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会试 三
张升有他自己的想法，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刘健年事已高体弱多病马上就要致士还乡，这下一任的首辅非李东阳莫属了，那么内阁就空出一个坑来，自己是这次会试的总裁官无形中已经加分不少了。到时候宁王在帮自己使点儿劲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内阁啊，那也相当于后世国务院的存在了，这个时代的内阁可是又比国务院牛叉的多了，文人控天下，文官集团甚至都可以和皇权一争高下了，这谁不眼热谁不眼红？
昨日夜里他就率领众官员入驻贡院，看着手下的官员对自己噤若寒蝉又恭维谄媚的样子，他心里很是得意。自己奋斗了一辈子了马上，头上已经见了白发终于看到入阁的曙光了，兴奋，感慨，激动总之五味杂陈心动莫名。
能做到一部的尚书他也不是白给的，安排起工作来那是井井有条很是有章法。众官员领命分头行事，他独自坐在大堂饮茶。茶是顶级的武夷山大红袍，据说这茶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得纯天然的矿泉水滋养很是难得，每年只有少量的出产。这茶的制作也颇为繁琐，所用之人具是技艺最高超的师傅，可以说是精工细作绝非普通凡品所能比之。另外这茶连泡九遍品起来仍然芳香怡人，沁人心脾可以说是回味悠长呐。这等的好茶皇上都不一定能用上，自己却能享用你就可以想他现在的心情有多爽了。话说为什么连皇上都用不上呢？因为贡品茶首先得能保证质量上乘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供应稳定量要充足，要不然皇上喝着高兴了你这茶没有了，那你就等着倒霉吧，就拿这顶级大红袍来说，只有一颗茶树，一年能有多少产出？能有个几斤那就是顶了天了，你如果拿这茶去进贡给皇上，皇上喝着高兴习惯了这种口味，下次你在用别的茶以次充好一旦被发现还能有你的好日子过？另外皇上大手大脚的这个赏一点，那个赐一点的得有多少才能够用啊？是以皇上虽富有四海但并不一定所有顶尖的东西都能拥有。
正在这时候外面一阵阵脚步声和叫嚷声，紧接着就听见刀“仓郎朗”的出鞘声。他眉头一皱放下了茶盏，轻咳一声道：“外面怎么回事，怎无端的如此的嘈杂，堂堂贡院龙门之地岂容的有人放肆？”
话音未落，门一开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礼部尚书张升接旨。”他猛然间抬头一看，呀，靠之，怎么这个活阎王亲自来了啊。他不敢怠慢紧走几步跪倒在地口中道：“臣，礼部尚书张升跪听圣训。”
这人是谁啊？锦衣卫都指挥使阳昆是也。他冷冷的看着跪在脚下的张升张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今次会试总裁官张升，胆大妄为徇私舞弊，扰乱朝纲，着锦衣卫即刻拿下，送昭狱。令着礼部左侍郎程适任总裁统领会试一切事宜，另着锦衣卫指挥使阳昆监考。钦此。”
话音一落，两名锦衣卫番子上前摘取顶戴乌纱扒掉官府用铁链给锁上了。张升此刻吓的是魂飞魄散啊，心里凉的都能结冰了，该来的终究回来的，看来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他心中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怪自己是个官迷，只怪自己抵挡不住内阁的诱惑，只怪自己没有把持住内心的贪欲。可是这又能怪的谁来？只可惜了自己一世英名到了也没有想到会晚节不保。
他心里恨呐，恨自己一时没有把持住欲望，恨自己不该贪恋美色，恨那春风不夜阁的鸨子把自己拉下了水，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他很不得把春风不夜阁给砸了。可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以买？一步错步步错，从帮那鸨子做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儿起他就已经被死死的套住了，一环套一环，直到最后宁王世子朱厚樤来府中拜会他才明白，原来那春风不夜阁是宁王的产业，这一点打死他都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宁王会隐藏的如此之深。可是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拒绝，为何？贪欲，色欲，财欲。
他想入阁都想疯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身在其位的诸人而且条件达到的谁不想啊？能入阁是文人官员一生的追求，封爵拜相流芳千古之事，这吸引力太大了。
