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诏令

  夏至已过六七日，霍欣瑶已经来了信儿，说城外荷花已露尖尖角，待过些时日盛开时，便能相约前去赏莲了。
  “霍三小姐真真是最活泼的性子，一刻都闲不下来。”丹枝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捂着嘴笑道。
  苏影闻言也笑了起来，有霍欣瑶这样的闺中好友，再加上一个苏铉这样的哥哥，即使是日日处在深闺之中，也很少觉得特别无趣。
  “对了，奴婢今儿听院里几个姑姑聊天，说过两天会有个黎国使团会到咱们京城呢。”
  “黎国？”苏影对这个国家印象不是很深，隐约记得史书上提到那是臣服于辰国的附属国，位于辰国西南，苏影回想了一下之前看过的大辰疆域图，黎国国境大致是现在云南那一带。
  “是，据说还有一位皇子一起来，好像是要在咱们大辰求娶一位公主呢。咱们先帝，皇子不多，但是公主却有□□位，如今正当龄的也有三四位的样子，再加上各位王爷宗亲家的，不知道是哪位公主会这么倒霉。”丹枝摇摇头叹了口气。
  “倒霉？为啥？那黎国不是常年与咱们大辰交好的吗？而且，既是皇子来咱们这儿求亲，想来这皇子日后登基的指望应该还蛮大的才对呀。”苏影有些疑惑，又不是嫁到北梁做政治牺牲品，虽说黎国也是远了点，但也不至于说是倒霉吧。
  “要是奴婢啊，宁愿嫁到梁国去，都不要去黎国。”丹枝说着抖了抖，“黎境苗疆向来以蛊毒著名，据说后宫妃嫔相争，前朝皇子夺嫡，经常都会给对面下蛊呢。黎国又不是一个和平的地方，据说周边的各种小土司经常与黎国皇族作对，除了打仗之外，就是放各种毒蛊。那些蛊虫多可怕呀，不是毒蛇就是蝎子，若真没得选，那还不如去梁国呢，虽然北梁蛮荒，但总好过天天被毒虫子围着吧。”
  苏影听到蛊毒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怕黑不怕鬼，最怕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虫子，如今进了夏日，各类小虫更是无孔不入，现在苏影每日都要等丹枝用艾草将二楼闺阁熏个遍，赶走各类蚊虫，才敢上楼。原来这个世界的苗疆也有用蛊之人啊，可是，在一个现代人看来，蛊毒之说更像一种玄学。各类毒虫是很可怕没错，但至于有没有古时候那么神乎其神，苏影还真不知道，也不想多了解，虫子什么的太怕人了。苏影打了个冷战，赶紧与丹枝岔开了话题。
  使者来京是大事，苏家的男人们这几日都极为忙碌，就连平日里较为清闲的特进苏斌，也作为朝中重臣，参与其中。
  苏影作为一介闺阁女子，本是与此事完全无缘，可当今皇帝的一道诏令，却让京城各家贵族都开始骚动了起来。
  次日一早，霍欣瑶就到了苏府，径直就去了梧桐苑。苏影正在跟老太太说着话，听到通报也是一惊，见霍欣瑶一如既往地迈着活泼的步伐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苏影就笑了起来，不等霍欣瑶进屋，便大声笑道：“离荷花盛开还有些日子呢，瑶姐姐就已经等不及了？”
  霍欣瑶闻言，佯做生气地哼了一下，也不回应，只管上前先给老太太请安，甜甜笑道：“瑶儿给太姑奶奶请安。太姑奶奶，你看影儿妹妹，就知道笑话我，太姑奶奶这回可不能偏心，得帮帮瑶儿呢。”
  苏影笑道：“还让太奶奶不偏心，若是帮你，不也是偏心吗？”
  霍欣瑶撅了噘嘴，也跟着笑了起来，过了一会才想起正事，霍欣瑶小脸一板，认真道：“说起来，影儿你听说皇上的诏令了吗？”
  苏影点点头道：“昨儿便听说了。上午我还在跟丹枝说起黎国来使，下午圣旨就到了家里，说邀京城正三品官员以上的朝臣携家里的正室夫人与公子小姐五日后前往麟德殿参宴。”
  霍欣瑶有些苦恼道：“这来个使臣而已，跟咱们这些小姑娘有啥关系？难不成那黎国皇子放着金贵的公主不要，要咱们这些小姑娘过去做虫蛊吗？这圣旨说的不明不白，黎国那地方又是邪门得很，这反而让我有些慌，所幸今儿也没啥事，就过来问问你，也想看看太姑奶奶是什么想法。”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也有些疑惑：“黎国来使臣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先帝时和武帝时都有好几次。这和亲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武帝时，还有一位黎国公主前来和亲，成了武帝嫔妃。后来先帝早年，也曾将自己的一位妹妹——公主英下嫁给当时的黎王。而重臣家眷入内宫参宴这样的事情，也从来不是什么稀奇的大事。只是，这次受邀入内宫的竟不只是重臣贵族及诰命夫人，而是正三品以上官员的所有正室家眷。像这样受邀入宫人数如此众多的，真真还是头一回，即使是中秋除夕这样的大节庆，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是啊，我母亲也觉得奇怪的很。更何况，如今正是选秀第一轮初选的时期，难道得了资格的秀女也一同进宫？这不是乱来嘛。”霍欣瑶皱着小眉头，大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想不通。
