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初纳逆鸿

  天地鸿气非常灵巧,也非常温和,即便陈南焱并未加以引导或是压抑,这缕鸿气也在一天罡地煞之中也仅仅是灵巧地上下翻滚着,没有多余的游走,更没有对天罡地煞产生任何伤害。陈南焱静静地感受着这一缕鸿气在体内跳动了数秒后,慢慢的钻进罅隙之中,顺着身体的纹路游走,最终消失不见。
  如此说来,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含有鸿气,而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将天地鸿气吸入体内,只是在不经意之间让它们流失了而已。想到自己活了二十年,居然让那么多鸿气白白流失,陈南焱不禁有些懊恼。但他很快收起了内心的懊悔,打起了精神再一次深呼吸。种一棵大树的最好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既然明白了这一点,那就不要放弃任何用于修炼的机会。
  这一次深呼吸,陈南焱将自己的鸿气有意识的掺杂进了吸入体内的天地鸿气之中,然后牵引着它们在自己的天罡地煞之中开始流走。不得不说,虽说鸿气游走一遍的时间非常短暂,简直可以说是转瞬即逝,但为了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鸿气,要调动几倍于其的自身鸿气进行引导,并且即便是对鸿气控制极有天赋的自己,在天罡地煞中引导不属于自己的鸿气,也要极度集中注意力,稍有不注意,两股鸿气就会失去牵制,再次将它们结合又要付出更多的注意力。最终,这一点点鸿气才会在完整的游走完天罡地煞之后变成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归于储备鸿气的中央部位:鸿海之中。虽然需要集中注意力,但这终究不是什么困难到平常人无法完成的事,反复几次深呼吸之后,陈南焱有些自嘲地笑了:几次反复下来,即便是鸿海中储备并不丰富的自己,都只能感觉到鸿气只是微微增加了细微的一小撮而已,而这对于那些鸿气量丰厚的九霄鸿流高手来说,连使用远程鸿气打击之前的起手式都远远不够。
  这么一想,陈南焱似乎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宁愿自损天罡地煞,自废武道前途,宁可堕入魔道,也要去吸收那些散落世间,走火入魔的武者遗留下来的鸿气,也就是世人所称的煞气。付出极大的努力,收获着微乎其微的战果,想要成功唯有依靠长年累月的积累,鸿气的修炼就和大部分生活之道一样,会让强者更强,让怯懦的人逃避,让软弱的人放弃,让想走捷径的人走上邪道。陈南焱明白了外公在自己幼时为何要强迫他每天练习吐纳至少半小时,也明白了即便是最偏爱自己的陈若风也一遍又一遍严肃的提醒他不要想要走捷径。
  如果总有人要求你不走捷径,要你脚踏实地去追求什么的话,那一定有一条捷径等着你去走。而你或许一辈子也找不到,又或许,永远支付不起这条捷径需要的代价。
  可是陈南焱不一样。几乎是从天而降的,来自于魔头那比肩天地的鸿气,此刻就寄居在他的体内,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使用呢?这么想着,陈南焱再一次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去理会那微不足道的鸿气,而是借着深呼吸带来的放松感,将自己鸿海中的鸿气搅动起来,慢慢在意识中形成了一个漩涡。