还有自己老妻人老珠黄，实在是不堪入目，但是碍于自己的清流名声又不敢纳妾。没有想到的是那鸨子送来了名震天下的花中魁首曦月供自己享受，而且又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他沉寂了多年的春心被激活了，他在曦月身上似乎找到了当年的活力与青春，就这样他被鸨子控制了。
另外宁王世子朱厚樤送来纹银十万两，娘的类，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呀。好吧，其实他内心里是贪婪的，平时不贪一是清流名声在外别人不敢给他送，二是就算是有人送那也是清汤寡水的他丝毫提不起一丝的兴趣，可是这宁王也太大手笔了，大到他无法拒绝。下水了，彻底的被拉下水了。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竟然会败露，而且这败露的也太快了吧，宁王吹的牛逼哄哄的说行事滴水不漏，要不自己也不会这么放心大胆的去做啊。
哎，都说无欲则刚，可是他现在是“刚”不起来了，就像是斗败的鹌鹑一样头都蔫儿了抬不起来，他不敢直视阳昆那刀子般锋利的眼神，他有愧，愧对皇上对自己诚心，愧对妻儿对自己的期盼，愧对朝中交好同僚的信任。他眼神呆滞绝望，浑身无力瘫坐在地。路是走不成了，他是被锦衣卫架死狗一般的给拖出去的。他没有喊冤，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冤，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作的，nozuonodie这句后世名言用在他的身上是在合适不过了。
阳昆一脸嫌弃的看着张升被架出去，他一招手身后过来一个锦衣卫番子，他冷冷的道：“把这屋里的东西给老子都换了，真他么的悔气。”他打算把这里作为他的临时指挥部了。
程适作为这次的同考官之一，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做总裁官这个位置。虽然他刻意的谋算过，甚至不惜装醉在林云轩面前透露一丝口风，但是他真的没有敢想总裁这一职位。他闻听之后，内心狂喜啊。这简直是喜从天降啊，他知道自己的谋划见效了，自己能做总裁官左都御史朱尔文老大人肯定是使劲了。看来自己真没看错人啊，这林小子在朱老大人眼里可不是一般的看重啊，自己只是轻轻点了一下没有想到竟然见奇效啊。
封子锐同样也是同考官之一，他羡慕的看着程适心里暗骂：“娘的，这老小子走了狗屎运了啊，总裁官拿下本应该有副总裁顶替之，可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上位了？狗日的也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这么牛叉，顷刻间从同考官胜任总裁官，这是多大的福分呐。”他心中酸酸涩涩的，老子咋就没有这么好的命捏？可是羡慕归羡慕嫉妒归嫉妒眼下人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能当这一科的总裁日后胜任尚书不成问题啊，况且现在张升被拿下，礼部尚书这一职位空下来了，这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非他莫属了啊。
封子锐满面春风的拱手施礼道：“哎呀，恭喜程大人，贺喜程大人，以后还望多多提携一下老弟呀。”
程适心里美死了，平时这小子对自己很是不屑，甚至有时候暗地里说自己的坏话，可是现在却拜服在自己面前。哼，跟老子斗你还嫩点儿，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以后学着点吧。不过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是忙回礼道：“封老弟，你我同僚多年，相交不错，以后还望你多多的帮衬啊。”
哈哈两人相对而笑。
作为总裁官，他是火线接管，可以说是任重道远啊，一切都得从头再来，他忙起来了，开会重新部署工作。不是他不嫌麻烦，而是张升是罪人了，他安排的一切那肯定不行，哪怕就是做做样子也得给改动一下。其实张升安排的已经很到位了，关键是他的身份不同了。这一切就不能成立，这就是官场潜规则，这就是人走茶凉。
忙活了好半天，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程适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得去拜见一下监考大人啊。这之后的几天里要在一起共事了，怎么的也得拜访一下啊。况且来的是谁啊？那可是大明顶顶的锦衣卫指挥使阳昆，这个活阎王能是可以得罪的吗？就是不得罪他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对自己暗中调查呢，别说得罪了。人家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的啊。还是相与一下的好。
于是他带着封子锐迈步来到了阳昆的房门前，他整理了一下官服，然后轻轻的敲了一下道：“阳指挥使在吗？可曾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