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会试 五
程适也作了难了，他看着阳昆，阳昆则看了看他，两人皆无言。怎么搞？这可是有点棘手啊。
封子锐两手一摊，他也无计可施。他实在是不愿意担这个风险。
“快马急送内阁，请他们定夺。林学子留下，其余的一律给本官带走。”阳昆最后做出了决定。
今日值守内阁的是华盖殿大学士李东阳，他借着牛油烛光端详着锦衣卫飞马送来的福袋。这还真是的耶，怎么搞？自己如果是一言直断这可能就毁了一个学子的清白，断送了人家寒窗苦读十几年奔来的前程。他自天顺八年高中二甲第一名被选为庶吉士以来已经是三朝老臣了，官场中打滚多少个来回了，眼睫毛可以说都是空的，既然是皇上所赐，那就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皇上去解决吧。
弘治帝久久的坐在御书房发呆，他看着先皇手书的一副扇面心里不是个滋味。先皇临终前把大明万里河山交到自己的手里，当时年轻气盛以为可以一肩扛起。是以他亲政爱民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发誓一定要把大明打造成铁通江山，创造出一个大大的盛世，万国来朝岂不快哉。可是等他真正的执掌朝纲以来，没有什么时候是顺心的。天灾人祸不断，是按下葫芦起了瓢，拆了东墙补西墙。真难呐，当初有时候他会想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先皇会怎么做呢？可是先皇已逝，应者唯眼前这一物而已。这是他老人家最喜爱的一把扇子，自己生日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每每思念先皇的时候他就拿出来看看。
科场弊案，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自我大明先祖洪武大帝开国以来仅有一次。而且那个时候洪武爷是打开杀戒，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昔了，那个时候洪武爷乾纲独断霸气凌人，谁敢说个不字，可是现在的自己手里执掌的大明文官集团已经可以和皇权分庭抗礼了，弄不好的话处处掣肘，自己什么事儿都干不成。哎，真的好烦心呢。
正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父皇怎么还不歇息呢？又在忧心国事，母后那边为父皇的身体在流泪呢。”
弘治皇帝不用抬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的小宝贝心肝太康公主朱秀荣来了。他放下手中的扇子，强颜欢笑道：“荣儿，怎这般十分到父皇这儿了？”
“父皇，人家去给母后请安，可是母后垂泪连连说父皇最近忧思国事，龙体不大康健呢。人家担心父皇就来看看您。”朱秀荣撒娇的挽着弘治帝的胳膊。
“你个鬼灵精，是你母后说朕久没去后宫陪他了吧？”弘治帝在小丫头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道。
“最近国事繁多，朕很是忧心这后宫嘛，去的就少了。你回去告诉你母后晚点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过去陪她。”弘治宠爱的道。
“是什么事情让父皇烦忧啊，说给荣儿听听，说不定人家可以帮父皇的忙呢。”朱秀荣随即从后面搂着弘治帝的脖子道。
“你呀，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多学点女红比什么都好，看你现在不好好习练女红将来怎么找婆家。”
“父皇真讨厌，人家才不要找婆家呢，人家要陪着父皇一辈子。”朱秀荣羞红了脸道。
弘治帝经宝贝女儿这一闹心情松快了不少，脸上的笑容渐开。
这个时候门外小太监来报：“启禀皇上，今夜当值的华盖殿大学士李东阳求见，说是十万火急的事儿。”
“哦，那赶快传他进来。”弘治帝好不容易露出的笑模样没有了，一脸严肃的道。
李东阳来在殿前跪下说明了情况，说完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这锅甩给皇上了，那举子是死是活的就看皇上的了。
弘治帝看着两个几乎是一样的福袋道：“怎会如此的相似呢。”他心里也犯了难，虽然是他亲赐但是他一天得处理多少事啊，这等的小事儿他哪里会放在心上。再说又过了五六年了，换谁也不一定记得起来啊。
朱秀荣一听谁？林云轩？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会卷入科场舞弊案里面呢，他怎么可能会作弊呢？
她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把从弘治帝手中拿过那个福袋仔细观看。是自己亲手做的，那个荣字虽然不知道的人一般看不出来，可是她亲手绣上去的岂会不知。