随着陈南焱口中的念念有词,漩涡逐渐扩大,一片如同莲花瓣的玄色晶体从鸿海中如石出于落水一般浮现出来。陈南焱保持着紧张的注意力,但看见这片“莲花瓣”时,还是小小的惊叹了一下。水色的鸿气从鸿海中如丝线般顺着漩涡生出,慢慢伸向莲花瓣。在接触到莲花瓣的一刹那,黑通体色,黏稠如油,与陈南焱水色的鸿气截然不同的鸿气暴起,粗暴地将伸向自己的鸿气冲散,击碎。不仅如此,在已经没有鸿气能够威胁到自己之后,这道粗暴的鸿气好像嚣张的纨绔子弟一样,傲慢地在鸿海中巡回一圈,找到连接在鸿海上的天罡地煞,不仅不受陈南焱控制,甚至于陈南焱情急之中运起想要进行拦截的水色鸿气,在那道颇有玄莲风格的霸道鸿气面前竟然毫无反抗之力,编织成网的鸿气防护被一击贯穿。陈南焱只觉得眼冒金星,鸿气在自己的天罡地煞中横冲直撞,时而膨胀地似乎要撑破身躯,时而如同电钻在自内而外地摧残着已有的鸿气体系。这种更类似于精神上的疼痛比之身体上痛苦更加难以忍受,以至于意志坚定如陈南焱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剧痛下,控制不住地用一种从胸膛中发出的嘶吼声来减缓这种的疼痛感。他无法自制地滚到在地,像个难以控制自己的婴儿一样在地上扭动,甚至连多余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任凭这股凶煞之气在自己的天罡地煞中游走。偏偏它就好像是第一次进城的农村大爷一样,不仅不认识路,还格外好奇一样在一个地方反反复复逛上好几遍,这几乎让陈南焱崩溃。
  终于,本来连五秒钟都不需要的一趟游走,这股鸿气花了一分多钟才勉勉强强重新回到了鸿海之中,在被陈南焱的天罡地煞强制柔化了过之后也终于融入了原本汇集在鸿海中的鸿气,留下一身伤痕累累的天罡地煞,还有几乎背过气去的陈南焱。终于有机会得以恢复一下理智的陈南焱还没有力气爬起身,只得在地上运起鸿气窥探自己的体内。让他有些欣慰,甚至是大喜过望的是,从那枚莲花瓣中钻出的鸿气虽然好像连那其中包含的总量的万分之一都没有,但这一趟折腾下来,自己鸿海中增加的鸿气量,足足是自己吐纳了那么多次所吸收的天地鸿气的数千倍之多,以至于光是粗略的探知,就能够感受到量的增加之明显。
  这确实是一个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的收获。但陈南焱喜悦的心情很快变得不那么雀跃。这股霸道的鸿气给自己的天罡地煞造成的伤害就和它为自己鸿气的增加做出的贡献一样明显,以至于现在即便是运起属于自己的鸿气,陈南焱也会感受到明显的疼痛感。果然,入魔就是一把双刃剑。在自己不知道的黑暗角落,有多少人觊觎入魔带来的巨大益处,又有多少人真正走到武道的台前,让整个武道为之惊叹呢?如果不是玄莲事先的提醒,或许陈南焱已经因为贪心而大量释放莲花瓣中的鸿气,进而被那恐怖的力量撕裂了天罡地煞,爆体而亡了吧。这么想着,陈南焱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必须严格控制一次性吸收的鸿气的量,不仅如此,每一次吸收之后,还得按照师父给的方法,吸纳天地鸿气来修复天罡地煞
  这么想着,陈南焱终于卯足了劲起身,费力地盘腿而坐,再一次深吸一口气。让他得到了些许安慰的是,天地鸿气还没有来得及被自己引导,就主动地找上了天罡地煞中狰狞的伤口,一丝一丝地开始修补创口。虽然依旧很慢,但这样的速度和量也足以在几个小时之内修补好方才那个量的吸收留下的创伤了。虽然刚才的量也不是很大,但陈南焱的心中还是开始思考再减少一些量,不仅是为了便于创伤的修复,更是为了让自己承受的痛苦不那么剧烈。陈南焱心中的算盘打得飞快,自嘲的想法也没有停下。要再像刚才那么搞,就算没有被撑死,也会被疼死的吧?
