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弃暗投明

  宫家虽然有京城的张家撑腰,又有不少如宫远扬这样用各种方法挤进武英行列,竞争大家长的武者,但无论是在社会地位武学家族传承亦或是武道名声上,要想和真正的大家族比,那是绝对没有可能性的,至少目前没有。就算宫远扬野心宏大,甚至不惜结交孙家把自己本就没有多少地位的家族与孙家挂钩,以此扳倒陈家,但这终究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宫远扬唯一庆幸的是在上学的时候,自己就和孙家的大少爷,以及柳家的少主关系不错。这一次被自己曾经的手下邀请来湾流酒店最贵的VIP区,他也不忘叫上他们,以此显示自己把他们当朋友,也是为了将来自己的计划实行留一条后路。虽然柳家少主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来,但孙家的少主,大少爷孙一豪能够来,也已经让宫远扬得意了好一阵子。
  所以在这最绝望的时刻,宫远扬看见孙一豪就像是看见救命恩人一样,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扑了上去,想借着刚才的酒劲怂恿孙一豪一次,说不定按照孙一豪的性格,真的出手帮他收拾了陈南焱呢?就算孙一豪不出手,自己也能加快孙家对陈家下手的速度。在京城接到的消息已经是三天之前了,孙家肯定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么剩下的这一个借口,就让自己来帮他们找吧。这么想着,宫远扬又开始得意洋洋起来。说不定柳孙两家会因为自己帮他们找到了借口而感谢自己呢?柳家少主和孙家大小姐说不定也会出于感谢而和自己关系紧密起来呢?宫远扬越想越激动,看到就在面前的孙一豪,他伸出手想要和他套个近乎:“豪哥,你”
  “陈大家长,您怎么也在这儿?”孙一豪的确伸出了手,但却是略过了宫远扬,直接冲着他身后的陈南焱走去,脸上的惊喜和阿谀之意格外明显,“您看我也不知道您和黄大家长在这儿,要不然我肯定得来敬酒啊。”他扭头向黄青点头示意,目光又停留在了另一边的女孩儿们身上,“啊,须弥芥你也在啊,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师父在这儿”“孙一豪,你还好意思问我!”被黄青和自己师父的威严压了好久的须弥芥看见孙一豪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孙一豪面前挥起了小拳头,“你跟那个人渣很熟吗?你知道他怎么欺负师父父的吗?!”“什么?”须弥芥这句话一出口,孙一豪的脸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变成了恐惧的煞白。他扭头四顾,眼神在须弥芥,陈南焱,宫远扬,还有其他人脸上一掠而过,不知道应该停留在谁那里。但最终孙一豪还是选择将目光停留在宫远扬身上,使用的不是那种平常人能够看见的眼神,而是一种任何人都能从中看出杀气和仇恨的视线。
  宫远扬自然也明白。接触到孙一豪那杀人目光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一个冷颤,自己就像是被猎手锁定的猎物,被刽子手盯上的死刑犯。宫远扬只觉得自己或许由于一些不明不白的原因,在自己无意识间得罪了孙一豪。他并不害怕对方,毕竟在单论武学造诣,自己或许比对方更进一步。但宫远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得罪孙一豪:他背后站着的,或者说即将继承的家族,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宫家再难掀起波澜。
  “豪哥豪哥,你听我解释”事到如今,宫远扬也不想再利用孙一豪,他只希望孙一豪别再追究自己得罪他的事情——尽管他隐约能猜到是因为陈南焱,但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让孙一豪为了陈南焱选择和自己这个和他关系并不差,甚至还有盟约的人翻脸,但既然情况已经摆在自己面前,那就忍一时,晚些时候再和孙一豪套套近乎吧,“我其实没想闹事的,只是黄大家长和楚莺歌为了陈南焱这个弃子,对我和我的家族言出不逊,我为了维护家族的名声才”
