太阳爬山，洛尘还让她间歇时间，做些体力活，比如刨地，凿石壁等。
叶心自然不情愿，但又反抗无门，只能照做；洛尘也从来不做任何解释。
不过，半年的魔鬼式训练，唯一的好处就是身体强健许多。
否则，若是半年前的柔弱身子，根本抵御不住瀑布的沉重冲击力，甚至能不能走进瀑布都是个问题。
叶心转身，看到洛尘淡然目视这边，大声问道：“还要怎么做？”
“你可以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洛尘回身，在一块干净的大石上自己先坐了，道：“找好了姿势便告诉我。”
她无语，跟这样的人简直无法沟通。让飞瀑冲击着，好比没事在大雨里淋着，能舒服得了吗！
她左右看看，只好坐在身后水花四溅的大石上。
一股水瀑急速坠下，叶心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她又换了个姿势，搭腿而坐，改为抱膝而坐。
这个姿势，身体与身体之间接触面大，暖和点儿。
“好了。”叶心哆嗦着大喊。
洛尘看了看，点头。
瀑布中的叶心，见他结印于胸前，并指向她，霎时有一道金光激射而出，似绳索，如匹练。
眼看金光射向自己，叶心下意识闪身，却发现，身体如被绳索捆缠住一般，半分动弹不得。
她气急败坏，“洛尘，你什么意思？”
洛尘起身，向她走来，步履轻盈。
叶心怒瞪他。
无视她几欲喷火的双目，洛尘停于她跟前，飞瀑之下，身姿翩然，滴水不沾身。
“这样做，是为了激发你体内的仙力。”这次，他倒是难得地解释道：
“仙力，是蕴藏在身体里的一片汪洋，它可以化为万丈怒涛，威力不可斗量，而仙法就是将看似平静，没有威胁性的百川之流，用仙力汇聚在一起，自九天直冲而下，形成撼动天地的力量。”
洛尘看了看叶心，接着道：“而你，已沉睡百年，体内的汪洋几近枯竭，必须付出非常人的努力，才能将已干涸的汪洋重新蓄满，恢复仙力。”
“哦！”叶心垂首，他说的自然有道理。
须臾，她抬头问道：“那，那得多久啊？”她冷的牙齿咯咯作响。
“不一定，”洛尘摇头，“所谓绝处逢生，只有你的身体达到承受的临界点，才能触发你体内的仙力。”
叶心颤巍巍道：“如果，如果在我不知情下，找个人刺杀我，不是也一样能达到这个目的吗？”
“那不一样。”他看着她道：“那样做，有很大的随机性，正如你刚醒来时，觉察到自己身处险境，猛然爆发出强大仙力，杀了第一个人，可后来你就使不出来了。只有这样循序渐进地激发你的潜能，才能真正帮你恢复法力。”
第一天午后。
叶心自飞瀑中狼狈逃出，因为是第一次，洛尘只定了她两个时辰。
定身法撤去，叶心哆嗦着从水里爬出来，如墨长发和衣服，都以一种极度不适的姿态紧紧贴在身上。
她双臂抱在胸前，视线早已模糊，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已僵硬的嘴唇不时上下碰撞，直感觉身体已不是自己的。
已值初冬时节，一丝冷风掠过，又是一个战栗。
洛尘立于她身后，迟疑了一会儿，最终抚上她的肩头，作法替她将衣裳弄干。
半月后。
瀑布的水流更急，水声隆隆，洛尘每隔两天就修改一次水流的速度。
被定住身的叶心，被飞泻直下的激流砸的瑟瑟发抖。
洛尘立于飞瀑之外，冷眼旁观，漠然置之。
一股湍流奔涌而下，叶心被砸下大石，摔在洪流中。
洛尘藏于广袖之下的拳，捏得更紧。
良久，他默默转身，望向那无尽的苍穹，不再看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小身躯。
两个月后。
瀑布像一条发怒的银龙，从半空中猛扑下来，直捣潭心，水声轰轰，激荡起阵阵狂风，喷迸出如雹的骤雨。
叶心盘坐于飞瀑下的大石上，浑身微微发抖，紧闭双眼，湿漉漉的睫毛颤颤巍巍，脸色有点苍白，胸脯在急促起伏，双拳缓缓握起，握得嘎嘣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