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轻世界的居民们③
“来这套啊…”
泷泽诚将手放进了裤子的包里揣着，表情略带着些不自然。与悠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看起来并不对吉井苑突如其来的登场和台词感到太过惊讶。就好像提前便预知到了这样的发展一般。
“不管你打算对悠马君提供什么建议，总而言之，先进来坐下吧。小苑，你在门口太碍事了。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听到泷泽诚的话，吉井苑将扶在门框上的手收了回来，呼吸也逐渐均匀起来。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微微点了点头，往前一步走进房间并且带上了门。
“失礼了。”
随后，她看了一眼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悠马，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悠马，请退出轻世界吧…虽然不知道芽衣说了什么，但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答应。”
我答应的理由有八成都是因为有你在的缘故——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这个说法太过于暧昧了。就算是打死他，他也没办法大大咧咧地说出这种台词。
但是…能够接纳苑的地方，说不定也可以接纳自己。悠马是这么想的，不论他外在表现的性格如何，但他实际是个盼望能够有朋友在自己身边的人，说白了就是个怕寂寞的家伙。
所以，他完全不明白，吉井苑这样抗拒的理由。
“…为什么？”
悠马也站了起来，大概是觉得坐着跟苑说话不太礼貌。但在旁人看来，反而像是在对峙一般，尤其是悠马的语气因为紧张而有些冷淡，听起来就像是生气了一样。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地僵硬了起来——悠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立刻就后悔了。但进退两难之中，他的性格并不足以冷静地想到解决的办法。
“好了，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小苑？”
看不下去了一样，泷泽诚叹了口气。
“总之你们两个都先坐下，等我这边的介绍结束了之后，再请发表你的意见。至于最后的决定权，毫无疑问是在悠马君本人的手里。这样没关系吧？”
“……是。”
吉井苑双手放在裙子上，很是标准地微微欠了欠身，极有礼貌地回应了泷泽诚，然后自然地坐到了悠马的旁边。
悠马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管怎么说，能够回避刚才那个尴尬的气氛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谢天谢地的事了。
“刚才说到…哦，西九条的话题就之后你自己去体会吧。当着小苑的面要我夸奖那家伙什么的，就跟惩罚游戏一样。还是放过我吧.”
用一副平淡至极的神情说着相当没礼貌的话，泷泽诚耸了耸肩，又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那么，现在就进入重点吧。关于这个社团究竟是个干什么的地方。”
来了吗…
悠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紧张的。但这种马上就能够切入主题的气氛，让他不由自主地有些期待了起来，就好像马上要撕开随机赠送卡片袋的小孩子一样。
“我刚才提到过，我担任的是‘轻摄影’的位置，而二阶堂是‘轻音乐’的代表。此外还有‘轻工艺’的小苑，以及我们的社长，‘轻绘画’的西九条芽衣。”
“我想你也注意到了，我们每个人尽管司职的领域不同，但都归属于同一个前提，那就是‘轻’。而这也就是‘轻世界’的意义…”
“那个……”
悠马忽然举起了手。
“不好意思，稍微打断一下。…之前西九条同学也提到过这个‘轻’的事情，还提到了想让我作为‘轻’什么的加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那就是我接下来要说明的。”
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气恼，泷泽诚点了点头。
“我大概也猜得到，因为按目前的领域划分的话，还缺少的部分也就是‘文学’了。而且你看起来很阴沉，也很有家的气概。”
“那个…你是不是对家们有什么偏见…”
“不过这不是重点。”
“啊…岔开话题了呢。”
“我们的社长，也就是轻世界的创始人，西九条芽衣。是一个对‘轻’文化有些狂热的女子。她召集我们到这个地方，实际上算是一个交流一般的同好会一样…虽然是这么说，但我刚才也说过了，我们每个人司职的领域其实都不尽相同。除了都对‘轻’有着同样的追求以外，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群人。”
“而将这样的我们汇集在一起的，就是轻世界，也就是西九条芽衣这个人。我们是因为对‘轻’的爱好和追求而在这里的。说地更清楚一点，这里就等于是我们的家一样。这么说你能够明白吗？”
“呃…我能听得懂，又好像听不懂…”
悠马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吉井苑非常识时务地给他递了一杯茶水。
“但是…社团不应该是有着同样爱好的人聚在一起的地方吗？按你刚才说的，绘画，音乐，摄影甚至还有工艺…也未免太混乱了一点。而且说到底，‘轻’到底是什么啊？”