  那种疼痛感,一般人早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师父?!”一声厉喝打断了陈南焱的思绪。一个身影撞开了小屋的大门,似乎很快就锁定了盘腿坐在草坪上的自己,健步如飞地疾跑而来,“师父父你没事吧!”似乎是在迅速的视觉搜索后确认了暂时没有敌情,须弥芥紧张的神色也略微放松了下来,转为变成了担忧关切的表情,一个飞扑,四肢着地跪趴到陈南焱面前,自下而上细细打量着陈南焱,“哪里受伤了吗?”“芥芥?”看着对方这么关切而焦急的眼神,陈南焱愣了一下,旋即对这个丫头的一惊一乍感到哭笑不得,“师父没事啦。倒是你,咋还没睡呀?”“还不是都怪你!”看陈南焱的神色确实轻松,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须弥芥立刻向后一倒坐到了地上,双手抱在胸前,嘟起了嘴,“师父父说好了很快就回来,我就呆在房间里等着,结果一直等到睡着了都没见你回来。”说着,她好像控诉一般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陈南焱,“而且还听见你的惨叫声,吓得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将信将疑的上下打量了好久,须弥芥虽然依旧是不满的神情,眼神却早已软了下来,“师父父,真的没事吗?”“让你担心了,只是在吸收鸿气时操之过急了而已,没什么大碍。”并没有打算把玄莲的事情告诉须弥芥,徒增她的心理负担,陈南焱笑着伸出双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躯,笑道,“你看,身上也没缺点什么,完全没问题哦。”
  “没事就给我起来!”脸色一变,须弥芥一副有些愠怒的样子,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手就去揪陈南焱的耳朵,“让我担心了那么久,必须要跟师父父要点补偿才行!”“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徒弟对师父应该有的尊重啊。”虽然须弥芥没有习过武,但很显然她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以至于自小习武的陈南焱为了躲避她的手,不得不做出了一个后桥翻滚起身,伸手按住对方的头。看着须弥芥龇牙咧嘴的样子,陈南焱又无奈又想笑,“行吧,看在你这么长时间都很乖的份上,答应你一个要求。”“真的?”本来还一脸生气的须弥芥顿时喜笑颜开,反手抓住陈南焱的手就往屋子里走,“那我要和师父父一起睡!”“不行。”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陈南焱面对这种有着明显暗示的话语,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反而语气中透露着平淡的训斥,“说了多少次了男女有别。别忘了,我们可是约法三章过的。”刚关上屋门,陈南焱就伸出右手,弯起食指与中指的指节,轻轻地敲了敲须弥芥的脑袋,“是不是太久没复习了?现在,把我们的三条约定背一背。”“呜,师父父就知道欺负我!”抱着头委屈地向后退了几步,须弥芥瞪着泪汪汪的双眼,声音虽小,却没有停下,“第一,绝不失去本心,心存气节,所作所为不求完美无缺,只求问心无愧。”“相对应的,我会将你视若至亲,倾囊相授。”报以赞同的点头,陈南焱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你就是我的亲人,只要一息尚存,我就定将护你周全。”“我知道。”须弥芥点了点头:“第二,不去追寻自己的过往,专注在眼前的生活中。”“相对应的,当你达到武英级别的实力,我们就一起去寻找你的过去。”陈南焱收回了温柔的语调,转而变得庄严而肃穆……
  只说了两点,须弥芥却忽然收了声,咬紧了下唇,似乎对接下去要说的话格外的排斥。她的心理陈南焱了然于心,故意微微提高了声调:“怎么,忘记第三条了吗?那我要给你惩罚了哦?”“我我才不要再冥想几个小时!”仰头脱口而出的抗议,变现出了须弥芥对以往惩罚的厌恶。她的喉间发出哀怨的低鸣,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第三,男女有别,绝不在任何情况下对师父有任何不适合师徒关系的行为。”她好像是有些沮丧,或者说伤心,以至于从陈南焱的角度能够看见她眼中有晶莹闪烁,“同样,也不能做亲人关系以外的事。”
  陈南焱叹了口气。不仅是须弥芥,就连他自己也很难开口说下去:“相对应的,如果在你成年之后我们依旧孤身一人,那么,便自此互相给对方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