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四章:伐髓
前半生他觉得自己活的就像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不，说是小人物都已经是抬举他了。
说是蝼蚁都不为过！
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是这诸多蝼蚁中的一个！
关津气极反笑。
他不甘心，更不愿意就此认命！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都还没有为自己心中所想付出行动，他不想死！不想自己死得毫无价值！
有句话说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可此时此刻，关津却想的是自己哪怕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而不是毫无意义！
他入秦正麾下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自己终有一日，可以迎来出头之日！
为的是终有一日，自己这满腹经纶可以有用武之地，为的是自己终于可以为这乱世做点什么，终于可以改变点什么！
倘若他只想前半生籍籍无名，碌碌此生，那么……
他又何必找寻出路？！
频频落榜，致使家境贫寒的他最终走投无路，甚至……因为被人蒙骗而欠债无数！
本以为自己最终会被人乱刀砍死。
可他熬过来了。
不仅熬过来了，甚至还一点点的爬起来了！
那些日子有多艰苦，关津已不敢去想。
可每每回想起时，关津也不吝一笑，但心中却总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战火袭来，他开始颠沛流离游走各方，这一路上，他遇到了很多人，最终……他遇到了秦正，入其麾下。
倘若他没有野心，那他也不会前半生总想着要科考，总想着要入朝为官，他是有野心的。
只不过……
他将它们藏的很好。
鲜少有人能察觉出来罢了。
秦正怕也是早已察觉到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会在小将离面前提上一嘴，成全了关津的念想。
关津不想死，但他不怕死！
他只是不想自己死的毫无意义！
到现在他还什么都没做，心中的念想更是一个都没达成！这让他如何甘心勇赴黄泉？！
倘若他心中了无牵挂，倘若他心中所想早已达成，那么……关津也不介意慷慨勇赴黄泉！
可是没有！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甚至他才刚刚抵达南境不久，这才过了多少时日？
这才一日过去，他就要与世长辞了吗？！
关津觉得有些讽刺，不知道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讽刺这世道，又或者是在讽刺这运道不公！
意识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可关津心底的不甘，却给了他极大的支持，让他咬牙硬撑了过来，硬抗着那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冲击着自己的意识。
本以为自己会麻木无感，可关津想多了。
疼痛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痛呼出声。
他听到自己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声音，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自己因为疼痛，而蜷缩成一团的模样。
可是那又如何？！
关津心底怒骂！
就算再怎么疼，他也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身陨！
他不想长眠，更不想因此陷入沉睡！
他不知道自己一旦陷入沉睡后，会不会有再次醒来的机会，倘若没有，那他赌不起！
他心中有太多的念想没有完成。
他不甘心！
他咬牙撑着，哪怕这疼痛来的再如何猛烈！
哪怕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五马分尸，仿佛被那巨石一次又一次的砸落成饼，他也不甘心自己的意识就此陷入昏迷，就此陷入黑暗！
他不知道再次丧失意识之后，会迎来什么。
他不想去赌，更不想去了解！
他只想着自己必须要撑过来！哪怕现在的疼痛让他恨不得一头撞死，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自己，好了却这折磨！
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更不能抱有这样的念想！
他不能轻易身陨，因为他什么都还没有做！
哪怕想要他的命，也必须等他功成名就，必须等他关津之名，在这世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
不然，他不甘！
关津也不知道自己咬牙硬撑，会迎来怎样的结果，会不会迎来生机？
他不知道。
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咬牙争上一争！
意识陷入昏迷，代表了很多东西，关津并不想沉睡，但他知道自己意识清醒，也许还会迎来一线生机。
但他若是陷入昏迷，也许就再无醒来的可能！
如此，他宁可在这清醒的时候，为自己的一线生机争上一争，也不愿放纵那疼痛冲击着意识逐渐涣散。
不论结果如何，关津都在跟那疼痛做抗争！为那被疼痛冲击的有些涣散的意识做努力！
他不想就此认输！
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他不能认输！更不想坦然放纵！
哪怕最后一刻，他也不能松懈！
最后一刻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定。
倘若他在最后一刻放弃了，那么……迎来的便很可能是一个死局！若是最后一刻，他咬牙硬撑下来了，也许……
迎来的便是生机！
结果究竟如何，谁也预料不到。
关津也猜不到自己的结局如何，可凭借着自己的不甘，自己的不愿，以及对那世道的怨念不公，他咬牙硬撑着！
然而那种疼痛也让他倍受折磨。
即便他心中抱有再多的念想在支撑着这一切，可在疼痛一次又一次的冲刷洗礼之下，关津也有些独木难支。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那大海上的一叶扁舟。
正经历着大海之上的波涛暗起，大风大浪席卷而来，他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一朵浪花给拍得支离破碎！
这种感觉并不好。
但关津却知道，这是他对自己最深刻的认知。
他太渺小了。
渺小到经不起任何大风大浪，渺小到在这海浪翻卷的风浪中，一片小小的浪花袭来，都有可能结果了他的性命。
关津心底苦涩。
他感觉自己逐渐有些不敌。
他感觉自己凭借着那股毅力咬牙支撑的意识，在逐渐土崩瓦解，在逐渐变得模糊，支离破碎……
他感觉自己建起的高墙，正在被那风浪逐渐侵蚀，一点点的化为乌有，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冲刷着他的意识，让他苦不堪言。
还是……撑不住吗？
关津心底有些哀切的想着，可他并不想就此认命，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阵！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自己没有实力！！！
倘若他有，会不会一切都有所不同？！
关津心底埋怨着这世道，埋怨着自己。
活跃的意识开始逐渐趋于平静，意识开始逐渐剥离，关津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离体而出。
“唉，终归还是熬不过去吗？”
悠远间，关津隐隐听到一句话语。
似是从天外传来，又似是在耳畔乍响，那道声音有些冷，但更多的……似乎是在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