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城防宝物

  临近中午时,霍秦亲自带人前来,引王浩去见大贤良师张角。
  虽然先前,霍逍和霍筱教了他规范的礼仪,安抚他不必多想,还说王浩来此还未曾好好招待,等着王浩带来好消息,他们便在家设宴为王浩接风洗尘。
  王浩走前也在背包里好好挑选了一些东西,依霍筱所言,若是张角寻他是要他帮忙打造什么器械,那就可以进献一些“宝物”来代替了。
  虽然事前做好了许多准备,但王浩还是有些心慌的。
  这万一说错了话,让张角给砍了就大大地不妙了……
  王浩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霍秦来到了巨鹿郡府。
  王浩换了身附和时代的打扮,一路上也没引起他人注目,王浩心情略微平静了些。进郡府大门时,王浩认出了昨天驱逐自己的那个守卫,但对方并没有认出自己。
  王浩心底不禁发笑,昨天自己还是异客,差点没被抓住,今天就成座上客人了。
  霍秦引王浩直至府内大堂,站立一旁,伸手指向堂上介绍道:“王浩,这位是巨鹿太守,这位便是大贤良师,快快行礼。”
  见堂上,张角端坐于上。本应该是巨鹿之主的巨鹿太守,反而坐于其下,脸上也不见有不满的表情,反而有喜色。
  果不其然,张角还真厉害,看来巨鹿已经实为他的城池了,兵不血刃的占据了巨鹿,倒也真有些本事。
  “王浩!干什么呢?还不快行礼?”霍秦呼唤之后,见王浩不动,又喝了一句,随着急忙向张角禀道:“大贤良师勿怪,王浩自幼深居江南深山,未曾见得世面,难免不识礼数。”
  张角只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呃…哦!”王浩回过神来,以现在标准的正规作揖礼拜了一拜,朗声道:“草民王浩见过大贤良师,太守大人。”
  “呵呵!免礼,快快起来;如今墨家弟子罕有踪迹,原是被逼的隐居山林了。”张角说道。
  听张角声音,似乎有气无力,很是苍老,王浩起身时不住多看了张角两眼,倒是给吓了一跳,不住退了一步。
  见那张角,穿着打扮倒是和王浩所见的张角画像、泥塑一般无二,黄袍黄衣,胡须过胸,九节杖立于旁侧。
  不过,气色可就比画上差远了,画上张角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但眼前的张角,截然不同,相貌虽差别不大,但两眼深陷,瘦的皮包骨,活脱脱就像是一具有意识的干尸;但有些不同的是,张角此时抚着腹部,脸色稍有些痛苦。
  要是远远看去,倒像真是雕塑,根本看不出是个人。
  王浩进来时低着头,也不敢东张西望,此时见到张角的样子,心下升起寒意来。
  张角果然是病死的,现在就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几年好活了……
  那太守,像是察觉到了王浩的想法,怒喝道:“看什么看?大贤良师修习仙法,即将舍弃肉身,踏云成仙,你个山野小子,怎敢用如此脸色对待大贤良师?”
  王浩急忙作了一揖,拜道:“王浩未曾见过世面,不识仙人之貌,万望恕罪。”
  “嗯…唔…”张角眉头稍皱,有些勉强地说道:“不妨事,你们且先下去,老夫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是!”那巨鹿太守倒也不敢多言,与着霍秦及一众侍从走出大堂。
  张角双手按着几案,缓缓起身,一双深陷的眼睛只挺挺地盯着王浩。
  王浩犹有一股被僵尸盯上的感觉,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敢动。
  “你是墨家弟子,没错吧?”张角问道。
  “是。”
  “嗯,不错,墨家遁出世俗之世已久,今日得见墨家弟子,倒也是运气。呵呵…老夫也曾了解过你们墨家的学术,有兼爱、非攻、尚贤、天志、非命、节葬、节用等学说。
  老夫所创——太平道,兼南华老仙的《太平要术》及黄老之学,崇尚无为而治,朝廷当省苛事,薄赋敛,毋夺民时,公正无私,恭俭朴素,以无为而至有为。其中也有类似墨家“兼爱”、“节用”之学,梦想人人平等互助互爱。从这一些目的点上,我们目标一致,也算同类,朋友。”
