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5章 在意

  清晨的阳光照在路边野草上的露珠上,微风轻拂,露珠不时地一滴滴掉落,渗入黑色的大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只乌鸦停在路旁的一株枯树上,“呱呱”地叫着,声音嘶哑,令人心烦。
  高非骑着他的小母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左臂上的伤口犹在隐隐作痛。
  “夜鸦堡向来是不详之地。”他想起昨晚马丁叔叔对他说过的话,
  “黑色的夜,黑色的乌鸦,还有什么比这个黑暗的组合更令人生厌的呢?”
  他说的不错。
  就在昨晚,夜鸦堡三人流血,两人丧命。
  戴恩爵士在他的胳膊上砍了一刀,留下了一道伤口。
  而代价是他的性命——他死在了高非的火剑下。
  而莉莉丝,她自杀了。
  姑且算作是自杀的吧。
  “高非爵士,可以和您单独谈一谈吗?”
  不知何时,瓦妮莎公主骑着一匹俊俏的白马赶到了他的身侧。“关于昨晚上的悲剧,我很抱歉,想单独跟您解释一下。”
  高非轻轻点头,转头吩咐马丁爵士:“保持原速。”
  接着,他轻轻踢了一下坐骑的肚子,马儿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瓦妮莎也拍马跟上。
  将蜿蜒的队伍甩开一段距离后,他们放缓了速度。
  “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发现异口同声,他们又同时住口。
  “你先问吧。”高非很绅士地说,“女士优先。”
  瓦妮莎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杀他?”她问,“杀掉他对你来说,除了得到一个虚名之外,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好处。
  相反,你还会招来怒龙城公爵的记恨。”
  “道理我都懂。”高非沉声说,“但我必须杀掉他,因为他要杀我!”
  瓦妮莎有些震惊。
  “他为什么非要杀你不可?打败你就行了,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啊!”
  “我不知道。”高非摸了摸手上的伤口,那里已经包扎好了,但绷带之上,还是时不时地渗出血来。
  “决斗伊始,他便低声对我说了一句:‘Youwinoryoudie!’表明了立场——这是一场生死决斗,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他握紧了手,“我不想死,所以,只好让他死了!”
  瓦妮莎沉默了。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我还是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理由。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其余的领主们必定人人自危——
  万一封君们看上了自家的女人,时不时就来个‘为爱而战’,不光夺妻,还要杀人,这谁顶得住?”
  “我也不知道,但他就这么做了。也许他自以为可以稳杀我吧,哼!他这是自寻死路!”
  高非说,随后岔开了话题,“你呢,你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不杀了她,就没办法向你交代。”瓦妮莎浅浅一笑,
  “她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与她继续完婚。”
  “嗯?”高非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不是已经当众解除婚约了吗?
  而且‘为爱而战’只规定了发起者赢了后对手要放弃自己的女人,没规定被挑战者赢了后要怎样吧?”
  “你什么都不知道,高非。”瓦妮莎摇了摇头。接着,她将莉莉丝对她所说的话复述给了他。
  听完她的话,高非的脸阴沉如水。
  “你要小心山姆莱克爵士哦,我感觉,你的这个表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瓦妮莎说。
  高非点了点头。
  “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山姆表哥,想的倒真是深远啊!”他不无讽刺地说,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决斗我必败无疑,他居然考虑到万一出了意外,戴恩爵士败绩之后该怎么办!”
  瓦妮莎笑了笑。
  “不是所有人哦,高非爵士。”她俏皮地对高非眨了眨眼,
  “我可从来没想过你会输,只是担心你会被迫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魔法,暴露出你的秘密。
  不过你随机应变的能力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借着燃烧的火剑掩护火魔法的行动,真是太……”
  “‘太阴险了,太卑鄙了!’是么?”他忍不住借用了一句某个名为“格里高利”的逗比骨龙的名言。
  “……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高非爵士。我是想说:您很聪明、机智……”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公主殿下。”高非说,“您知道的:我并不太在意这些虚名。”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高非爵士,我发觉,其实您活的挺通透、挺洒脱的。”瓦妮莎笑道。
  “是吗?或许吧。”高非说,“我只是对于别人怎么看我不太在意罢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只要他们别把我说成一个无恶不作的恶棍、品德败坏的流氓之类,其他的,说我笨,说我丑什么的倒无所谓。
  毕竟丑或者笨只是自己的事,恶棍、流氓那些,干的可都是损人利己的坏事。”
  “我替你杀了莉莉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女子。”瓦妮莎突然说道,
  “在你的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高非沉吟了一会,没有立即回答。
  “你肯定会觉得,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吧。”瓦妮莎轻松地说。
  高非哑然失笑。
  “公主殿下,任何一件事,都可以用两种词性完全相反的话来形容。”他说,
  “比如:一个人一直坚持做一件事,至死不渝。想夸他,可以说他‘坚持不懈、永不言弃’;
  想贬损他,就可以说他‘固执愚蠢、不懂得放弃’。”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别人究竟会怎么看你,取决于他所站的立场。”高非笑了笑,
  “就这件事而言,让山姆爵士来说的话,他肯定会咒骂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但要我来说,我觉得,你杀伐决断,是个有力的盟友。”
  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瓦妮莎,又说,“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偏差,是因为我和他的立场不同。
  他是敌,我是友。你对敌人残忍,便是对我的善良;倘若反过来,你对敌人心慈手软,那就是对友方的残忍了——
  你所饶过的敌人,可能会给友方造成极大的困扰和伤害。”
  瓦妮莎长出一口气。
  “谢谢你,高非爵士。”她轻声说,“我的心从来没有感觉这么轻松过。”
  “你难道一直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着吗?”高非耸了耸肩,
  “在我看来,这世间只有两种人需要你去在意:一种是你爱的人,一种是爱你的人。
  你只需在意一下他们的看法,不要让他们为你伤心难过或者痛心疾首就好。
  其他的,对你漠不关心,甚至痛恨你的,管他们作甚,难不成你还想让被你杀死的敌人也对你留个好印象?”
  瓦妮莎忍不住大笑起来。
  “说得好!”
  她策马狂奔,蹄声如雷。高非连忙跟上。
  跑了一小会儿,瓦妮莎停了下来。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歪着脑袋斜睨着高非,“你在意我对你的看法么?”
  高非刚想回答,突然看到她那张似笑非笑的俏脸,心中瞬间清醒,大呼好险,差点踏进了陷阱。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他微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