  “你给我闭嘴!”虽然极力地保持了克制,但宫远扬的这几句话还是让孙一豪难以自制,心中除了怒不可遏,还有一种恨铁不成钢般的懊恼。自己已经这般瞪着他威胁他,再愚蠢的人都能看出自己对陈南焱的畏惧和尊敬,可是这家伙居然依旧出言不逊,一口一个弃子。虽然柳孙两家围攻陈家的消息尚未传播开来,宫远扬不知道陈南焱的实力和身份倒也情有可原,但万一陈南焱不管这些,有意刁难他,自己又有什么办法?看宫远扬的样子,八成是已经被教训过,领教了陈南焱的实力了。那他为何不知悔改?万一陈南焱又因为这些事,把自己和孙家与宫远扬和宫家绑在了一起,那之前为了与陈南焱交好而花出去的资本岂不是要打水漂了?虽然孙一豪很想通过结交宫家这一条路,为自己的家族打入京城铺好台阶,可是如果是以再一次和陈家,和陈南焱这个怪物为敌为代价,那可绝对是舍大求小,得不偿失:没有了宫家,自己也一定能找到打入京城商界的方法,可是没有了已经有抬头之势的陈家甚至于得罪了他们,那孙家在武道上的前行之路虽不至于彻底断送,但至少在自己掌管孙家的时代,想要获得很高的地位是没有可能了。
  既然如此,该做什么决定就非常明确了。
  “孙大少,你刚进来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作为代表黄家和孙家交涉最多的人,黄青上前几步,微笑道,“你也明白我刚就任大家长,所以我能以黄家的信誉担保,我所说的都会是真的。”“不必了,黄大家长。”抱拳行了个礼,孙一豪不仅无视了身边被自己吼得目瞪口呆的宫远扬,几步走到黄青和陈南焱面前,甚至还向两人躬身行了个大礼,“二位大家长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格,在下都是领教过,也是心服口服的。”他扭头瞪了一眼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宫远扬,继续开口,“今日之事在下心中已有定论。请二位放心,虽然孙家被宫远扬这个小人一时迷惑,有过想要和宫家合作的念想,但今日一事也算是给孙某上了一课,见识到了他宫家的本质。”他郑重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脸上不仅带有尊敬,也有一丝武者和商人都有的气节,“我作为孙家的下一任大家长,今天就向二位表个态:从今往后,我孙家与宫家断绝一切商业和武道的往来。如果二位不嫌弃,我愿意带领孙家,与陈家和黄家达成永久的互利协议,为二位的家族尽我一切可能提供协助。”“哟,孙大少这可真是太看得起我黄家了啊,”对方话音刚落,黄青就大笑起来,转身拍了一下陈南焱的肩,“喂,别说是你家现在情况并不好,就算是我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能和孙家合作也是他最大的梦想啊。”他忽然压低声音,凑到陈南焱耳边,“不是我不会看情况,但虽然孙家对陈家有过很大的敌意,你们之前的过节也不小,但既然你说孙一豪是个可塑之才,还对你非常尊敬,何不顺水推舟,和他们合作一番呢?”
  “孙大少此言差异。”轻轻拍了拍黄青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陈南焱笑着大声开口。在孙一豪微微一愣的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之后,陈南焱忽然大笑起来:“我们不是早就已经是朋友了吗?”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狡猾而戏谑,“你忘了,你作为礼物送给我和陈家的那些宝贝了吗?”“啊,对,对!”回想起了在柳家大厅里的切磋和交流,孙一豪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没错没错,我们是朋友啊。”他激动地甚至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是用力地拍了拍胸膛,“陈大家长您放心,那些都是些小意思。只要陈家有意,孙家能为陈家带来的发展机会那可是无法衡量的。”“哇,没想到孙大少为了阿火这个人,还真是出手不凡呢?”黄青在一边,一脸不只是羡慕还是嫉妒的表情笑道,“不知道我黄家,有没有这个荣幸从你们的交情里分一杯羹呢?”“黄大家长这是什么话,”孙一豪心底一惊脸色一变,急忙开口,“能和黄家合作那可是孙家的荣幸,更何况黄大家长是陈大家长的好兄弟,那自然就是我孙某的朋友。您放心,孙家能给陈家的,只要黄大家长不嫌弃,孙某一样能奉上。”
  孙一豪没有说空话。虽然被陈南焱勒索去的药材和天材地宝都是难以用价格衡量的宝贝,但只要能够获得陈南焱和陈家的好意和在武道上的合作,利用孙家在商界的力量让陈家得到发展不仅易如反掌,而且无论从交易上还是人情上都会有一笔不小的回报。孙一豪如此精明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陈南焱直接与自己朋友相称的用意呢?更何况还有黄青和佛门之中的黄家也愿意与自己合作,简直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啊。陈南焱和黄青选择了顺水推舟,那自己就抓住这个机会营造出双赢的局面,岂不美哉?
