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双赢
看着陈南焱轻松的神态，显然自己的挑衅没有激怒他。事到如今，自己唯有再追加一个条件了。为了胜利，孙一豪决定破釜沉舟。
“既然陈大家长有信心，我们不妨把赌约扩大一点。”反正已经被狠狠地敲诈过一笔了，孙一豪此时也不再有所顾忌，伸出一根手指，“如果下一招，大家长能够不躲闪而是正面抗下而不倒下，那么在下可以为您，为陈家提供双倍的药材和资金，如何？”“哦？”说不心动是骗人的，陈南焱的心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虽然孙一豪这个条件明显是带着目的性的，其中的危险性不言而喻，陈南焱也不是性格特别冲动的人，但本就想要再找机会坑一把孙家这个大土豪的陈南焱觉得这个险值得冒，“这么说，孙少爷是有把握在一招之内放倒我咯？”他拍了拍手。掌心的伤势似乎已经不疼了，甚至有了愈合的迹象。面对孙一豪征求意见般的炙热眼神中，他笑着点了点头，“这么丰厚的报酬，就算是挨你一招，都能值回医药费了吧？”“那么，请吧。”听到陈南焱的肯定回复，孙一豪心中的自信再一次暴涨。陈南焱啊陈南焱，你输就输在太贪心，既然选择了承担这一击，那就不要怪我拳脚无眼了。
“阿豪？”听到孙一豪加大了赌注，刚才还惊叹于陈南焱能够躲过极冰千针的孙振华又焦急了起来。他不知道孙一豪留有后手，但他一句话就赌上了整个家族现在拥有的近乎所有药材和一大笔资金，让作为家族二把手的自己不由皱了皱眉。资金还好说，再多对于孙家也只是九牛一毛，但那么多药材，光是收购就需要难以计数的精力，更别说其中还有许多有价无市的罕见珍材。看着孙一豪向他摆了摆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然，自己不可能反驳自己的侄儿，孙家的大少爷，下一任的大家长，那到时候不仅是自己被排挤，自己的女儿孙如霜也只能一辈子为家族奔波而无法接触更为核心的事宜。孙振华此刻只能寄希望于从不做亏本生意的孙一豪真的能够在下一招击败陈南焱，以保全家族的荣誉和那么多药材。
他早就忘了，孙一豪才刚刚被陈南焱狠狠地宰了一笔，早就做了他人生第一笔必亏的生意。
陈南焱深吸一口气，鸿气在体内快速的流转。仅靠肉体的程度应该是不可能扛得住孙一豪有备而来的这一招了，否则孙一豪也太不自量力而草率了一些。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关于在体外运起鸿气进行防御的想法，何不趁着这个短暂的机会尝试一下呢？他将意识集中在体内流淌的鸿气，跟随鸿气走过自己上半身的三十六天罡，走过下半身的七十二地煞，好好地了解了一下体内的构造，又跟着溢出体外的鸿气逐渐将精神集中在了自己的体表。说来也奇怪，在体内并没有那么流畅的鸿气一到体外，似乎就和自己的手脚一样灵活自如，甚至是连形态的变化也显得那么简单。陈南焱明白，自己在之前的世界中那么努力那么刻苦地锻炼着自己的肉体，对自己的身体熟悉到就好像每一块肌肉都能够用意识来控制，如果鸿气到了体外就像自己的身体组织的一部分的话，控制它简直易如反掌。
另一边的孙一豪也没有闲着。他双手平举交叉在胸口，鸿气不断溢出掌心又凝聚在极为细小的一个点上，化为一枚银光闪闪的冰针，甚至还在不断吸收新产生的鸿气。看见这一幕的孙家武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孙家极冰掌法非常邪门的一式，据说祖师爷曾因为修炼这一招而被寒性的鸿气所伤而不治身亡。但若练成，必是一代翘楚。孙振华更是面露惧色。他明白大少爷虽然天资并不差，但从小就在武学上被并非嫡传而且是女子身的自己的女儿孙如霜压着，在家族中甚至都排不上前五，这让身为下任大家长的孙一豪始终耿耿于怀。现任大家长，孙一豪的父亲孙启华既然愿意让儿子修炼极冰掌的外典，也已经是他们父子二人最后的一次努力。为了孙一豪在家族中的地位，为了让他获得更多的支持，在武学上，他至少不能被孙如霜超越太多。这一次迎战陈南焱也一定是出于这样的目的。若能在这一战中证明自己，孙一豪的大家长之路一定能走的更顺畅。
所以孙一豪决定拼了。在家族那么多资源的帮助下他终于练成了这一招，那么就差一个结果，一个能够证明自己不比堂妹差的结果。集合了现在他能使用的所有鸿气的冰针已经凝结完成，孙一豪目光如炬，掌中的跃跃欲试让他怒吼一声，用尽最后一丝鸿气将冰针射出。
没有想象中那么声势浩大的破风声，冰针仅是在空中一闪，带着嘶嘶作响的气流声以肉眼完全不能捕捉的速度冲向陈南焱。陈南焱没有反应过来，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冰针就已经触碰到了陈南焱的身体。
随后，一阵无声的冲击波扩散开去，整个大厅在这一场爆炸之中变得一片狼藉，连大厅的大门都被冲击波不理情面地撞开了。不仅如此，爆炸波所波及的地方不仅没有一般爆炸的焦黑色，反而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来的及防御，或多或少的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待他们呻吟着站起身去看这场对决的胜负时，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的伤痛，愣在原地。包括鸿气耗尽气喘吁吁的孙一豪都快忘了呼吸，直勾勾地盯着站在爆炸中心的那个人或者说，人形兵器。
包括要害在内的全身上下百分之六十的区域被一层半透明的水色盔甲包裹，陈南焱双腿微曲，却非常稳当地站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嘴角还带着出乎意料般的微笑。虽然这一身盔甲看上去满是裂纹，但只有陈南焱自己知道，这还是在自己第一次运起鸿气形成盔甲，而且情况紧急，自己根本没有时间更充分地进行鸿气的转化。仅仅靠着这么薄薄一层不完全的防护，陈南焱就挡下了那一场爆炸绝大部分的威力，即便是余威，凭借自己本就结实又填充了鸿气的肉体就硬吃了下来。虽然没有多少伤害，但陈南焱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这一招的余威，不使用鸿气的自己要扛下来，恐怕也要受不轻的伤。
