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问话
朦胧的光芒从半遮半掩的窗帘里划过，落到了书房里的地面上。
身为维顿镇的领主，林奇是领地内仅有的几名用得起油灯的人。带着奥菲莉娅走进了书房，他点燃了书桌上的油灯，黄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坐吧，不用拘谨。”
“谢谢。”
借着昏暗的灯光，林奇近距离地观察着精灵的样子。
奥菲莉娅有着一头漂亮的亮金色长发，在灯光的映射下宛如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的五官十分精致，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眉毛修长，几乎符合了所有男性心中的主流审美。
林奇细细地端详这份美貌，直到在她那美丽的双眼中发现了一丝忧愁。
“我知道，你心中有着不少疑惑与担忧，所以我就不做铺垫了。”
“我是这里的领主，林奇莱特。”他拿起桌上的沙漏，将其翻了过来后，开始向奥菲莉娅述说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简而言之，就是我花了三百枚金币，从一群野蛮的‘强盗’手中，将你救了出来。而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毫无所求的人道主义援助，我需要你的知识、技术、能力，以及你本人，为我工作。”
“另外，我的时间很紧迫，尽管你可能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但我需要你尽快地开始为我工作，当然，工作契约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林奇没有对浮现不解之色的奥菲莉娅多做解释，而是从书桌上直接拿起了一份文件，硬塞进了她的手中。
“契约你可以之后细看，大致内容就是你为我工作，我保障你的人身权利。”
“听不懂人身权利也没关系，我简单给你说明一下，在你为我工作期间，由我来承担你的衣食住行，同时保障你的生命财产安全，并提供仅限于维顿镇内的人身自由。”
“而你所要做的，就是每月至少要为我工作三十天，且没有我的许可不得离开维顿镇。”
“关于工作薪水这个方面，我综合了王国内部对低阶自然魔法师的雇佣金额，你每个月可以得到二十枚银币的报酬，但考虑到你欠我三百枚金币的情况，我每月只给你发放十枚银币，剩下的十枚用来抵债，四舍五入就是你至多得为我工作二百三十年又八个月。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提前偿还清全部债务。”
从奥菲莉娅手中接到了那份看不懂的文件起，她面前的人类领主的嘴中，就在不断地跳出她所无法理解的词汇与话语。
奥菲莉娅完全听懵了。
什么人身权利、人身自由、保障生命财产安全……人类领主口中所说的每一个词她都能听懂，但却以奇怪的方式组合在了一起后，便成为了她完全无法理解语句。
“顺便问一句，精灵的一般寿命是多少年？”
总算是听到了一句听得懂的话语，奥菲莉娅急忙回答道：“三千年左右。”
“什么？精灵的一般寿命是三千年？”林奇惊叹道，“那么你应该庆幸，你只需要在这里留下人生……不，精灵生不足十分之一的岁月，便能重获自由。”
为人类工作，然后重获自由，这就是村庄里的高阶祭司所说的成为人类的玩具的下场吗？奥菲莉娅突然觉得未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但他所说的是真的吗？
她突然想起了高阶祭司口中的历史。精灵在数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就有被人类掳走的记录，但却从未听说过有精灵被人类掳走后又被放回的传闻。
巨大的犹豫与矛盾出现在了奥菲莉娅的心中，一方面她希望面前的人类领主所说的是真话。
她为领主工作，然后能够重获自由。
而另一方面，长老与高阶祭司对人类所作出的负面评价，又让她难以对面前的人类产生信任。
如果面前的人类领主所说的是谎言，那她今后会怎么样？
奥菲莉娅无法想象落在人类手中的下场，但紧接着，她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正已经落进了人类的手中了吗？
难道还会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发生吗？
不，应该是不会了。
面前的人类领主，尽管看起来眼眶发黑、脸色惨白，与那位为他解开了束缚与手铐的英俊男子相比，一副弱小又不健康的样子，但却是这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不仅为她提供了可口的晚餐，还许诺了以后将还她自由。而自己所要做的，仅仅只是为领主工作而已。
奥菲莉娅决定先试着相信面前人类领主的话语，毕竟她现在也没有其他选项。
“我能问一下，工作的内容是什么吗？”
“当然可以。”林奇点了点头，同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包吃包住做三十休三工资砍一半还没有其他的福利待遇，简直比黑心企业家提供的黑心协议还要黑个十几倍，而对方只是短暂思考后便欣然接受了，并马上开始询问工作内容，看来这个世界的经济结构与文化发展，还远没有到达能够产生自然权利观念的地步。
“工作内容就是使用魔法，或者说用你掌握的魔法技术，来为我制造魔法造物，或者就是单纯的施法。”
“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林奇肯定道。
奥菲莉娅突然松了一口气。魔法，是的，魔法，仅有魔法是她所擅长的事物。与其他的精灵相比，她既不擅长使用弓箭，也不善于与动物沟通，就连力量、体力这方面的身体素质，也比一般的精灵要差上个几分。
“这份契约，我现在就签名。”
“现在？不，”林奇看着突然变得积极起来的精灵，他急忙阻止道，“我个人建议你详细地看完契约的全部内容后再签名。”
林奇是一个十分注重自愿原则的人（当然对于恶人不用考虑这个原则），原本他早已准备好了长篇大论，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来应对万一奥菲莉娅不愿意的情况。
而现在，对方出奇的配合，反倒让他心中出现了一丝意外。
“嘛，不管如何，自愿总比被迫要来得好得多。”他在心中这样想着，随后说道，“现在，我需要了解一下关于你的个人情况，比如说你的年龄。”
“四百二十七岁。”
“哦，是四百二十七岁……等等？！”林奇换算了一下，按人类寿命一百年算来，四百二十七岁的精灵相当于人类十四岁的少女。
于是他问道：“你成年了吗？”
“成年了。”
“哦，那就好。”林奇心中叹了一口气。
看来精灵的成熟期相当的早，他可不想再成为雇佣童工的黑心老板。
“下一个问题，姓氏。”
“语星。”
“原居住地。”
“这个，我不能告诉您。”奥菲莉娅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说道。
“不能说？”林奇看着奥菲莉娅脸上浮现的迟疑与一丝警戒，顿时明白了她的想法，只能无奈地说道，“我与那些‘野蛮人’不同……算了，下一个问题——”
趁着这个机会，林奇把他心中对精灵的好奇与疑问全部问了一遍，包括精灵的历史、人文、社会结构、掌握的技术、魔法造诣与造物等等。
尽管有很多问题对方不愿回答或无法作答，但他依旧还是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在精灵的农作物之中，通过奥菲莉娅的描述，他发现了疑似是番薯与甜菜的两种农作物。
假设如他所想，真的是番薯属与甜菜属植物，那么林奇的领民们，不仅能收获一种能填饱肚子的主食，还有糖分的另一个主要来源。
“啊，已经这么晚了。”林奇注意到了地上的月光的位置，此时已经是午夜，在没有任何夜间娱乐活动的时代，人们的作息通常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换句话说，目前整个维顿镇里，仍然未睡的人，就只剩下了他与面前的精灵了。
正当林奇想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他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丝警觉——
——有人从外部闯入了他的结界，进入了他的城堡。
看来今夜的维顿镇，除了他们两位，还有其他醒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