  “孙大少不愧为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果然豪气。”黄青笑着用力一拍孙一豪的肩膀,“我常年闭关修行,只听说孙家大小姐在武学上的造诣极深,万万没想到孙家人才辈出,孙大少爷不是能平庸之人。”说着,他伸手抱拳行礼,“黄某实在是短见薄识,让孙大少见笑了。”“岂敢!”急忙伸手扶住黄青的双臂,孙一豪只觉得一身冷汗,“黄大家长万不可如此,这样岂不是让我难堪嘛。”“行了行了,青黄你也别打趣他了。”伸手打了黄青的后背一巴掌,陈南焱笑着看向孙一豪,“你比我们都年长一岁,年龄相仿,大可不必拘泥于这种世俗之礼之中。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还是别用那些拗口的称呼,互相称呼名字便好吧?”他伸手向前,面露颇有威严的微笑,“毕竟我们是朋友嘛,是吧,阿豪?”“没错没错,我也超讨厌被称呼什么大家长的。”挠了挠头,黄青也笑了起来,“我也觉得直接叫名字好听多了。”“好!”对方这么说,孙一豪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兴奋地握住了陈南焱的手,用力却不失分寸地使劲,“既然年纪相仿,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如何,焱兄,青兄?”
  “孙一豪!”没有等陈南焱和黄青回应,一声几乎破音的凄厉怒吼响彻整个包间。被绝望击垮了心理防线的宫远扬瘫坐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就像一头野兽,“你你如此无情无义,断我宫家的发展之路,是要与我和宫家恩断义绝,反目成仇吗?”他嘴角还在不断渗出血水,但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憋红的脸上写满了失控的愤怒,“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就不怕张家的报复吗?!”
  宫远扬面对的是孙一豪的后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既然自己已经被对方放弃,宫远扬也并不打算看孙一豪的脸色,而是一口气把胸中的怒火尽数发泄。说来也奇怪,这一通怒吼和威胁之后,天罡地煞中的灼伤感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忍耐了,宫远扬费劲地站起身,愠怒的神色慢慢平和,甚至露出了微笑。孙一豪迟迟没有回应自己,想必是来自张家的威胁实在是太过于令人恐慌了一些,即便是在家底与传承上强如孙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不会愿意去得罪,哪怕只是一点。可是即便如此,宫远扬也完全高兴不起来。孙一豪或许会因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但此话一出,自己和宫家的,张家走狗的这顶帽子就再也摆脱不掉了。哪怕自己能够铲除异己,走上神州武道的演武台,自己也永远都会被武道之人指着后背,唾骂为走狗。宫远扬能够为了赢,为了崛起做任何事,但唯独这一点,让他始终介怀不已,一想到这儿,他的内心便一阵苦涩。
  但比之他对面前三人的恨意,连这最不能接受的事也忽然变得不那么绝对起来了。只要只要能够让他们从这个世界消失,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良知也罢,尊严也罢,生命也罢……
  他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开口大骂,一击包裹着水色鸿气的直拳已经出现在他的鼻梁前,虽然在宫远扬的眼中这一拳并没有那么难以对付,但现在的他浑身是伤,没有一点战力,甚至在刚才与陈南焱的硬碰硬对抗中将鸿气耗费了近九成,就算无视天罡地煞的刺痛感,宫远扬也没有使用鸿气防御的可能性。
  “砰”的一声肉体与金属碰撞般的脆响,宫远扬在空中转着圈,倒立着撞在墙上,鼻腔即便是在倒立的情况下依旧喷出了一股有力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