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恨不得剜眼
小孩子们提着各种鲜艳的灯笼乱跑,人们走出家门来到街上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节日。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方向是对的,可惜路走歪了!”
耳边还飘荡着胡明遇说的这话,辛伊有些恍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胡明遇跟她说这话时,眼中的不屑如此明显,尽管他输了,可是他还是瞧不上她的手段。
“呵,瞧不上又怎样?”
不还是,败了吗?
昌平败了,没有败在战场,也没有败在守城,却败给了百姓。
正月初十,昌平百姓聚集在昌平城门之下,不知哪里来的谣言,说若是再不抓住那毒龙,井里的水也会成为毒水。
尽管找到了便宜的解毒法子,可谁愿意每天喝了毒药再解毒如此折磨自己啊!
再说,又不是糖果,那可是毒药!
人们被这个说法吓到了,就算没有这个说法,城里的几口井也撑不了几天,城里那么多人,单单几口井怎么能够,那井边,无论白天黑夜都排满了挑水的人,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百姓激愤是早晚的,只是这一日被那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流言提前了几日。
百姓毫无征兆聚集在城门口,守卫城门的士兵还没来得及通禀,城门已经被百姓打开。
城外,驻扎在三里之外的起义军看到大开的城门一时有些懵,直到看到蜂拥而出的百姓,这才紧急戒备起来。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不是昌平的计谋,而是百姓自发的投降。
昌平,彻底告破!
如今,唐啸霖已经住进了刺史府,辛伊等人也被安排了下来,只是,这次安排的不是胡府的后院,而是城中的客栈。
走在路上,到处能看到百姓投来的敬畏的目光,在他们看来,这是圣女,是解救他们于水火的圣女。
可,其实,他们不过是在昌平河水下游设了密密的渔网,撤了渔网之后,活水一冲,不过两日,河水中的毒已经散尽。
道理如此简单,可辛伊还是装模作样在河水边摆了祭坛,学着江湖道士的把戏耍了一通。
那一刻,辛伊觉得自己像个猴子似的,肯定可笑极了。
“回去吧,这几日总被当猴似的看。”
走在辛伊身后的陈晓叟闻言忍俊不禁,取笑道“这般无上的待遇,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味了?”
辛伊垂头丧气“这待遇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我还是适合做个幕后英雄。”
轻轻一摇头,陈晓叟眼神扫过不远处的小摊位,上前拉住辛伊的手往那边带。
是个卖面具的摊子,周围全是妇人带着小孩,陈晓叟一个大男子,愣是挤了进去,拿出两个不伦不类的面具来。
一个笑呵呵的老头面具,一个五颜六色的老虎面具。
手疾眼快夺过那个老头面具,辛伊坏笑着看向僵住的陈晓叟。
一个花老虎的面具?
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古代的老莱子……
眼前的女子巧笑倩兮,带着点俏皮,带着点诱惑。
罢了,老莱子能斑衣娱亲,不过是个花哨点的面具,大丈夫能屈能伸!
陈晓叟戴上了那个花老虎的面具,辛伊噗嗤一声笑出来,把手里的面具也戴上。
两人戴上面具,相视大笑。
真是,有些幼稚过了……
戴了一会儿,辛伊默默摘下了面具,戴着这面具比不戴面具还显眼,如今她在昌平名声太高,戴了面具还是听到几个人在旁边窃窃私语,隐约是讨论圣女身边的男人是谁……
“……”
辛伊能听到,陈晓叟自然也能听到,面具下的嘴角轻轻扬起,近来几日,辛伊待他的不同他能感觉出来。
可是,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挑明。
只待,一切能水到渠成……
远处,酒楼之上,李晋灌下一口烈酒,凉酒入喉,杂着冷风,呛得他咳嗽起来。
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仿佛因为这个酒,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亢庆之就坐在他对面,不解顺着李晋刚才的视线望去,正看到辛伊去摘对面站着的男子的面具,那面具摘下来,那人不是陈晓叟又是谁?
见状亢庆之冷哼,嘲讽道“这陈晓叟可真是个斯文败类,他难道不知辛伊与你的关系?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饱读诗书的状元,背地里却纠缠别人的妻子!”
李晋闭上眼睛,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残忍。
他何尝见得惯那陈晓叟?
恐怕,无论是谁站在那个耀眼的女子身边,他都见不惯。
可,他见不惯有什么用?
那女子,眉眼之中全是温柔,隔得这么远,他都能清楚看到她眼中那不一样的神采。
那是,一种他见过无数次,却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神采。
仰头再灌下一口酒,入口全是苦涩。
“砰!”
