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县试 二

  林云轩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点晕。一排排简易的号棚青砖盖就,黛瓦覆顶,一眼望不到头。此刻已经入场的考生,在巡场兵丁引导下找自己对应的号棚。
  林云轩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甲辛,是第一排最后一个。安置好自己的随身之物后,开始打量一下这个即将要陪伴自己五天的号棚,这个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即将开始征程的原点。
  号棚用简易来形容已经不足以表达了,用简陋一词似乎更准确一些。
  贾辅仁安排这个位置看似随意,其实也是有深意的。
  甲区正是他的巡视范围,况且他安排的是最后一个,这个位置一般都是关系户。就算不是他巡视一般巡视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就是潜规则,一般只对于这种科举初级考试,在高一级别的比如府试、院试任谁也不敢徇私枉法,一旦捅出来那都是通了天的大案,皇帝雷霆震怒那是要人头落地的。
  此时天光已经渐亮,一轮红日冲出天边的鱼肚白,照耀着大地。
  知县李光明在县学教谕贾辅仁以及一众监考的官员陪同下出现在大家面前。
  在孔夫子像前焚香叩拜,这祭天祭地祭孔仪式感很强呐!林云轩注视着。
  礼毕,继而宣读告文。那李知县是读起来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看起来很是陶醉这一刻。
  冗长的祭文终于念完当即在孔圣像前焚烧,随即宣布祭孔仪式成。
  三声礼炮响彻云霄,在众人见证之下拆封试卷分发诸考生。
  弘治十年的科举正式拉开了大幕。
  科举,无数文人学子跻身上进之路,千万人过独木桥,能幸进者寥寥无几。一旦跨过,立刻进身士大夫之流,享有无上的特权。
  自隋唐科举初兴,到宋太祖时,杯酒释兵权把武人踢出朝堂,与士大夫共天下,文人地位一时无两,至明朝以来文官集团大兴,甚至在与皇权之争时也不落下风。
  科举对学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以寒门之身跃龙门而位列朝堂。可想而知对贫寒学子的吸引力有多大。一个任嘛儿不是的人哪怕你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田亩一垄,只要你能通过科举进入士大夫之林,那顷刻间咸鱼翻身什么都有了。宋真宗有厉学诗: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缘,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
  林云轩把试卷拿在手里快速浏览一遍,太没挑战性了,一百道贴经试题全出自四书五经,考的就是学子对儒家经典的熟悉程度,说白了就是死记硬背。只要你能把四书五经背下来那通过这一场是没有丝毫悬念的。
  另外也考的是学子临场发挥的心里素质。有的人在平时背的滚瓜烂熟,可是一到考场就懵逼,脑中一片空白。以至于有些人皓首穷经一辈子,到了白发苍苍也未能通过这初级的童子试,沦为科举考试的牺牲品。
  如果说白发苍苍的老翁毕竟是极少数,可是三四十岁的大叔与稚子顽童出现在同一考场,那就很普通了。
  在林云轩对面号棚就有一个。
  那学子一身破旧的长袍,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甚至补丁上摞着补丁,还好洗的倒是挺干净。此人面带蜡黄之色,三绺长髯,丹凤眼,卧蝉眉,通关的鼻梁,四方海口,乍一看犹如黄面关公。此刻正一会儿埋首疾书,一会儿眉头紧锁。
  真的很让人感慨,一个三四十岁的人,不事生产甚至是倾尽家财苦读圣贤书,就为有朝一日能鱼跃龙门金榜题名天下知。到头来弄到如此田地还执迷不悟,可悲!可叹!
  这就是科举取士的魅力!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渐黄昏,林云轩早早的就写完了,看到有学子陆陆续续的交卷,也忙起身来到交卷处。
  有专人弥封之后送到后面誊写房。誊写房几十人正在抄写着试卷。
  交完卷林云轩傻眼了,他看到了别的学子打开铺盖……
  自己也不懂,父母更不懂了,不考完是出不了县学的,是要在号棚过夜的,自己却没准备铺盖。
  考场四门均有兵丁把守,四角高楼上也有人值守,兵丁们持枪按刀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这春寒料峭的就自己这副小身板能扛过这漫漫长夜吗?
  出又出不去,这可如何是好。无奈也只能回号棚苦忍了。
  在监考棚内正襟端坐的贾辅仁把这一刻看在眼里,转脸叫过一个兵丁附耳低语了几句……
  林云轩正愁眉苦脸之际只见一个兵丁抱着一床被褥向自己走来。
  兵丁:“没带被褥吧,知县大人体恤学子,特为没带的学子准备的。”说着把手中的锦被递了过来。
  林云轩千恩万谢自不提。对面那黄脸关公一听有免费的被褥提供,这不科学啊,自己参加科举多少年可也没见过有免费提供的,今年是怎么了?忙起身叫住那兵丁拱手:“小哥,学生也需要一床被褥不知哪里可以领取?”
  那兵丁看了一眼黄脸关公那一床露着棉絮的破旧褥子。冷冷的道:“等着!”转身离去。只剩下那黄脸关公一脸尴尬的在风中零落……
  还好只要有被褥就行,看着自己那脏兮兮,乌漆嘛黑的褥子,一把拽过来卷吧卷吧扔到了号棚的墙角里。
  过了一会儿,那兵丁过来了,手里抱着一条被褥扔在了黄脸关公手里:“对不住了,没带被褥的学子众多,就剩这一条了,将就将就吧!”
  黄脸关公看着这条比自己那个强不到哪里的被褥,在看看林云轩的那锦被,这差距也太大了吧!怎会如此区别对待,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愤愤不平的放下手中的被褥,又把墙角里的那条捡了起来,黄脸关公脸色变了又变,红脸关公,绿脸关公,黑脸关公,就如川剧的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