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向死而生

  洛城,康泰医院里。
  林敏杰和向宇在前面开路,身后十来个人,往急诊室跑去。肖维城抱着宋风雅狂奔,手术室里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乱糟糟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宋风雅被送进了手术室。
  肖维城头抵在墙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手术室里,机器滴滴的声音一直在响。最后一项检验出来的时候,刘剑云冒出一身冷汗。
  “刘医生,检测不出来这是什么药。”护士报告
  门外,肖维城一拳砸在墙上。指缝里血汩汩往外冒。
  “怎么会检测不出来?”肖维城愤怒的声音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据我的观察,这是一种新型的国际病毒。是致死的”刘剑云也满是惊讶。
  “可是老三差点把她”肖维城强压这怒火,内心却一点一点被绝望抓住。
  “催情,然后在进入巅峰的时候猝然死亡。男人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没有解药”刘剑云的话,像一把刀子一样扎进肖维城的心脏。
  “老刘,算我求你!”肖维城的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想尽一切办法救她。”肖维城第一次说出“求”这个字,向自己的朋友。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刘剑云尽量冷静地说。
  “啊!”伴随着痛悔,内疚,肖维城满是鲜血的手,再次砸向了墙。
  “你们云尚现在都流行这么关心员工了吗?”作为朋友,刘剑云从没见过如此不能自持的肖维城。这种调侃,更多的是希望肖维城能恢复理智。
  肖维城一贯保持着那淡淡地笑容,是因为大部分时候这世间的风云,都不足以撼动他分毫。但此刻,肖维城明显乱了方寸。
  “她不仅仅是员工。”低哑的嗓音里全是凄怆。“得知她被老三带走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就想去找她,尽管理智上我知道这么做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但我就是不想让她身陷险境。”
  “你好像动心了!”刘剑云的声音仍旧是冷的。
  肖维城默然,没有回答。
  “我试试!”刘剑云长叹一声。
  “你去老三那里,问问有没有解药。我先用针灸压制住她体内的毒素。”刘剑云的声音里,依然是见惯了生死的沉稳。
  “拜托了!”肖维城浓重的鼻音昭示了她接近崩溃的内心。
  此时,林敏杰带着一摞资料走来。
  “维少!”林敏杰试探着叫。肖维城没有作声。
  “项目方案已经提交上去了,F国那边,没有传来异常的反馈。”林敏杰小心翼翼地说。肖维城保持着头抵在墙上的动作,一动不动。
  “还有,瑞士那边传来消息”林敏杰知道,此刻也许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最佳时机。但如果今天宋风雅出现什么意外,那么这件事情也就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说!”肖维民的身子抖了抖。
  “那天,将您从山洞里救出来的人,是一个东方女孩儿。半年后,她又回去了那里,买下了一副‘蓝宝石之爱’老板提供了照片”。
  肖维城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初见宋风雅时,她戴着那副眼镜的样子。
  “是,宋小姐。”轰!肖维城内心的愧疚和自责,就像洪水决了堤。此刻再也不能不能自抑。
  肖维城强打起精神。
  “老三呢?”
  “在别墅的地下室。”
  “走!”
  宋风雅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已是凌晨。被施针以后的宋风雅,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浑身的燥热,被凝结在一处,那一水杏目,因为绝望和恐惧而失去了光彩。淡淡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像是在静静地等着死神的到来。
  “风雅,听得到吗”?肖维城温柔的声音传入耳朵。
  宋风雅缓缓回头,身侧的肖维城。
  “对不起!”这重似千金的三个字,让肖维城几度哽咽。
  “我会想办法救你。”肖维城凄迷着泪眼,用手摩挲着宋风雅的脸颊。
  “没有解药,对不对?”宋风雅的声音里,全是虚弱和颤抖。
  肖维城没有回答,只是眼泪忍不住往外涌。
  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肖幼城,已经被肖维城折磨的只剩下半条命。最后,肖家老太太哭晕在肖维城脚下,才没有让肖维城失去最后的理智。
  但那种药物,连临床实验都没有经过,怎么可能会有解药。
  “嘿!”宋风雅轻笑。“你这么难过,让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从最初认识,到今天,不过十日而已。他有什么理由难过成这样呢?
  “那一天,在瑞士的山洞里,是你对不对?”
