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回到正途
王浩营帐中,公孙璃笑吟吟的走进来,口中说着,手里端着茶壶、茶杯,将其放到王浩跟前。
而王浩本人,则正坐塌上养伤,床中放着一几案,上面摆着文房四宝。
他虽然被转魄剑刺伤,但并不算严重,虽不妨碍行动,但公孙璃坚持要他静养,王浩也正需要找时间平静一下,也就干脆重新当起了肥宅大爷,甚至每天饮食都不下床,由公孙璃伺候着;当然,他手中的玩物不是手机、电脑,而是笔墨纸砚。
天子使臣给众人封赏后,王浩和曹操择日要去赴任,就退到了后方,不再参与前线战事,日子也清闲了许多,也更利于王浩重新找回理想和过去的心志。
在公孙璃和张飞、赵云、霍逍几位亲密之人的帮助下,王浩这几天来渐渐重拾自我,找回过去的理想。
话说回来,这权威对人的诱惑还真大,古往今来,无论东西方,大多数人在掌握巨大力量后,就极其容易控制不住内心想把控一切的欲望,建立专制权威;华夏两千年的封建历史,无不在这种权威的争斗中,能主动放下手里的权威,将其归还给天下黎民百姓,建起民主之治的,可谓少之又少。
王浩,这还没掌握巨大的力量,就开始贪恋权威了,其实说来也惭愧,他没想到自己对权威竟也有这么强烈的欲望,而且竟然这么快就把控不住,若非公孙璃等人在旁盯着,以深深的羁绊相连,不断警醒着他,王浩早已不是现在的王浩,此时绝对沉迷于追求权威的欲望之中了。
没有切实的责任、忠诚、荣耀……因为对于一昧地追求权威者来说,这些都是虚的,而且还耽误“大事”。
王浩也是被唤醒了沉睡一时的初心,想起了今生种种,想起了自己曾经竟还持着那理想和信仰在为之奋斗,而今居然“出师未捷身先死”,辜负了自己,也伤害了公孙璃等深爱自己之人,在羞愧难当和恼怒、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才不犹豫地选择了自杀。
这也归根于他自己的性格,优柔寡断,总在善恶两面之中摇摆不定。
善时杀只老鼠都觉得自己残忍,即便是对于和自己有过节的人,在其遇到困难时,还会不由自主的想过去帮忙;路见不平,总是想拔刀相助,高尚时有圣人的倾向。
恶时觉得天下没有谁不能辜负,不能伤害的,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明知黄巾军的出处,都是可以教化的百姓,可他却偏偏懒得多费口舌,就想大杀一阵;说服周仓、阎忠,也不是为自己的理想考虑,而是为了达到拥有最高权威的目的;卑鄙、阴暗起来和一个龌蹉小人一般。
得意自大的时候认为老子天下第一,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到的;消沉的时候觉得自己连一点欲望都把控不住,文不成,武不就;简直百无一用,不如一了百了,死了算了,还痛快许多……
最近几日,王浩时常回忆着这些,回想着曾经那个糟糕的男人,总不住发笑;过去努力的时候,目空一切,不努力的时候则自怜自艾,实在不能算个大丈夫!