“父皇，这是儿臣当年亲手所绣，您赐给林氏子的那枚福袋，您看这苍鹰的翅膀之上还有儿臣当年留下的痕迹，这一个荣字足以证明这一切。林氏子把御赐的福袋一直贴身佩戴足可见其对父皇是何等尊重了啊，虽然这个舞弊案的证据福袋跟他的猛一看是一样的，但是儿臣留下的印记还是可以一下就分辨出来的。”
“哦，还真有一个荣字啊，看来这下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你赶快派人告诉阳昆要好生的安抚，免的伤了人家的心。这等污水泼在人家身上，换了谁也不好受。再说了，在朕的伦才大典上闹出这等笑话，岂不是让天下臣民耻笑朕自己打自己的脸不成，明明是朕亲赐却被认为是舞弊证据，这让世人怎么看待朕？”弘治帝一脸严肃的道。
“皇上圣明，公主圣明，天佑我大明啊，要不然皇上就失去一个人才啊。”李东阳称颂道。
贡院大堂内，阳昆和程适在争论着要不要先把林云轩送监呢。阳昆出于职责一定是要先送监，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科场舞弊耶，这等惊了天的大案子，皇上可是盯着呢。
程适一听要送监，他当然不干了，这可是自己的门生啊，再说了，自己能登上总裁的位置他心里是门儿清。不是林云轩他哪里会有这等机遇？
一时两人争的面红耳赤，僵持不下。这个时候李东阳赶到了，他可不是一般人心眼活的很。他看皇上的掌上明珠太康公主一直的在给林云轩说好话，再联想到她和朱尔文宝贝外孙女的关系，又想到林云轩和朱尔文的关系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太康公主肯定是跟这林云轩认识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做。你只需点明福袋的标记即可，可是她表现的有点过了虽然只是一时的情急之下说的话，可是这恰恰被李东阳给揣摩了个透。
为人臣者揣摩上意也是一种必备的法门啊。见风使舵顺水推舟他做的很是老道。是以亲自赶来解释这一切。
随着他的到来说明情况之后，阳昆有点尴尬了忙拱手施礼对程适道：“哎呀，还是程大人高见呢，幸亏您一直坚持，不然的话在下就错大了啊，万一被送进监牢那在下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程适见林云轩的事情已经说开了，当然也不会真的急赤白脸的跟阳昆过不去啊，毕竟人家现在已经把姿态放的很低了，主动跟自己道歉。这个脸怎么也得兜着啊，不能得利不饶人一棍子打死啊。
于是程适笑着道：“阳指挥使也是忠心为国，一心报效皇上的，这等赤城天地可鉴没有一点私心，本官怎么会怪你呢。咱们赶紧去把林氏考生放了吧，要好生的安抚一番啊。人家千里迢迢的来应考，本身也是对皇上的恭敬对吧，如果皇上开科取士连个应考的都没有那不是打皇上的脸吗？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得好生的照顾，可是却出了这档子事，你说呢阳指挥使？”
“对极，对极，一定要好生的安抚。”阳昆尴尬的笑道。
林云轩被关在了贡院的杂物房内，里面杂乱不堪，灰尘遍地，还好他没有鼻炎啥的，这里面的霉味都能把人熏死。可是没有办法啊，现在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自己的生杀大权完全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呢啊，就希望皇上能开金口了，要是皇上都不记得这福袋的话，那自己除了等死没有别的出路了。他甚至都做好了割断绳索逃命的打算，自己可不能等死啊。可是他有想到万一自己跑路了，爹娘怎么办？小淑儿怎么办？他犹豫了好久，好久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门外脚步声响。我靠，不会是来杀老子的吧？这下可坏了，自己思考的时间太长了，优柔寡断的性格真是误事了啊，这要是刚才自己下定决心逃出去还有机会，可是现在一点儿的机会都没有了啊。怎么办？他生生的急出一头冷汗来。
可是让他惊讶的是，开门的不是带自己走的番子，而是程适，后面还跟着阳昆，封子锐而且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啥情况？看样子不像是来处罚自己的啊，处罚自己的话用不着他们亲自前来的。而且后面那老者虽然穿着便装，但是看起来很是和善，但是看起来却又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难道是来放自己的？嗯，估计是的，这下他心里安定了下来，不禁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下可得给老子昭雪平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