孙一豪不是一个弱者，只是他运气太差，遇上了开了挂的自己。
这么想着，陈南焱只觉得身上的盔甲随着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化为了水色的鸿气消散了。他甩了甩手，意识到这是一个一次性的防御。或许这样也不错，至少每一次消耗的鸿气不多，能够承受的攻击也不弱，看来自己很有必要好好摸索一下啊。话虽如此，但眼下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并不是这个。陈南焱慢慢走向已经跌坐在地的孙一豪，忽然笑着伸出了手，却只看见孙一豪紧张地抬起手想要挡住自己的脸。陈南焱被这滑稽的一幕逗笑了。他知道孙一豪已经没有鸿气了，这样的举动是害怕自己对他动手，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孙大少，能够用出那么强大的攻击的你，现在居然还会害怕？”
孙一豪知道自己有些神经过敏，脸上不禁泛起了潮红。但一想到自己已经彻底败在了对方手下，他的脸再一次变得煞白。输了便是输了，虽然非常不甘，但他不像柳崇山那样失去理智，而是用力爬起身，向着陈南焱抱拳行礼：“陈大家长，您果然是武功盖世，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他又抬起头，庄重的看着陈南焱，目光中除了敬意，还有掩盖不了的失落，“请放心，答应您的东西，待我在两日内凑齐，便亲自送到陈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言罢，他低下头，似乎准备接受陈南焱的嘲讽。此战一败，自己在孙家的地位一定受到严重的质疑。虽然败给陈家的大家长不是什么特别丢脸的事，毕竟连柳灵儿，孙如霜这两位冰火双骄联手都败下了阵，甚至连柳家的大家长都被打哭了，自己还能站在对方面前，已经是虽败犹荣了，但难免会有别有用心的之人用自己的赌约做攻击点，不断质疑孙家。自己可以不在乎脸面，但一想到孙家可能从此要被陈家甚至别的小家族轻视，他的心就很疼。
所以他低下头，既是对陈南焱的尊敬，也是无颜面对孙家家眷。他只希望陈南焱能够不那么刻薄，稍微说两句就放过自己。孙一豪的心已经再也经不起太大的打击了。
“不能算我赢吧。”一片死寂的大厅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陈南焱笑嘻嘻的摸了摸鼻尖，伸出右掌亮出细小的几乎不可见的伤口，“虽然刚刚才发现，不过这可是你的极冰千针造成的伤口哦。”
沉寂的大厅忽然爆发出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吵杂。柳孙二家的家眷此刻激动的心情根本无法表达，无论是陈南焱施展的防御功法，还是孙一豪输了的事实，再到现在突然出现的惊天逆转，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也太随便了，以至于所有人，连同孙一豪和孙振华都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有伤口，那不是意味着，自己甚至都没有必要出第三招就已经赢了吗？孙一豪明白，如果陈南焱选择隐瞒，这个伤口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为什么要主动承认自己的失败，仅仅是出于武者的气节吗？那他为何又不在第一时间承认呢？莫非是想试探自己的身手吗？
陈南焱看着吵杂的人群，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他太清楚孙一豪眼中所带的失落了，那是一种即将面对整个世界的恶意而依然选择前行的决绝。既然这是一个有气节又有潜质的武者，自己又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呢？能够掌握鸿气就应经是自己今天最大的收获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诸位柳孙二家的前辈后辈们，”清了清嗓子，待到人群安静下来，陈南焱朗声道，“陈某今日所行之事虽非出于本意，但拳脚无眼，伤了柳大家长，又对二家有所冒犯，陈某在此谢罪，还望各位海涵。”说着，他抱拳行礼，又面向孙一豪，露出笑容，“孙少爷，今日的比试，权当切磋，咱们就算是一个平手，如何？”“平手？”看着伸向自己的手，孙一豪忽然明白了：陈南焱固然受伤在先，但既然他能够承受自己的全力一击而几乎毫发无损，实力必然远远不是自己能够望其项背的。他在给自己的一个机会，一个作为武者继续成长的机会，一个在家族中树立威望的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孙一豪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对方到底手，激动地用上了适当的力气。陈南焱是一位真正的武者，一位堂堂正正的武学大家，或许能够结识对方，是自己最大的幸事，“陈大家长果然是人中翘楚。请放心，即是切磋，在下答应的条件也一定如期奉上，就当做是与您结交的随手礼。”“孙大少果然出手不凡。”明白对方理解了自己的用意，陈南焱露出了真正愉快的笑容，“那陈某就替陈家上下谢过孙家的慷慨，还望日后多多包涵。”
看着面前不久前还是敌人的两人握着手笑着交谈，好似老友一般的场景，所有人都觉得非常难以置信。但他们知道，既然两人愿意这么面对对方而不加以防备，曾经的恩怨想来也已经不再重要。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会是市井之间流传良久的谈资而无人知道真相吧。
“二当家！大少爷！不好啦！”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开手，一个身着孙家练武服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地踏过被破坏的大门冲了进来，满脸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