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敢为天下先
听着范砚农这老学究一连串的责问,林云轩很无语。这可是当朝大儒,皇帝面前都可以不跪的存在,而且又是一省之学政,可以说是往来无白丁吧。可是竟然也如此的鄙视商业,这就是大明上层社会的普遍认知。真服了you,此时的大明王朝民生凋敝,工商业一度被遏制,但是也没见农业发展的怎么样,反而是土地被大量兼并,农民怨声载道温饱都不能维持了。
而这群上流社会的中流砥柱文士们却过着神仙一般的奢侈生活,一边享受着身份带来的至高无上的特权,一边又在腐蚀蛀空着大明王朝的根基。还口口声声的圣人之道,还谈什么匡扶社稷,这不是扯淡吗?
可是这又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奈何之?林云轩看着范砚农一脸的不痛快,好像是自己从商这个事给他脸上抹了多大的黑似的。真不可想象,现在世界都在发生着变化,哥伦布都已经发现新大陆了,麦哲伦估计正准备着扬帆起航呢吧。而咱们的大明王朝还在裹足不前,坐井观天,这之后等西方资本进入的话,那大明这脆弱的小农经济怎经得起冲击?经济一旦被冲破那国将不国矣。
怎么办?怎么能改变这个现状?怎么能有效防御外来资本的冲击?林云轩做过无数种设想,可是仅凭一个孩童之身,能力挽狂澜吗?这有点扯,别说林云轩了,就是弘治皇帝要改变这个现状,估计也得考虑一下社会的反噬之力,弄不好的话他的屁股也坐不稳。
欲改变这个时代,就从改变身边之人起吧,就从范砚农这个老学究开始吧。林云轩注意打定于是拱手施礼道:“夫子所言,弟子不敢苟同。”
范砚农闻听此言眉头一皱道:“有何想法,道来。”
“圣人有言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个道理千百年来我等文士皆以为然。可是为何民却不能居四民之首?反而不事生产的权贵之流却居于上?”
范砚农哈哈一笑道:“孺子不知啊,我等文士寒窗苦读鱼跃龙门,跻身士大夫之林,是代天子牧民,民无束之必不事生产,不安其思,岂不乱矣?”
“好吧,夫子所言甚是,但是士大夫为何要接受农民的投效,而把他们的土地划归到自己名下?”林云轩反问到。因为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是有免税特权的,所以一旦有人通过科举高中的话,就会有无数的农民愿意投效,以达到免税之目的。
“这?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大家皆以为然,有何不可呢?”这就是潜规则他的言下之意。
林云轩又道:“那既然这样,夫子有没有算过一笔账,假如全国都是这样的话,国家可还有收入?国家没有收入谈何富国强兵?国家府库之中连粮食都没有了,都集中在有特权的士大夫手中了,您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后果是什么?一旦遭遇灾害,国家拿什么去赈济灾民,难道靠士大夫自愿的从自家粮仓里面无偿的捐献?这有点不太现实吧?夫子可认同徒儿的这个观点?”
“这,这”范砚农老脸有点尴尬,通红通红的,皱纹仿佛更深了。
“夫子有没有想过如果不遏制商业的话会对农业有什么好处?会对国家有什么好处?”林云轩趁热打铁的道。
范砚农太惊讶了,怎么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自己就没有这么想过呢?他对这个关门弟子有如此的言论感到不可思议。
“圣人有云:天下四行,士农工商,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圣人并无讲重商就可以伤民啊。另外我泱泱大明,地大物博,南北方所出不尽相同。若商旅不行,货不能通南北,物不能尽其用,民不能得其利。民无利则不富,民不富则国无税,国无税则兵不强,兵不强则天下危。再有立国之本在于赋税,全国的赋税民占七,商占三。然而民利薄,商利厚,这就造成了农民苦不堪言,而商人税收少却得利丰厚与之应承担的社会义务严重的不相符合。如果鼓励商业对商人征收合适比例的税收,在为民减负这样的话会是一个什么景象?”
范砚农腾地一声站起了身,满脸的激动之色道:“好,此法甚好。”俄而发现自己失态,忙又坐下喝了口茶平复一下心情道:“接着说,老夫到对你的四民见解颇感兴趣。”
林云轩又道:“夫子可知南宋一朝,虽失地千里,仅以半壁河山仍能支撑不倒是为何?”
他话锋一转讲起历史来了。
范砚农一时语塞,他还真的没有研究过这个。但是又不得不装逼道:“夫子听尔见解,看你有什么所得。”捋着胡须颇有大师风范。
林云轩不禁满头黑线,靠之,孔圣人都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这饱读圣人之书的人,还跟咱装逼,不知道就说啊,还装的跟大尾巴狼似的,搞的是你考校咱一样。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必夫子也见过清明上河图之上宋朝商业之繁荣景象,当时的宋都开封汴梁城可以说是整个世界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到南宋之时虽偏安一隅,但是经济也是十分的繁荣,商业发展可以说空前的发达。于当时五十多个国家有经贸往来,税收更是充盈国库。人民的生活水平较之于任何一个时代都不遑多让。所以现在朝堂的声音:重商必伤农这个说法何其的荒唐,现在商人毫无任何的地位可言,学生并不是单纯的自己经商就为商人说话,而是实在是为高居庙堂的那些人感到悲哀,商业不兴,何谈富国强兵?这些只是学生的一点浅见,望夫子指点。”
林云轩侃侃而谈,说的是大义凛然,俨然一个忧国忧民的形象。
“孩子啊,你这番言语可曾对别人讲过?”范砚农言辞急切的道。
“并无,若非今日夫子责问,学生也未必肯讲。”
“朝堂风云变幻,波谲云诡,人心实在难测,你这番言论可知道已经触及到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了,一旦传出必大祸临头矣,是以万万不可再与人言之。”
“夫子所言甚是,学生自知能力不及,但是敢为天下先,有朝一日学生愿做这打破春水的臭石子,不然我煌煌大明之万里河山就要被当权者祸害一空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学生毕生所愿。”
俗话说隔墙有耳,康绍此刻正在后窗,接着微弱的灯光写着:“锦衣卫小旗官康绍瑾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