  王浩沉默不语。
  他对太平道,黄巾起义也有一定了解,知道太平道诞生的背景:汉末政治已经腐烂透顶。民间延续两百年坐大的豪强地主也已经变得肆无忌惮,目空一切。加上又瘟疫肆虐,天灾频发,民不聊生,社会矛盾达到一个鼎盛阶段,曾经伟岸一时的大汉王朝也因此到了崩溃的边缘,苦不堪言的百姓也渴望救世主出现。
  这种时候只要你能让一个人吃饱饭,他就可能对你死心塌地,为你做任何事。
  张角这一落魄秀才,也就借此机会,创立太平道,发展壮大。至于太平道的观点,口号也是反对贪官污吏,要求人人平等,能互帮互助;号召老百姓,要打倒兼并大量土地以及占有大量钱财的豪强地主,抢过他们的钱来均分来,然后实现太平,回到黄帝或汉初时代的无为而治。
  即便是乌托邦式理想世界,不过,理想虽好,但现实很骨感。
  这张角和后来的洪秀全说起来差别也不大,缺乏真材实料,实现愿望的方式极其简单粗暴的,局限于当时体制之内,换汤不换药,实则只是梦想要将已经腐败透顶的朝廷取而代之罢了。
  他们起义军所到之处,焚烧官府的同时也四处抢掠老百姓。口口声声说要打倒“恶魔”,结果自己也变成了“恶魔”;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除了死伤了上千万汉人同胞,造成一次人口崩塌,并没有带了什么正面效果,最终失败也是合情合理,在预料之中。
  历史上的农民起义,最终成功的也不过明太祖朱元璋,朱元璋在认知上超越了当时元末的体制,能招揽人才,创立出顺应百姓要求的新体制,这才成功。
  张角等人可就差远了。
  想取代人家?没问题,但你连最起码的超越人家的认知和价值观体系都没有,凭啥又拿什么取代人家?
  不过相比之下,洪秀全和张角有一点不同,洪秀全比张角多少要幸运些,张角起义的时代,是中国历史上英才集中出现最多的时代之一。
  洪秀全则不然,他处的时代,大清内忧外患,能臣也就只有李鸿章、左宗棠、曾国潘等一干杰出人才,虽然不少,但也并不能算多。而洪秀全又是天下还没坐稳,就开始关门享乐,又疑神疑鬼,展开内斗…等醒悟过来时大势已去。
  而张角的黄巾起义,则是被大汉各路明显或潜在的枭雄猛将给活生生给撕碎,毁灭的。
  所谓历朝历代皆以弱灭,唯汉以强亡。汉末人才集中出现太多,内斗虽然十分激烈,却也还能吊打外族。
  不论其造成的负面影响的话,张角还挺可怜……
  好在张角此时自顾说着自己的话,听不到王浩心里在想什么,要不然,就会出现两种结果:一则是张角把王浩当成仙人下凡,能预算未来,求他改变太平道。二则,惹怒张角,王浩就是有一千条命也该被砍了。
  “唉……当年高祖皇帝立国之初,也盛行黄老之学,于文帝、景帝两代积累,国力大盛!可惜到了武帝时,连年征伐匈奴,损耗国力,造成流民百万;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唉!先前的积累毁于一旦,老夫创太平道,也是想光复当年……”
  张角还继续自顾自说着,而堂下王浩,则一边停着,一边反思。
  王浩完全知道,张角这厮是在给自己洗脑呢!
  不过按此时的情况,黄巾起义说来也不能完全说错,毕竟大汉真的气数已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确该换了。
  但张角空有理想,一介书生,没有实在本事,认知全在体制之内;这还没起事呢,治下太平道教徒就已经不乏持强凌弱,乱搞特权等朝代末期才有的腐败情况,不失败才奇怪。
  王浩突然有一丝想帮太平道纠正的想法,不过随即消失。
  此时太平道起义在即,羽翼丰满,这时候想改变也多半来不及了;而且张角还未必听得进去王浩的话。
  王浩犹豫一番,还是决定沉默。
  “唉!话就说这么多了,你既然在霍家门下,也算不得是外人,老夫此番言论,不过是想让你多了解了解我太平道。”张角说的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也就停了下来,看了看王浩,问道:“你即是墨家弟子,可会和祖辈一般,精通机关术,制造守城器械?”