  “你都知道了?”宋风雅的语气淡淡地。一个已经濒临死亡的人,世间的一切都失去的颜色,如果说还有什么的话,那也只剩下留恋了。
  “风雅。我认识你不到十天,可你已经两次救我于水火了。我想留住你,报答你。”肖维城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用报答了。那年救你的不止我一个人。”
  “可是,是你把我拖出了那个山洞。”肖维城觉得自己此刻的深情,已经有些来不及,声音依旧哽咽。
  “我想见见爸爸妈妈。”宋风雅此刻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去顾念肖维城的深情了。
  “好!我这就去接他们。”
  宋风雅出事的第一天开始,送妈妈就感到内心极度不安。后来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的时候,一晃神伤了手。家里人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个个魂不守舍。
  肖维城进门的那一刻,宋妈妈心中一怔,眼泪奔流而出。宋爸爸在听到宋风雅出事的那一刻,险些一口气没有没有出来。
  医院里,宋风雅怔怔地流泪。刘剑云在一旁默默守护,约一个小时以后,纷乱的脚步声从远处杂沓而来。宋爸爸最先进门,与病床上的宋风雅四目相望,宋风雅扑簌簌地掉下泪来。病房里呜咽声起来。
  宋爸爸身体一颤,险些跌倒,被宋风雅的哥哥宋玉宇一把接住。
  “爸,先别难过,快让师父看看妹妹。”宋玉宇适时提醒。
  “好好,薛大夫,麻烦你了。”宋爸爸颤抖着声音道。
  “好!好!”此时人群中,出来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向宋风雅。肖维城有些急躁,已经踱步到了病床前。
  “薛大夫!”刘剑云格外吃惊。年逾八十的薛仁怀,是洛城出名了名的神医。祖上行医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因为年迈已经有近十年不接诊了,一方面是对于中药的失望,另一方面,是因为老人一生都没有考过医师资格证,后来被同行诬陷,遂金盆洗手,不再行医。
  今日,若不是得意门生宋玉宇哀求,断然不会趟这个浑水。
  薛大夫为宋风雅把脉过后,表情凝重,转向众人道。
  “老朽话说在前面,宋小姐发的乃是急症,可治,但也并无完全的把握。治与不治,你们拿主意。”自古医者父母心,薛仁怀也并非无情之辈,只是在这样的世道里,好人往往伤于流言。一个人越是出色,越是不容于世俗。
  众人默然,宋风雅此刻浑身的燥热再次发作,此次复发,更比上一次来势凶猛,已经承受不住这番折磨,有了放弃的念头。
  “能不能治好,风雅都是我的人了。”肖维城缓缓开口,“薛大夫,动手吧!”
  宋爸爸还准备要说什么,被肖维城坚决的眼神打断。
  “玉宇,我拟个方子,你照方抓药来。”薛神医随即吩咐,刘剑云适时递上纸笔。
  不一会儿,薛怀仁拟好药方递给宋玉宇。
  “林敏杰”肖维城道。
  “是”
  “一起去”好不容易看到这一丝希望,肖维城怎会有一点点怠慢。
  “来的时候,带上砂锅和火炉。”薛仁怀补充。
  “薛大夫,医院有煎药的器具。”刘剑云好心提醒。
  “刘医生,中药的煎制是讲究火候的。恒温的机器是做不到的。”宋玉宇回答。
  “丫丫”看着病床上的宋风雅,宋玉宇满脸心疼。“哥哥去给你抓药,等着哥哥,嗯?师父一定会治好你。”宋风雅此刻一个劲的往肖维城身上蹭,听见宋玉宇的声音,艰难地点点头。
  “刘医生,宋小姐身上的针,是你施的吗?”
  “正是晚辈”!刘剑云恭敬地回答。
  “老朽年迈,眼神昏花,你来施针吧!”薛怀仁看向刘剑云。
  “是!”德国留学归来,在医学领域拥有双学士学位的刘剑云深知,西医在有些方面远不及中医,在回到洛城以后,着意于中医已久,只是没有名师指点,今天得以有机会,岂能放过?
  在薛大夫的指点下,施针完的刘剑云满头大汗。在肖维城和宋妈妈艰难地给宋风雅喂完药以后,宋风雅脸上的红潮逐渐退去。与药物周旋了一昼夜的宋风雅,陷入沉睡。
  “她怎么样了?”薛医生为宋风雅再次把完脉后,肖维城依旧未能放下忐忑的心情。
  “从脉象来看,宋小姐不会再难以自制了。”众人松了一口气,只有肖维城和刘剑云知道,那致命的部门薛医生还没有说道。
  “那她?!”肖维城连忙问。
  “那致命的毒还没有完全清除。”薛大夫缓缓地道。
  “什么?!”
  “那怎么办?”宋妈妈和肖维城同时出声。
  “别急!”薛仁怀摆摆手。“我开几幅方子,慢慢调养,饮食上注意,休息几个月也就好了。”
  众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洛城冬天,那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黎明到来的时候,肖维城从未像今天一样感到庆幸过。在死亡面前,人力的苍白,和最终那点缥缈的希望终于扭转了局面的时候,肖维城的心里终于平静了下来。
  可是,真正的角逐才刚刚开始。从开始的时候,云尚数据中的漏洞,到后来宋风雅的遭遇,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