“不知道。”
泷泽诚十分坦然地给出了让人无法释怀的答案。
“哈…连你也这样吗？我问西九条的时候也是，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亏你们能以此建立社团啊。而且还是那么厉害的程度…”
“啊，关于这一点。要说明的话有些麻烦，我就用简单的方式吧。悠马君，你是‘轻’的爱好者对吧？那么你觉得‘轻’和‘’的区别在什么地方呢？”
“啊…”
这个话题，似乎在早上的时候跟二阶堂聊起过。悠马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那时候说过的话。
“更加轻松，没有那么沉重的内涵，能让人不带什么顾虑就可以会心一笑的东西吧。”
“是吗？这就是你的‘轻’吧。”
“…？”
说了跟二阶堂一样的话。
悠马一脸茫然地看着泷泽诚。
“但是，不是也有人是这么想的吗？轻什么的，就单纯是御宅族追捧的，带着些工口内容的东西。”
“那是偏见！！不管对御宅族还是对轻都一样！！是偏见！！”
是啊！的确是有这种人的啊！更具体一点的话，像是某个头发都已经拖到地上了，性格糟糕透顶因为声音好听一点就自以为是起来的某个班长肌肉猩猩女！
…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没错。不论是‘偏见’也好，‘见解’也好。每个人对于同一个事物的想法是不同的。就好像同一座山峰，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得到的印象也截然不同。这就像中国人所说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一样。”
“所谓的‘轻’本身就没有任何官方的释义或者是解释，作为一个新生词来说，它的寿命和年纪都还太短了些。尤其是离开宅文化之后更是如此。”
“了解到这些之后。你也该明白了吧？不是‘不知道’，而是‘根本没办法概括’。要是真的能让某一个人用简简单单的话就解释清楚的话。轻世界也就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们每个人眼里的‘轻’都是不一样的，是不同的，甚至可能是矛盾的，这样说能够理解吧？”
悠马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虽然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的状态。但慢慢地，疑惑好像被理成了绳一样，一条一条地至少已经有了寻找答案的路径。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像刚才那样，询问对各自来说。‘轻’所象征的意义罢了。不如说正是见底的不同才能够互相补充。这也是西九条执意寻找不同领域的人的理由。既然要有不同那么就要更加彻底一些，反正只要内核一样，表现形式就无所谓了。要知道在加入这里之前，我连摄影的一分一毫都不清楚。将我们连接在一起，建立轻世界的理由，毫无疑问，是对‘轻’这个概念的追求，和对‘轻文化’的建立和创造过程。”
“…总之，我大概理解这个社团是做什么的了。”
一口喝下吉井苑递来的温茶，悠马咽了咽口水，消化着泷泽诚所说的话。因为信息量过大的缘故，他一时半会还没办法全都彻底理解。尽管如此，也至少是搞清楚了这个社团的性质，和它非常独具一格的事实。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不可。只是为了单纯填补‘轻’这个空缺吗？要说到对轻感兴趣的人的话，我不相信这个学校里至今为止连一个人都没有。”
“不错，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像刚才说到的，单纯觉得‘轻’就是宅文化的家伙，我们也是不收的。那种连三岁小孩子都不如的见底，就算有什么建议也根本派不上用场。说到这一点，你刚才说的倒是算得上合格了。不过对西九条为什么那么看中你的理由，我也不大清楚，你还是等到之后再去问本人吧。”
“……”
悠马沉默了下来。
“…悠马，想要拒绝的话也没关系。感到困扰的话，不用勉强配合。”
看着悠马就像是沮丧了起来的表情，吉井苑似乎有些担心，语气温和地安慰着说道。
“……不。”
“嗯？”
“啊…不是…”
发现自己的嘀咕声被注意到了，悠马抬起头来，刚才苦恼的表情一下消失不见，反而带着有点不好意思的神态抓了抓后脑勺。
“与其说感到困扰，倒不如说…”
“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果然是这样吧！我没有看错你啊！悠马君！”
“诶…！？芽衣，等一下啦！”
在悠马的话刚刚落下语尾的时候，才刚刚被吉井苑关上不久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元气十足的声音响亮地吵闹了起来。
今天受过的惊吓太多，悠马感觉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对于来人的登场，反而有些‘啊，又来了啊。’的冷淡感。
即使不回头也知道对方是谁，因为这个人的原因，自己还真是吃了不少的苦。而且，因为某些不可名状的理由，悠马对于她十分在意。所以即使她的声线并不像二阶堂那样魅力十足，悠马也能瞬间辨认出来。
轻世界的女王，西九条芽衣。
“我在门外都听到了，悠马君。”
全然不顾身后的二阶堂有些畏缩的模样，西九条眨着她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她流露着光彩的眼眸里洋溢着用不完的活力。
“你，已经决定入社了吧！”
“欢迎来到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