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进宫

  五日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要进宫的日子。
  苏影如今虽无嫡母，但苏府内的女眷小辈中，除了老太太，杨氏曾氏还有苏铉也同时会入宫，几个人到时便同驾马车进宫便是。
  虽是入宫参加晚宴，可入宫前规矩多，苏影还是一早就被拎起来沐浴更衣，梳洗打扮。苏影打着呵欠无奈地嘟囔道：“这进趟宫吃个饭可真不容易，为了吃个晚饭，我这大早上就得爬起来。而且想来虽然宫中美食肯定很多，但是肯定不会让我吃什么，顶多就是尝个鲜，想想就觉得没意思的很。”
  丹枝听着苏影有些不满的唠叨声，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吃，手里边忙活着，边笑着说道：“小姐别急，进宫要遵的规矩多，可老太太专门吩咐了，不会让小姐饿着的。去之前咱先垫个肚子，等晚上回来了，奴婢再去给您煮一堆好吃的宵夜，保证小姐饿不着。”
  苏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认命地点点头，由得丹枝给她绾了发丝，作成了一个双头百合髻，发顶斜斜簪了一支金穿白珍珠半翅蝶步摇，周围发间簪了两朵成对的点翠镶红玛瑙山茶宫花，髻下还左右各插着一支金镶红珊瑚百合钗，两旁鬓边还各有款式不同的芙蓉压鬓梳两柄，余下散落的青丝用一枚红宝玲珑扣束在一起，搭在肩上。
  苏影困极了，平日里她并不习惯头上有这么多东西，现在金玉发饰插了满头，苏影觉得整个脑袋比平日重了两倍，她哭丧着脸看看丹枝，可丹枝却不为所动，只兀自挑了一对缠花红玉耳铛给苏影戴上，又给她描了嫣红的花钿，轻轻画了几笔细眉，抹了一层淡淡的口脂，又挑了不少项链臂钏出来一一备好。
  苏影摸摸自己的头又叹了口气，却也知道没办法，如今以自己的世家嫡女身份，这样的寥寥发饰首饰已经是极为低调了，若是太过朴素，可能会被扣上不敬的帽子。再想想宫中的娘娘们那些沉重的各式凤冠，而且凤冠之外还要再插一堆步摇发钗，苏影就觉得脖子疼。
  衣服是苏影自己挑的，内里是一件对襟蜜合色暗梅纹烟纱小袖短襦，外套一件芙蓉色的宫缎宝相花纹大袖长衫，□□则是一条齐胸的海云红曳地缕银线芍药长裙，胸前外缠了一条茜色暗回纹缎带。丹枝还专门拿来了一条细长的暗金线莲纹帔帛，帮苏影将中间一截挂在后颈，两边的画帛缠在臂上，尾部曳地，远看上去，真真像是天宫中出来的仙女。
  苏影穿着曳地长裙，身上还缠着拖地的细长帔帛，既觉得闷热无比，又觉得异常累赘，连走路都不顺了。她有些烦躁地踢踢裙子，觉得即使走到梧桐苑都要花一阵功夫。丹枝在一旁看着披金戴帛的小姐有些笨拙的样子，暗暗失笑，随即才与碧落一左一右搀了苏影慢慢下楼，又备了一座小轿辇，扶着苏影坐了上去，一行人这才去了梧桐苑。
  曾氏和苏铉已经在梧桐苑给老太太请了安，刚刚坐定，就看见提着裙子有些笨拙的苏影摇摇晃晃地进了院子。曾氏轻笑，走上前去，柔声教着苏影该如何悄悄踢裙子走路又可以保持姿态，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裙，牵过了苏影的手，慢慢引着她进了屋。
  从前苏影虽也穿过曳地长裙，可大部分是后长前短，不会太影响活动，而这前头也长的怕人的裙子却真真是没穿过，经过曾氏教导，苏影终于能平稳地走路而不踩到裙子了，她有些松了口气，赶紧抬头谢过了牵着自己的二婶婶。
  苏铉看到精心打扮的苏影，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也站起来，过来拉着苏影，回头对老太太笑道：“太奶奶你看，孩儿估摸着，影儿妹妹一会去了宫里呀，怕是得惊艳所有进宫的公子哥儿，我可得把妹妹护好了，免得来了登徒子，把我妹妹哄跑了。”
  苏影脸一红，笑斥道：“去去去，你妹妹我有那么好哄吗？”
  说罢，苏影赶紧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今日打扮不同以往，身上穿着华丽庄严的黑色诰命夫人圆领朝服，头上也戴了精致的点翠凤冠，从上到下都无不显示着她这位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和地位。请安罢了，苏影又转身给曾氏请安，起来时一个没站稳，又踩了裙子，幸好一旁的碧落眼疾手快扶住了，苏影才不至于摔了个狗吃屎。
  苏影起身站稳，哭丧着脸道：“这裙子也太难穿了，连下跪行礼都不方便。”
  曾氏在一旁笑道：“如今影儿是大姑娘了，穿了这种长裙，最紧要的就是要慢，慢慢走，慢慢起身，这样不仅更加端庄，也不会经常被绊倒了。”
  苏影听了，只觉得心好累，座上的老太太看着苏影的小苦瓜脸，也捂嘴笑了起来，随后便叫上了曾氏母子，牵着苏影，几人一起去了偏厅用早膳。
