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晓之以理

  “哈哈,不想今日得见英豪。”郭嘉背后扎着针,无法起身走动,只僵硬地转过了身,冲王浩笑道:“原来破黄巾的王将军,今日得见,才是三生有幸。某姓郭名嘉,字奉孝,见过将军;呃,呵呵!将军你也看到了,某不能起身行礼,还望恕罪。”
  “不妨事,这位兄弟既然有病在身,就应该注意身体才对,呃……郭兄弟,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才十四五岁吧?怎地就有字了?”王浩内心激动,一时不知该如何问候。
  “呵呵,看来就是王将军这等人,也不能免俗啊!虽说男子二十冠而字,但其实早取晚取都是一样的,礼法自然要有,但何必这么死板?某虽十四岁,但就提前取了字号,那又何妨?”郭嘉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王浩一愣,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终只是讪讪而笑。
  然后才苦笑道:“奉孝说的对,那个某乃是无心之语,奉孝勿怪。”
  郭嘉话说出口后,本以为就算不惹得王浩发火,多少也闹得场面尴尬,他也常以此试探人;但却没想到王浩竟这般礼待于他,还出口道歉。
  郭嘉吃了一惊,急忙说道:“将军乃当世英豪,嘉虽不过一戏言,但实在无礼,还请将军勿怪才是!”
  勿怪?说实话,我是不太在意这事,不过郭嘉言语也还真犀利,不过才十四岁,竟有这般见识,在这个年代,的确少见。
  王浩暗自发笑,言道:“奉孝哪里的话,某偷听在先,终究得请仲景兄和奉孝莫怪,想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可见有志不在年高,我以年龄轻视了奉孝;肆意轻人者,亦是轻己,该请奉孝勿怪才是。”
  张机和郭嘉都暗暗钦佩,王浩起义军,先后助战卢植和皇甫嵩、朱儁破黄巾,斩贼首张角和张宝,现在中原一带,也蛮有名气,却没想到这般谦虚,二人都不住点了点头,心下赞叹。
  “唉!贵客到临,我等却忘了礼数,该罚才是,王将军请先坐,快请!”张机为人也比较反感官场内诸多所谓的“礼节”,等级太过严明,为他所不喜,此番见得王浩破黄巾战功赫赫,却没有架子,心下也添了几分好感,热情的招待。
  从刚才听到名字起,王浩就有心结交这二人,见他们又挺好说话,也就不拘束了,顺着张机的安排,自然而然的坐下,笑道:“二位,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不如咱们便以表字兄弟互称如何?也轻快得多!”
  “好!将军既然免俗,我二人岂敢不从?那嘉就不客气了,寰宇兄,嘉在此见过了。”郭嘉上半身虽动弹不得,但仍下意识地要拱手作礼,然只是手指微动了动,脸色稍微一尴尬,随即又堆满了笑意。
  “正该如此!”张机笑了笑,一边帮郭嘉拔针,一边看着王浩,问道:“吾闻东莱郡地处偏远,乃天下之最东,靠海而立,农耕不盛,百姓多以捕鱼为生,且东莱郡有四大世家,最近又新起了三大地方豪强,并与另四大世家成分庭抗礼之势;青州黄巾又猖獗,寰宇贤弟既然要去东莱郡赴任,还是早做准备才好。”
  “哦?有这等事?”王浩脸色一沉,没想到东莱郡情况比他想象的严重,言道:“黄巾军本多是流民草莽汉子组成,缺乏经验和才学,又无甚先进思想,终究不能敌汉室,黄巾气数将尽,难成气候,某先拥万余人,倒不惧他;只是那东莱郡的世族、豪强,却有些麻烦了。世族代代相传,多少有教养,顾忌名声,未必可惧;豪强却是趁乱大发国难、民难之不义之财而崛起的势力,多割据一方,横行霸道,这倒难对付。仲景兄,你可认得那东莱的世族、豪强?”
  郭嘉、张仲景心中略震,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心中皆暗暗惊叹,王浩这人果然不凡,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搏下如此功名,眼光很准,一语中地。
  他们二人也有这般想法,黄巾大多是因为朝廷腐败,又有天灾人祸而暴起反抗之人,现其三大首领,张角三兄弟已死,终究难成气候;而世族,十数年来,因许多地方数次爆发瘟疫、饥荒,这次黄巾军起义又是针对世家大族,实力削弱很多,现今屹立不倒的世族,多是当世人才,其因世代相传,也识得大体,行事有章有法,的确没那么难缠。
  可豪强却不一样,当年王莽篡汉,刘秀得以中兴大汉,虽得地方豪强极大助力,但传承到如今,要么已消亡,要么便成为新的世家。
  而现在的地方豪强却多是近数十年新崛起势力,鱼龙混杂,都是宗族大姓联合在一起而称雄一方的,其中不乏有通过合法经商、成为豪商大贾者;亦有奋力务农、成为一方大地主者;现更有借着黄巾造反之势,召集宗族,起义军平定一方,而得功名利禄者。
  但更多的却是非法敛财,压迫甚至掠夺其他商贾或农民,以武力兼并土地,横行霸道;又买通当地官府,取得仕途,两者并兼,为祸一方。
  要是遇上这种豪强,那即便地方太守,手握重兵,也会为此头疼不已。
  特别是现今黄巾造反,天下各处战火不停之时,许多地方官员忙于抵御黄巾军,而这些豪强,却趁机在背后发展实力,肆无忌惮的横行暴敛;更有大的豪强,占地几百乃至上千顷,房屋数百间,有私兵数千,依附者最多可至上万,富可自立一小国,骇人听闻。