而这次被动的人生醒悟,让王浩仿佛真正成熟起来,从男孩变成了男人,过去总抱着的那些不实际的幻想消失殆尽,开始琢磨更实际的事情。
而这几天,他去发掘了过去的自己,并进行深入了解,再和现在的自己以及外界情况等等综合做了对比,他不仅愈发了解了自己,明悟了本心。
也更能正视自己内心不想面对的事情,时刻洞察着自己的内心,做出理性的决定,力求跳出事外看待问题。
他将要上任东莱太守,也开始提笔书写不属于这个时代一套安邦总纲律法,不过他对历史上和现代的法律、社会规则等等了解有限,只能慢慢来,想起一点是一点。
“呃?”王浩正琢磨政事方面的一些问题,被公孙璃这么一喝,猛然惊醒,回头看见妻子,丢了笔,急忙起身,伸手扶住她腰,让她与自己一起坐在塌上,轻声道:“璃儿你现在有孕在身,可别为了我这没出息的丈夫多操心,以免影响胎儿发育。”
他自那晚,于恼怒间失去理智推倒了公孙璃,虽然后来恢复神智,被拉回了正常,但内心到现在都一直自责不已,因此这几日对待妻子,也真可谓是温柔细腻。
公孙璃咯咯笑着,言道:“夫君你胡说些什么?我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也不过是前一段时间在陈留时候的事,就是算上之前身在孕中却不知的那段时间,也还不过两月,哪会伤了胎儿?嗯,想起那些天,时常觉得恶心,偶尔呕吐,夫君你那时还当我是肠胃不适呢!害的我白白吃了你那些珍贵的肠胃药,还是我发觉不对劲,去找了大夫,这才发现怀有身孕,真是滑稽。”
“快两月了,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大哥、二哥还有四弟都比我先知道。”王浩吃起醋来,装模作样的说道。
“你呀!都差点没被我要了性命,还好我收手过快,那天晚上可吓死我了,哼!有伤在身怎地还喝飞醋?没个正经。”
公孙璃双手抱住王浩的脑袋,凑上前,轻轻吻了王浩的额头,笑道:“我本来第一个就想告诉你的,可是你那些时日神情古怪,时常有暴戾之气,总是擦着刀剑,呆愣出神;你的变化我哪里察觉不到?璃儿首先担心你的问题,所以才没敢先告诉你,怎么现在还怪我?应该怪夫君你自己才对。”
“对,都是我不好,实在对不起。”王浩握住她手,脸露微笑。
最近几月来,夫妻二人都在为军旅战事奔波劳碌,即便是最近一段时间较为清闲,王浩也身处暴戾恣睢的挣扎之中,公孙璃更是每日处于担忧、焦虑之中,实在难得有如当年在巨鹿、涿县,夫妻初在一起不久时,这般安安静静的相处片刻。
二人都沉默不语,公孙璃轻轻抱着王浩,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心中甚是觉得安适;王浩也反手搂住妻子肩膀,头轻轻歪倒在妻子头上,甚感温馨。
二人就这么安静了好一时,公孙璃又握着丈夫的手,将王浩手心轻轻地抚在自己面颊上,轻声道:“夫君,你说咱们这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呢?”
王浩顿了顿,笑道:“这个嘛!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不都一样么?都是咱们的血脉,是咱们爱情和婚姻的结晶。
而且,对我而言,传承不重在血脉,而重在文化、信仰;眼下天下动荡,然只是开始,不远的将来更是战乱频繁,咱们做父母的,除了养育孩子之外,须得立言身教,让孩子尽量较好的渡过这一乱世,健健康康的迎来太平盛世才好,这也是做父母的责任和功德。
于理孝以物,于恩孝以情。有理有物谓之养,有恩有情乃称育,所谓养育,养育。父母对子女的责任在于养育并重,若以理或物养而不以恩情育之,那子女与父母之间感情不深,子女虽可能极有出息,但对父母终究缺乏真情实意,鸿沟太大,子女以等量之物回报父母,便够仁至义尽了;但这样的话做父母就没意思了,白累一场。
若单以情养而无物待之,那样虽然感情深厚,子女能以真情孝意回报父母,但家教缺乏道理、知识还有物质,不仅子女终究难以出头,到头来不免贫困两代,劳累一生,只有精神慰籍,仍然欠佳。
所以啊!为人父母,不该草率,应当尽力对孩子养育并重,以毕生所学中的优质之物相传授,以半生积蓄之力养儿女长大成人;又以恩情待之,让孩子在成长的道路上有良好正确的引导,不容易出错。
两者并肩,不说能让孩子变成杰出人才,至少也能极佳地培养孩子独立思考,自力更生、自强不息的能力,不容易吃亏,也不容易激进、伤害他人,又能真心保护自己所爱亲朋,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嘛!如此薪火相传下去,那才有更遥远的未来,你说是不是?所以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次要的,咱们做父母的须给孩子立榜样,做好父母的责任,这才是主要的。”
公孙璃微笑了笑,嗔道:“夫君说的没错,正是如此!不过,夫君你呀!道理虽然都懂,学究天人,一耳听去便会觉得深不可测,但其实和你深入接触之后,就知道,夫君你总在风雨摇摆之中飘忽不定,时而积极上进,时而自艾自怜;就像你说的,如精神分裂了一般,深深困扰着自己,同时也困扰着身边的人。