  “哎，如今想这么多有啥用，还是说，瑶姐姐其实是害怕自己被那黎国皇子看中了吧？”苏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帝王的心思她哪里猜的透，看着霍欣瑶一副苦恼的样子，苏影便开了个玩笑，想逗逗她开心。
  谁知霍欣瑶一副凝重的样子道：“这话可不要乱说。我母亲说，黎国不比咱们中原，的确也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出嫁的先例。不然你说，咱们这些毛丫头，啥时候能有这个福气进宫参宴？”
  苏影噗嗤一笑道：“瑶姐姐这实在是想多了，如今你我都才十一岁，若是真要轮，也轮不到咱们。和亲对于咱们女子虽然可怕，但是于朝政毕竟也是大事，关系到两国未来几十年的发展，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想也得放在懂事成熟的女子身上。硬要说的话，咱们即使拼了命地要去和亲，只怕也没咱们的份儿。”
  霍欣瑶听了苏影的话，一想也有理，眉头也舒展了不少，可随即又皱了起来道：“既然不是为了这个，那该是为了什么事儿？”
  苏影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眼见两个小丫头在自己面前苦思冥想，老太太也有些不忍，便开口笑道：“对了，岳州今日来了信，你大哥在那边一切安好，不日就将启程回京。青竹！”
  随着老太太的一声传唤，一直站在一边的青竹俯身上前，手中端着一个四方的素面木盒，递给了老太太。
  “这是你大哥给你送来的生辰贺礼，快打开来看看。”老太太笑着将木盒递给了一旁的苏影，苏影谢了恩后接了过来，对于这个大哥哥，她完全是陌生的，可是既然从那么远的地方寄来了礼物，想来，定也是一个记挂着妹妹的好哥哥吧。苏影想着，将木盒打开，盒中央是一柄极为精致的紫檀木梳，梳柄上刻着精细的丹山彩凤的纹样，凤头栩栩如生，凤尾灵动欲飞，梳子的反面，用篆体刻了一个“影”字。
  “钦表哥是我见过心最细的男子，这柄木梳实在是好看，寓意也是极好，你看这儿还有影儿你的名字呢。”霍欣瑶凑了过来，看着盒子，大眼睛闪闪发亮，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又很快收了回来，见苏影正看着自己，小脸有些红，便赶紧转过头笑着跟老太太说：“钦表哥快回来了，这实在是喜事。回头等表哥回来，太姑奶奶一定要来告诉瑶儿，瑶儿要来为表哥接风呢。”
  霍欣瑶听到了苏钦的事情，倒是全然没了刚刚烦恼的样子，满眼竟然都是期待，苏影在一旁笑着瞧，也不说话，看来自己的大哥一定是一表人才呐。
  霍欣瑶一直在梧桐苑呆到了午膳时分，苏铉听得霍欣瑶来了苏府，下了学便赶了过来，几人在梧桐苑陪着老太太用了午膳，才各自散去，为了避开暑热，苏影特地邀了霍欣瑶到浣花居一起吃了冰碗，歇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分，才送了霍欣瑶出府。
  到了晚上，浣花居却是发生点小风波。
  夜晚睡觉前，丹枝照例上了楼，准备用艾草将苏影的房间熏一遍，以驱散各类蚊虫。打开房门点上蜡烛之后，丹枝却是吓傻了。原来，房中桌上，竟停着一只半尺长的大蜈蚣，正张牙舞爪，似乎有些害怕烛光一般。丹枝平日里是不太害怕寻常虫蚁的，可这大蜈蚣在蜡烛的照耀下，竟反射着黑紫的光彩，身子大概有将近半寸那么宽，前半个身子探起，似乎要扑到丹枝身上似的，吓得丹枝愣了一瞬之后，不管不顾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因着浣花居前些日子不怎么太平，如今听到丹枝大叫，把苏影吓得不轻。而碧落则是反应更快，飞速冲上了二楼，却看到丹枝被一只又大又肥的蜈蚣吓个半死，碧落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上前隔着帕子捏了那蜈蚣，放到地上踩死收拾了，才让丹枝继续熏屋子，碧落则下楼跟自家小姐报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