酒杯被拍在桌上,李晋苦笑“有时候,真恨不得把这双眼睛剜下来,明明,世上这么多人,为什么走到哪都能一眼就看到她?”
偏偏,她的目光从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亢庆之望向已经走远的两人,透过远处的女子,想起另一个女子。
轻轻勾起唇角,声音似来自地狱“女子的世界里,从没什么公道可讲,认准了,就去抢,这才是道理……”
李晋今日已经喝了不少酒,朦胧之间听到这话,也未深想,只是继续倒了酒往嘴里灌。
直到正月十七,大军才开营拔寨,往兴城赶。
昌平以南是连绵的山丘,地广人稀,胡明遇只留了五分之一的兵力驻扎在昌平,其余兵力整点后一起启程前去兴城。
临走之前,辛伊写好了一张方子送到胡府,她没有进去,只是委托门房呈现给胡老夫人。
不是什么药方,是紫苏膏的做法,胡老夫人一直食欲不振,紫苏膏本就是为胡老夫人而制,如今就要离开昌平,总该让这矫姨这一番努力不白费才是。
大军开拔,来的时候带的辎重不多,毕竟远行不便,中途还会有洪元运送粮草。
回去的时候,辎重却仿佛没了头,一辆接着一辆。
军中各种猜测满天飞,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那是胡明遇的家财,整整三百万两!
如此丰厚的家底,常人哪里敢想!
胡明遇不但有如此丰厚的家底,他还毫不在乎的送给了唐啸霖。
正月二十五,唐啸霖一行回到兴城。
当夜,唐啸霖把辛伊、陆远、韩三人叫到了他的书房。
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道“陆少侠要寻的人找到了,不过,她恐怕不会跟你回去了。”
辛伊闻言第一个念头就是唐啸霖想食言,那日,他明明许了陆远会帮他寻回妻子,还说就算真是亢庆之藏了欧阳薇,他也不会有半点偏袒!
如今的唐啸霖有食言的资本,他有胡明遇的三百万家财在手,还有胡明遇和陶培义两名大将跟随,早已不是昔日捉襟见肘的唐刺史。
辛伊怒视的眼光如此不加收敛,唐啸霖哪有察觉不到。
他手底下好歹管着几十万百姓,难不成还会跟她个小丫头食言?
唐啸霖笑了,气笑了,放眼兴城这个地界上,谁敢这么瞪着他?
就算是没举兵之前,也没几个人敢这么瞪着他吧?
唐啸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遥遥点着辛伊,却不知道该骂她什么好。
“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混不吝!”
冷不丁被人骂混不吝,偏偏还不能骂回去,辛伊低下头,不敢再看唐啸霖,省得自己忍不住再泄漏了什么情绪。
见辛伊识趣,唐啸霖冷哼一声,冲着身后的卫凌云微微一点头,卫凌云躬身行礼,退出书房。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杂乱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书房内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门口。
最先出现在门口的是卫凌云,后面跟着的是周身带着些战场上的杀伐之气的亢庆之,亢庆之手里扶着一个紫衣女子,淡淡的紫,衬得她单薄的很。
女子脸上带着些病态的白,头上插着一支金色镂空发簪,明明是很俗气的金色,戴在她身上却显得无比高贵。
陆远见到那女子瞳孔剧烈一缩,那女子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薇儿又是谁?
上前两步,陆远想伸手去扶欧阳薇,而欧阳薇却仿佛被陆远的举动吓到了,躲到亢庆之身后,偷眼望着陆远。
那眼神,陌生,防备,约莫还有一丝好奇。
陆远上前抓住亢庆之的衣领,暴喝“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才该问问陆少侠,你究竟对她做过什么?”亢庆之同样一脸怒气回望陆远。
陆远一拳打到亢庆之脸上,骂道“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这一拳力道不轻,可依亢庆之的功夫,这一拳本能躲开,可他偏偏不躲不闪,硬受了这一拳。
嘴角有鲜血流下,隐蔽的角度,他轻轻一笑,嘴里的甜腥味让他隐隐有些兴奋。
“你做什么?”
本来躲在后面的欧阳薇见亢庆之被打立刻拦到了亢庆之前面,亢庆之似是怕欧阳薇受到伤害一般,一把扯回欧阳薇。
“薇薇,小心,别过去!”
欧阳薇重新躲到亢庆之身后,看着陆远的眼神却变成了深深的怨恨。
辛伊跟韩对视一眼,同时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