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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很多个平常日子那样,张秋虎坐在电脑桌前学习,阿公阿婆各有所忙。那天上午,他阿公坐在院子一角,拿扁担的顶端在碓窝里舂花椒粉,阿婆清洗床单被子等,洗澡间的洗衣机工作的时候,阿婆在院子里支起三个三角架,上面架着两根长长的大竹杆,将先洗好的晾在其中一根杆子上。
听到门外面汽车刹车下人的声音,听到“谢谢”和“不客气”以及汽车再次发动的声音,阿婆和阿公停下手上的活,一个站在院子的那头一个站在院子的这头,望着。张树林和他老婆拖着行李进到院子里,各对二老称呼了一声,将行李放在院子的地上。张秋虎没有起身,心里是知道谁回家来了。
行李还没有落地,张妈妈就说:“你们今天才洗床单铺盖啊,这都腊月二十七了。”
阿婆说:“我甩了水的。”
张秋虎走出来,懒洋洋地依着门框喊了一声“爸、妈”。
张树林从一进门就黑着一张脸,不像是回家倒像是老板喊他加班。
拉开行李箱,张妈妈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大翻领的厚夹克衣服,说:“小虎我们给你买的过年衣服,你试一下。”
张秋虎来了一点兴趣,过去举着衣服欣赏着面料款式,看是否合自己的脸型肤色。
“是在大商场的专卖店买的。我和你爸转了两个小时就看起了这一件。”
张秋虎把衣服压在自己胸前,笑意盈盈地对阿婆说:“阿婆,你们看呢?”又扭过身子对着阿公叫他欣赏。
阿公说:“好看。”
阿婆也说:“好看。”
这时张妈妈边在箱子里翻腾边说:“爸妈你们今年就将就穿往年的衣服过年。我们今年经济紧张,就没有给你们买。其实我们也去逛了,逛了几回都没有买到实惠的。”
她说话时没有看着老人的脸。
阿公面色讪然。一方面是儿子媳妇不把两老当回事,另一方面则在“实惠”二字上,所谓“实惠”即是“便宜”,“便宜”就是质量差的货,可能就是随便能够糊弄过去的“地摊货”。好多年来就跟“便宜货”绝缘了,有两个在外打工的孝顺女儿逢年过节地送钱送衣送鞋帽,都笑容满面强制要送上好的,那就是一份亲生的尊敬和爱护啊。儿子媳妇口里心里的“实惠”二字在老头子看来是别有深意的,就为他的独养的儿子,二十几年来一直埋怨他,恨他在高中毕业的那一样生病住院抽空家底因而影响了那想一想都很诱人的美好前程。
阿婆朗声说:“不用买。我们昨年买的过年衣裳还是新的今年还可以穿,我和你爸冬月底还各买了一套,我们有穿的。”字字清朗得有点可疑。
张妈妈帮张秋虎脱了羽绒服,换上这件新买的。她目光熠熠十分满意于自己的眼光和儿子的帅气。
阿婆返身去洗澡间,从停下的洗衣机里拿出床单,阿公走到晾衣架前,帮着阿婆抖开床单,晾到竹杆上,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进厨房,阿公拿出来一个玻璃瓶子一个小铝勺,去勾他舂好的花椒粉,阿婆则淘米准备中午饭。
张树林走到厨房门口来,说:“今天中午吃啥?”
阿婆看着儿子,说:“吃啥?你想吃啥?”
话音不对。他觉得他们应该像迎接久违的亲人一样热情待他,不是问“你想吃啥”而是应该尽着家里的美食统统端出来。
张树林突起高腔,说:“我吃啥并不重要。这都中午了你还没有开始煮饭。等你煮熟人都要饿晕了。我今天还没有吃早饭。”
“我们哪晓得你们今天回来呢?”阿婆并没有这么顶过去。
“快点煮。”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没来由地太硬,张树林这样说时语气略有些柔软。
张秋虎把新衣服脱下来拿在手上,蹲到箱子边翻找。
张妈妈来帮他找出裤子,是一条深海蓝色的加绒牛仔裤。
张树林打开自己的睡房,站在房门口,面朝屋子,高声怒容,说:“这屋里这么脏也不打扫一下,灰尘都可以当印泥了。”
阿公和阿婆不说话。
张秋虎拿着裤子在腰上比划,看裤子的长短和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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