  膳后不久，杨氏也来了梧桐苑。杨氏是三品诰命夫人，如今便是穿着绛红色朝服，头上戴了以红宝点缀的枝叶凤冠，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肃穆。
  待得几人均是回了正堂各自坐定了，杨氏便与曾氏一起教两个孩子一会入宫时需要记住的各种规矩，包括在宫里遇到什么样的人，需行什么样的礼，该站在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时候该说话，回话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等等，冗长繁杂，苏影皱着眉头，一条一条暗记在心里，趁了杨氏和曾氏对话的空当，也悄悄嘱咐碧落丹枝都记记，万一有事可以私下提醒一下自己。丹枝也从来没有进过宫，现下也有点紧张，倒是碧落小声安慰道：“小姐放心，这些碧落之前在锦绣坊多少学过，现下也会都记住的。”
  苏影听了碧落的话，心下安了不少，回头看看苏铉，只见苏铉似乎听得极为认真，眼睛眨都不多眨一下，只是细看一下，却发现他两眼有些无神，这明明是在发呆开小差。苏影心里暗笑，她大概都可以想象苏铉平时上学时发呆的样子了。
  “铉哥儿，刚刚你母亲说的话你都听了多少？”正在这时，上座一直看着他们的老太太突然发话了。
  “啊？”苏铉像是刚刚惊醒过来一样，眨眨眼睛，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开了口，虽是有些磕磕绊绊，可倒是将刚刚曾氏说的话讲了个差不离。老太太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严肃又有些怜爱地瞪了苏铉一眼，而苏影在一旁听着，也有些惊讶，她心想，也难怪黄老先生喜欢这苏铉，他虽说平日是皮了些，可是也是真真聪明，在这样出着神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复述出刚刚听到的话，这苏铉大概在发呆方面算是个天才吧？
  杨氏与曾氏说了一上午繁杂的规矩，便就到了午时，老太太直接命人传了午膳，饭桌上，杨氏与曾氏又几次提醒了两个孩子在宫中用膳的各种规矩，一顿饭吃了许久，苏影也算是尽量都记在心里。原本她觉得在苏府用膳已经规矩多得不行了，没想到，在宫里有更多细节要遵循，吃个饭简直要耳听四路眼观八方才能不出错，这在宫里生活实在是累人。
  午膳后，门房便来通报，说是宫里来的公公前来接几人入宫了。今日入宫的家眷众多，皇帝开恩，钦定了御前的公公们与宫中禁军亲自前往各个正二品以上官员的府邸中，专门接家眷入宫。正二品以上的官员不会太多，如今三公职位均是空悬，人就更少了，无非就是开府仪同三司霍家，开国郡公金家，各个国公家还有他们苏家等几家人。皇帝这么做，一方面可以显示皇上爱护朝廷重臣之心，另一方面，也是以免出什么意外。
  老太太和杨氏是苏家唯二的两位诰命夫人，二人皆由身边的婢子扶了，缓缓准备出门。苏影看了看周围，轻声问杨氏：“祖母，铭哥儿今日不进宫吗？还有三婶婶和铮哥儿呢？”
  杨氏笑道：“今日圣旨上虽说邀了各位夫人和公子小姐，却也没明说全家都要去。铭哥儿太小了，又没有生母在身边，若是出什么事反而不好。我估计今日，也不会有多少家真正带着幼童前去。至于你三婶婶，如今她父亲忠武侯爷身子极差，三婶婶这几日常常往侯府跑，前两日便跟你太奶奶告了假，大概今日忠武侯府是不会去人了。顶多就是你和铉哥儿这么大的，也好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相看相看别的公子小姐们，既能交交朋友，也能留留心有没有中意的，为将来做打算，多好。”
  苏影本来听得徐氏家父生病，有些担心，又听了杨氏接下来的话，却突然想到了生辰时见到的两位王爷，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那张有些黝黑却又带着开朗笑容的面容，脸有些微红，赶紧点点头，没有再多话。
  几人出了门，见门口停着一架金碧辉煌的檀木马车，车头挂了一面写了“蘇”的旌旗，车前站着一位面白无须的男子，穿着藏蓝色的宫服，车后还有八名骑着马的禁军士兵，皆是穿着黑色的铠甲，腰部佩剑，神情肃穆。
  见几人出来，车前候着的男子躬身上前，操着尖细的嗓音，恭敬道：“奴才恭迎各位夫人，公子与小姐，时候不早，还请各位先上车吧。”
  为首的老太太点点头道：“今日有劳公公了。”说罢便让人给那公公递了一个装了银子的荷包。随后，青竹便扶着老太太，慢慢上了车，苏影几人便也依次坐了上去，马车哒哒，缓缓朝皇城的方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