  终于说到目的上来了。
  王浩也不想再听张角长篇大论,刚要说话时,有停顿了一下。
  要说他会不会制造守城,攻城器械吧!自己去制造那肯定不会,不过王浩在后世对冷兵器时代战争了解也颇多,过去一些失传和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后出现的攻城塔楼一类的攻城和城防器械,也知道样子。
  但……把这都送给张角?想都别想,这可是自己的底牌之一,要是出现意外情况,这些就是保命的。
  “嗯……”王浩顿了顿,说道:“回大贤良师,祖师《墨子》一书已经失传,虽有后人补全,但实际已残缺不全,大多数机关术都已失传,加上父辈自小就不让我深研或制造机关器械,对这些器械了解不多,因此,也只知道极少数可用的城防器械,其他的一概不知。”
  王浩想了想,还是得送张角一点东西,虽然以后可能会造成许多人因此伤亡;但,他已无别的路好走,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了;乱世之中,只有强者才能谈仁义,弱者只有被抛弃,被淘汰。
  天下将乱,若没有能平定天下的本事,也不会有什么仁义道德存在,战争,是人性恶行的大爆发的集中点…要在这种世道立足,也必须有拎得清优劣多少、孰轻孰重的决断力。
  “哦!当真?”张角开始还听的有些失望,此时原本深邃的看不见眼神的双眼,陡然一亮,走至王浩面前,问道:“可否与老夫一看?”
  “这自然可以,不过,我也不会制造,只能提供图纸,还得劳烦大贤良师另寻良匠打造才行。”王浩被他这么看着很不自在,想别过头去又不敢。
  “自然没问题,哈哈!我这有笔墨,张某在此多谢了,待我观之,必有赏赐,决不让你白白出力;你即是墨家弟子,那老夫可答应你,日后可只作为我太平道宾客,不必冲锋陷阵。”
  张角那僵尸一般的脸陡然变色,哈哈大笑,爽快的答应了王浩;死寂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润。
  随着张角请王浩来到一处几案旁,几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墨也已经磨好了,还有两张写满字的白色娟布以及一张空白的娟布。
  “来,请坐下。”张角热情的引着王浩入座,自己则站在一旁看着。
  “呵呵,这也真算是运气。”
  王浩依言坐到垫上,暗暗想着。
  开始王浩听闻因自己玩弄后世玩具,见义勇为,是传说中的墨家弟子身份消息泄露出去,使得张角要亲自召见,他还有些惊慌失措,生怕惹祸上身。
  现在看来,却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了。
  王浩沉思一阵,点了点墨水,在娟布上画出了一辆塞门刀车。
  “这是何物?”张角细细端详着问道。
  “此换做塞门刀车,昔日春秋战国时,墨家弟子帮助他国守城时也曾用过此物。”
  “哦!这就是塞门刀车?”张角大喜,拿起娟布细细品味,笑道:“这塞门刀车我也曾听闻,乃是绝佳的城防利器,只是失传已久,未曾有缘见得,今日可算是开眼界了,此物如何制造?”
  王浩回想着过去看的资料,沉思一阵,答道:“具体结构如图一样,须得打造出极为坚固且车体有长辕的两轮车,车体还得与城门几乎等宽;车前固定木架四层,各层固定尖刀六口,一共二十四口尖刀;于敌人攻城时堵塞在城门处,另令数十名兵士守护,一旦城破,便猛推刀车塞住城门;另敌无法进城。嗯…就这么多了,王浩学识浅薄,只知道这塞门刀车,其他的墨家守城器械,却是不知道,还望大贤良师责罚。”
  “嗯,无妨,有这塞门刀车,胜过上万兵士,你功劳已经很大了,不但不该罚,应该赏才是。”张角如若获至宝一般,端详着塞门刀车,不舍得离手;不过,脸上还是透露出失望之色。
  “呼……”王浩总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张角本身已经病入膏肓,走路都不太稳当,此时却健步如飞,走至堂口,呼喝侍从前来,叫道:“来人,给我去取金千两,良马十匹,一百条好犬,都赐与王浩。”
  “诺!”一侍从领命而退。
  虽然听得这赏赐有些怪,但王浩还是得拜谢,但还没来得及说话。
  堂上又走入巨鹿太守和霍秦,两人都一脸懵。张角跟二人解释了一番,又回头对王浩喝道:“你且留在府中,我还另有赏赐。”
  随即张角便唤着巨鹿太守和霍秦,一言不发,丢下王浩,自己当头,走出郡府。
  巨鹿太守和霍秦虽有些懵,但还是依言跟着张角离去。
  临行前,霍秦回头轻道了一句:“很不错!”
  接着,郡府大厅内,就剩下了一脸茫然的王浩。
  “这……都特么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