  就是张飞,其实也是一位名震一方的豪强大族,不过其是靠着合法手段罢了;张飞往上几代,都是农商兼行,经过三四代的努力,也富甲一方,张飞父亲早亡,张飞年纪轻轻就接任了家主之位,其靠着勇力过人,又有些文化,让宗族中无人不敢不服,又垄断了涿县的卖肉摊,还有良田好几十亩,实在是个富豪。
  不过张飞其人爽快,轻视钱财,好结交江湖好汉,心怀大志,不愿一辈子当个地方豪强;要是没碰上王浩,其家产也早晚得因为遇上刘备给转卖个精光,而且跟着刘备,仕途发展不顺,辛苦奔波十几年。
  王浩初时还有些愧疚,但一想到若是自己不来,张飞到了刘备手中……愧疚感立时消失。
  张机心中微动,言道:“这个某倒不识,寰宇贤弟到那不与那些世族、豪强太敌对,想来也无妨,或许能联手抗黄巾。”
  “唉!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也不必退缩,某即为将,任一郡太守,理当恪尽职守,安定一方,还当地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淡百姓之疾苦;纵那东莱豪强强横霸道又如何?王某堂堂七尺男儿,有何惧哉?即便马革裹尸,也不决肯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王浩见没有捷径,血气上来,朗声喝道。
  “好!寰宇贤弟乃大丈夫、真汉子,不愧称字寰宇,端的是胸怀大志之人,贤弟去东莱郡赴任太守,乃当地百姓之福也!”张机停下手,中断给郭嘉拔针,站起身,对黄逍深深一揖,言道:“贤弟与我所见略同,某也深恨如今朝纲不正,天下贪腐无数,此番前去洛阳朝圣,也想日后得封一地方父母官,可以安定一方,救助百姓。”
  张仲景有坐堂医生之称,其时任长沙太守时,择定每月初一和十五两天,大开衙门,不问政事,让有病的百姓进来,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上,挨个地仔细为群众诊治。
  这些事情王浩也尽知道,虽说现在还没发生吧!但自己说那番义正言辞的话时,心底多少还是有点虚的,而张机也说这义正言辞的话,并表示英雄所见略同,王浩又是钦佩,又是惭愧。
  “呵呵!惭愧。”王浩只轻道一声,点了点头。
  随后,张机便全神贯注地给郭嘉拔针,王浩也不再说话,仔细看着,不过他不明针灸,不通医理,也看不出张机医术高明在哪,只是能见到张机拔针时沉稳有力罢了。
  不多时,张机已将郭嘉背上的针尽数取了下来,就包里安置好,又取出一张折叠过的羊皮,言道:“奉孝,你日后按这药方所写去抓药,五六天内,你这伤寒便能好全,记得,多运动,别贪睡嗜酒。”
  “知道了。”郭嘉迅速穿好衣服,似乎立刻忘了张机的嘱咐,提起腰间的酒壶,正要痛饮。
  张机脸色立时一沉,冷哼一声。
  “呵呵!下意识反应,倒是忘了,日后定当谨记仲景兄之言。”郭嘉讪讪笑了笑,依依不舍地放下酒壶,看着王浩,经过刚才一番言论,他对王浩愈发好奇,试探之心倍增,问道:“寰宇兄好志气,不过,要安定一方,也不是那么容易,天下乱与不乱,乱到何等程度,都紧紧地关系到天下任何一方百姓的太平,身为太守,自当要观察天下大事;却不知寰宇兄对如今这天下大势有何见解?”
  哈哈!总算是对方先问到点子上来了,王浩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依我看,朝廷腐败,朝纲不正已久,官员腐败已成大势,又有天灾人祸,天下百姓早已哀声道怨。黄巾之乱,不过是百姓因为活不下去从而愤怒的爆发而已,其实不过是乱世之始也。
  朝廷独力难撑,无法轻易平定天下黄巾军,便发榜招募义兵,如此反而造成地方豪强拥兵自重,形成割据之势,黄巾之乱平定之时,便是群雄涿鹿天下之始!人心丧乱,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已贯穿天下,汉室威严不再,日后大好江山,更不知谁人为主!”
  张机身子一震,将身边几人喝退,草亭中只留下了他们三人,随即说道:“寰宇贤弟真乃高见,说的话与我这奉孝兄弟竟是一致。”
  “哦!”王浩故作惊奇之态,看向郭嘉。
  “不错,嘉也早有此看法,不久之后,天下定然大乱,难以平定。只是人们尝言我年幼,只当我这是孩童胡言乱语,不信我之言,倒是被嘲笑了多次;呵呵!那些没有远见之人,看不起我,我又何尝看得起他们了?嘿嘿!不想今日却遇见知己,寰宇兄一语中地,原来已观察天下之势,那么,恐怕寰宇也早有大谋了吧?寰宇之志,绝不仅仅只是安定一方吧?”郭嘉甚是得意,微笑着道。
  呵!郭嘉果然不负其史上鬼才之名啊!十四岁的年纪,就有如此见识,想自己十四岁时,貌似还在忙着和同学玩CF和4399小游戏呢!
  王浩心下赞叹,直接开门见山:“奉孝果然有眼力,实不相瞒,某是先想以东莱为本,先安定一方,再图降伏青州那猖獗的黄巾军,他日天下大乱之时,便有机会进入中原,变乱为治,平定天下!”
  郭嘉和张机浑身一震,面面相觑。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张机自长成之后,多数时间都在钻研医学,对这天下大势不甚了解,便已插不上话。
  只郭嘉还继续问道:“呵呵,果然不出嘉所料,说实话,如若不是方才寰宇兄对天下大势了如于心,我也不敢这般猜测。容嘉多嘴,敢问寰宇兄要怎么做?欲使何方法平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