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洗尘

  “钦哥哥！”
  苏家嫡长公子回府，全家上下自是要开宴庆祝。夜幕降临，府内众人都聚集在了梧桐苑，苏彩儿还有两三日才进宫，如今自然也要前来为苏钦接风。
  “彩妹妹好。”苏钦听得苏彩儿的声音，笑着迎上来，“一路上我可都听说了，如今彩妹妹封了婕妤，马上就要进宫了。”
  “是啊，还有三日我就要进宫学规矩，要是钦哥哥再晚回来两日，咱们就怕是碰不上面了。”苏彩儿笑着拉住柳芸熙，向苏钦介绍道，“这是我母亲娘家的芸熙妹妹，不知道钦哥哥还记不记得。”
  “自是记得的，芸熙妹妹好。”苏钦的话温软和缓，“我记得之前在汴州的时候，芸熙妹妹只有这么大，如今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苏钦比划着那时候柳芸熙的身高，羞得柳芸熙脸色一红，躲在苏彩儿身后，怎么都不肯再露脸了。
  “钦哥哥，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苏彩儿替柳芸熙抗议道，“咱们好歹现在都是及笄的姑娘家了，你还这么比划，换我我也害羞。”
  “哈哈，妹妹说的是。芸熙妹妹，刚刚是我不好，给你道歉。”苏钦听了苏彩儿的抗议，笑着摸摸后脑勺，一点都不恼，只管抱拳鞠了一躬。
  “啊，没有，是我自己脸皮薄，不干苏大公子的事。”柳芸熙连忙摆手宽慰了一句。
  “你们在说什么呢？”苏影刚刚在与苏铉玩闹，见苏彩儿与柳芸熙过来了，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问问钦哥哥还记不记得芸熙妹妹。”苏彩儿笑着回应，“顺带还在说，要是钦哥哥再晚回来两天，咱们就碰不上面啦。想来还是有缘的，哈哈哈。”
  “那是，彩姐姐是咱们苏家的福星，又生得这么美，我大哥怎么都要赶回来一睹娘娘芳容才行。”苏影坏笑着回应着。
  “就你嘴坏。”苏彩儿脸一红，笑嗔了一句。
  “不过，彩妹妹，后宫虽是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可是咱们不求那些，咱们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生下一男半女，这才是最重要的。”苏钦想了想，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
  “是，我明白，我也不求什么宠冠六宫，只求能保得我苏家平安，保得自己平安。哥哥放心，彩儿会好好做的。”苏彩儿知道，苏钦说这些话有些不合适，但是这大概也是他的肺腑之言，不论如何，自身与家族的平安才是最紧要的，苏彩儿懂得这位大堂哥的关心，所以心里暖暖的。
  “对了，大哥。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苏影见苏钦与苏彩儿说完话了，连忙去扯扯苏钦的衣袖，小脸有些红，悄悄地询问着大哥。
  “嗯，好呀，怎么啦？”苏钦依旧是笑容温和，稍稍俯身牵住苏影的手，由她领着去了一边的偏厅。
  “大哥，这个是我送给大哥的洗尘礼。”苏影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将放在高脚檀木方几上的一个纸卷拿起来，转身递给了苏钦。
  苏钦接过纸卷，稍稍展开一看，眼里的笑意更甚：“这是影儿自己画的？”
  苏影点点头，害羞道：“早一个月前就知道大哥要回来，想来想去不知道该送什么好。刚好前不久父亲教了我画最简单的兰花，我就试了试。明明看着父亲画兰花简单的很，寥寥几笔就风雅含韵，可我刚开始画的，都特别像野草这是我在我最近画的兰花里面挑出来我觉得最好的呢。大哥，你可别笑话我。”
  苏钦听说妹妹的绘画竟是父亲教的，有那么一瞬的愣神，后来却又似乎更开心了一些。他仔细端详这幅画，笔触略显稚嫩，而且后面的本该作为衬托的山石因为略显杂乱，也稍稍有些喧宾夺主，可是看得出来是极为用心之作，尤其是兰花旁边的蝴蝶，画的极为传神。
  “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苏钦淡淡地笑着，轻声念出苏影在一旁题的小字，“是孔夫子说的话？”
  “是。”苏影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觉得我画的不好，单画兰花又太单调，不如提个字。”
  苏钦小心地将画卷卷好，上前俯身牵住苏影的手，柔声道：“谢谢影儿。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兰花是君子之花，哥哥也一直都非常喜欢兰花，如今还是我的小妹亲自所画，大哥一定将它装裱好，珍而重之，好生保存。”
  苏影点点头，轻轻道：“大哥喜欢就好。以后我也会好好研习，争取画出更好看的画儿送给大哥。”
  “哈哈，若是影儿愿意，大哥也可以经常去浣花居教你画画，父亲有时忙碌，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大哥。”
  “真的？”苏影眼睛一亮，接过苏钦手里的画，重新展开，小眉头一皱，指着一处说道，“我之前看父亲调这种草绿色，是用了花青色的颜料，配了黄色颜料调出来的。可是我却怎么都调不出父亲用来作画的颜色，反而有些偏黄，不论怎么搭配都没办法改善。”
  苏钦上前看了片刻，笑着摸摸苏影的脑袋道：“那应该是父亲太过熟练了，以至于少提了一句。这与花青色一同调和的颜料，不该是雌黄，而应该用藤黄。雌黄的颜色来自于雌黄石，颜色鲜亮，澄黄色纯正、突出。而藤黄的颜色则是来自于南国的海藤树，乍一看只是比雌黄要深色一点点，其实细看会发现，藤黄颜料含有很少的红色调。原本花青色就是蓝靛中提炼的藏蓝色，色调中天然偏红，所以与藤黄极为相配，二者调出来的草绿或者嫩绿色就会更加自然。”