好在,夫君你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向往着光明大道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我轻易说服,重返正道,不为权威之求而忘我。
还有啊!夫君你说起大道理来总是一套一套的,说不尽的长篇大论,却又总是合情合理,说的不错,想起当年我们初次见面时,璃儿就是被夫君你那一套套,层出不穷的说辞道理给收了心,从此倾心于你,细细想来真也可笑。
哈哈!虽然夫君你总是让人一会崇拜之极、一会失望透顶,缺点也是很多的,尤其是如夫君你说的变得废材,失望之余很让人难受……不过,在璃儿心中,普天下男子还是没第二个能及得上你的。”
公孙璃这些句话虽然说得意深挚,甚是恳切,但其中又褒又贬,却句句说到王浩心头,说到点子上,竟让王浩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辞才好。
王浩心底暗暗惊叹,看来公孙璃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心怀深仇大恨,但其实心底又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了,过去他的一番话,总是能让公孙璃崇拜不已,可经过这大半年来的相处,公孙璃在思想和见识上已经得到升华,而且公孙璃记性极佳,几乎过耳不忘。
反而变的是王浩自己所说的许多道理,传授给他人的知识,经常自己都不记得了。
过去在生活中,总是王浩在不断地给公孙璃灌输思想和知识,现在却恰好倒转过来,总是公孙璃在不断纠正、提醒王浩。
其因是王浩的知识和见解,总是处于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情况,虽然在关键时刻,自己所学知识便能不断涌出,总是能震惊全场;但平时却总是处于懵懵懂懂,间歇性糊涂的状态,可谓是大智若愚。
而公孙璃却是积少成多,稳扎稳打的不断积累,从量变渐渐快引起质变了,虽然其知识和见识在综合大体上仍不如王浩,但在日常生活中,已呈现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情况。
王浩久久不能平静的看着公孙璃,一会摇头晃脑,一会点头称赞,一边还抚摸着公孙璃的秀发,沉寂良久,终于叹道:“璃儿你呀!还真是个天才,为夫都快赶不上喽!”
“诶!对了,哎呦!真是,我这脑子啊!净顾着儿女私情,差点误了事情;夫君,就在不久前,阎忠将军来找过你,说是他们即将要对汝南黄巾发起总攻,夫君你也离行在即,他特意在营帐摆了宴席,说是要给夫君你送行,而且曹将军、刘公子、孙将军他们也都在。”公孙璃忽然一拍额头,站直了身子,惊道。
“为我送行?”王浩一时错愕。
“对,还连带邀请了咱们五兄妹一起去,大哥他们已经先过去了,我寻思夫君你身上有伤,不便喝酒,不好直接答应,送走了阎将军,便想来问你,可是路上却不知怎地又想到其他事情上去了,夫君恕罪。”公孙璃自责地敲着自己的头,有些懊恼的说道。
“行了,行了,打自己做什么?”王浩急忙抓住公孙璃的手,微微一笑,言道:“璃儿,须知,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啊!你不必自责,不就这点事么?一个送行酒而已,去不去也就这么大的事。而且,你这是事出有因,更不能责骂了,你是因为要当母亲了,母性大发,所以会全心全意为孩子,为家庭考虑,纯属正常。”
公孙璃听王浩这么一说,自责感立消,轻笑了笑,吻了吻王浩的嘴唇,笑道:“夫君你真是……嗯,让人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什么道理都懂,虽为男子,却很是温柔,喜欢帮别人考虑,重情重义,也很能安慰人;但自己真正碰上原本应该能轻易解决的事情,却总是……呵呵呵!”
“唉!璃儿你怎么跟我在一起,不学好的,却学坏的,这吐槽的功夫比我还厉害了。”王浩摇了摇头,起身穿着衣服,还是快点赶去赴宴吧!要不然自己的缺点要被吐槽的体无完肤。
“呵!”公孙璃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也跟着起身,帮王浩打理着装,笑道:“谁说我不学好的?我不学好那天能把夫君拉回来吗?哼!夫君你自己都是这般,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我和夫君朝夕相处,当然会受你影响,而且好坏都难免会沾染,你说,这怪谁?”
“我……”王浩再一次无言以对,轻叹了口气,认识到什么是后起之秀,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丫头,已经有些后世女性的一些风格了,想起来真是不该教她太多,不过,生活中倒也增添了几番乐趣。
“行了,咱们动作快点,大家都在,咱们可不能迟到太久。”王浩不再多言,整理好着装,便走出营帐。
“夫君你走慢些,我也要去,你身上还有伤呢!记得别喝酒。”公孙璃立刻追了出去,呼喊着。
王浩淡淡一笑,嗅着自然空气,感受着夫妻间的喜乐忧愁……
实在是让他感到自在快活,自由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