  苏影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唯一就听明白了一件事，她睁大眼，惊讶问道：“哥哥，你就看一眼就知道我用了花青和雌黄？”
  “哈哈哈哈。”苏钦笑得开心，“这颜料无非就那么几种，画久了自然能分辨出来。怎么样，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嗯！”苏影的眼神变得充满崇拜，“我大哥最厉害了！”
  “父亲如今除了教你画画，可还有教你别的？”苏钦低头想了想，突然转移了话题。
  “父亲还教我下棋，还将他那方侧楸棋盘和一套暖玉棋子送给了我。可是我太笨了，跟父亲下棋，就是被让九个子儿，也是常常溃不成军，最长一局只抵挡了两刻钟。”苏毅如今偶尔也会过来同苏影下棋，可是苏影总是满盘皆输，虽说苏毅每次都哈哈大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还安慰苏影学棋不足两月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可苏影还是觉得有些挫败。
  “嗯，父亲的棋局讲究进退有度，攻守平衡，要破他的局，的确不容易。”苏钦见苏影有些挫败，伸手摸头以作安抚，沉吟了一会，突然继续说道，“下次大哥跟父亲下棋，你要不要来看？”
  “要！”苏影赶紧点头，“但是就怕我看不懂。”
  “不懂没事，就像刚刚颜料之事一样，一看到不懂的，就立刻提出来。而且”苏钦的眼神似乎有些复杂，充满欣慰，又带着一丝怀念，“父亲如今愿意亲近影儿，大哥也放心多了。”
  “哥哥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不少事。”苏影想想这几个月的遭遇，也是心有余悸，“父亲心疼我，所以经常会来浣花居看看，他每次来，我也很高兴。”
  “我都听说了。都是大哥没有护好你。从前我离开前，不是还跟你讨论过。当初不知道那秦氏是何居心，我们准备多观察几年，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事。”苏钦剑眉微簇，拉着苏影的手有一点点微抖，“还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咱们的母亲交代。”
  “都是我不好，没事提那些事做什么。大哥，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想了。而且，大哥你也回来了。影儿最喜欢大哥了，以后大哥没事的时候，我可以多来找你玩儿吗？”苏影拉着苏钦的手微微晃动，绽开有些撒娇的笑容，贴上去嘿嘿一笑。
  “自然，影儿的事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苏钦看苏影的眼神简直可以用宠溺来形容，他看看自己妹妹的头发稍稍被自己摸歪了，便亲自将苏影的头发整理好，重新束了个发髻，才与苏影一起，回了宴席。
  “如今，钦哥儿回来了，那这钦哥儿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多思量思量了？”宴席后，趁众人还未离开，老太太先发了话。
  “是，祖母放心，孙儿已经让人安排了。如今钦哥儿刚回京，消息就已经传遍京城，已经有几家有姑娘的人家说想相看相看。”苏毅闻言，赶紧作揖回复。
  “哎，咱们钦哥儿那可是京城里少有的麓山书院的翩翩奇才，母亲，我倒是觉得，钦哥儿的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主要还是要多相看相看，让钦哥儿也得满意才行。”苏斌在一旁看看苏钦，笑着发了话。
  苏钦始终带着笑容，即使听长辈们说着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是落落大方，似乎丝毫不急。待得长辈们说完了，才起身走到堂中，恭恭敬敬跪下行了个礼，才缓缓开口道：“太奶奶，男儿志在四方。孩儿如今十月有考试，暂时不想沉溺儿女私情。待十二月放榜之后，若孩儿榜上有名，再来好好考虑这事儿也不迟。”
  老太太闻言，思索了片刻，也点点头道：“钦哥儿如此懂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放心。只是孩子，你且记住，虽说你是咱们家的长子，可婚姻大事也不能因为门第联姻而委屈自己。如今你且先备考，而我还是会让你父亲祖父多留意留意，看看朝中各家品行姿容皆端正的女子，末了再由你自己挑选。一生相伴的人，还是要自己喜欢最要紧。我记得，当年你与清歌那丫头关系就好得很，你若有心，我也可与你二婶婶一道专门去探探南国公府的口风，看看他们家的意思。”
  苏钦听到文清歌的时候，脸上一愣，随即赶紧俯身作礼，朗声道：“多谢太奶奶细心周全。孩儿一定考取功名，不负父亲，祖父和太奶奶所望。”
  “丹枝，我大哥跟清歌姐姐关系很好？”苏影回到浣花居，依旧是觉得刚刚老太太的话信息量有些大。
  “何止是好。南国公府大小姐的歌喉极好，从前就一直喜欢唱曲，大少爷就专门为清歌小姐写诗作曲，还亲自抚琴为清歌小姐伴奏，当时可是羡煞旁人呢。”丹枝笑着回道。
  “原来如此。”苏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突然有些明白为啥霍欣瑶似乎对文清歌有些冷淡。如果自己没猜错，霍欣瑶似乎对自己大哥有着一份朦胧的好感，可苏钦似乎对文清歌有意，难怪霍欣瑶心里有些芥蒂了。
  苏影抓抓头，想起之前在宫中见到文清歌的场景。那是一个令人舒服的开朗美丽的少女，若是真能与自己这位堪称完美的大哥一起，似乎真的很般配。苏影有些失笑，心里觉得对不起好姐妹霍欣瑶。不过，老太太说得对，只要是苏钦自己喜欢的，苏影也会全力去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