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罚抄

  清明过后，春雨淅沥沥又下了三四天，才开始转晴，暖阳普照，天气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天气晴好，苏影也一改前几天懒洋洋的样子，午膳刚过，就让丹枝给自己换了身轻便的天丝罗裙，又叫丹枝和碧落抱了黄老先生先前给的那些砖头一般的史书，准备去一趟宝墨斋。
  碧落学过功夫，抱着这些书竟一点都不吃力，丹枝一看，悄悄求了碧落多抱了几本，想想之前自己拿这些书回来的场景，再看看现在自己身边得力的碧落，丹枝嘿嘿一笑，盯得碧落寒毛直竖。
  为防迷路，苏影还是让丹枝带路，自己跟碧落走在后面。一路走去，苏影看着园子里的草木都郁郁葱葱，心里觉得极为欢喜，还专门停下，折了一只玉兰，随手簪在了自己的发髻上。
  宝墨斋内，黄老先生正在训苏铉。今日苏铉可能是春困上来了，竟活生生的睡到了中午，把早课全都睡过去了，别人怎么叫都叫不起来。这会，苏铉正瘪着脸跪在正堂，可虽是正在挨着训，可苏铉的眼珠子还是滴溜溜地到处转悠，开着小差，忽的听到脚步声，苏铉往门口一望，见到苏影走了进来，便忘了自己的处境，咧开嘴笑道：“影儿怎么来啦？嗷!”
  苏铉正在跟苏影打招呼，话说了一半，直接吃了黄老先生的一记爆栗，疼的苏铉捂着头嗷嗷直叫。黄老先生气的胡子都抖起来了，大声训到：“好啊!现在老夫训不动你了，犯了错还不知道悔改，在那开小差，回去将今日落下的课文罚抄一百遍，抄不完不许睡觉!”
  苏铉听言，整张脸挤成了苦瓜，却也不敢违抗，委屈地应了下来。
  黄老先生这才满意了些。其实苏铉人聪明机灵，学什么都一点就透，黄老先生极其喜欢，所以看到他不用功，也是实在气的厉害。
  苏影一进屋就看到苏铉挨了一记爆栗，吓了一跳，现在明白过来了，只管站在门边用帕子捂着嘴笑。
  黄老先生还多给苏铉布置了些功课作业，这才让苏铉离开。苏铉垂头丧气地经过苏影身边时，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打呼，便离开了宝墨斋，倒是让苏影看着有些心疼。
  黄老先生见苏铉离开了，这才换上了笑脸，迎着苏影走来，说道：“老夫这几日正想着你，你就来了。怎么样，那些书都还看得懂吗？”
  苏影本想帮苏铉说说话，可听到黄老先生问自己问题，便回了神回道：“老先生给的书，语言浅显，通俗易懂，小女已经全部看完了。”
  黄老先生一愣，瞪大了双眼道：“这么多书，你都读完了？”
  苏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黄老先生惊讶道：“这些史书虽然浅显，可你只有十岁，识字尚少，也从没上过学堂，不知道其中的各个典故故事，却竟然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将这么多书都读完了？”
  丹枝听了老先生的话，在心里撇了撇嘴，自豪地想道，哼，才不是一个月，我小姐当天晚上就读完了。
  苏影跪了下来回道：“老先生过奖了。小女只是粗略通读了一遍，不曾咬文嚼字细细详读，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黄老先生听了，只当是苏影谦虚，赶紧将苏影扶起来，又让一旁的书童小厮给搬了凳子，让苏影坐下。
  “如今你读了这千年历史，可有什么想法见解？”老先生见苏影坐好了，也一边在苏影面前的楠木八仙纹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一边开口问道。
  苏影听见老先生发问，低头想了想，回道：“小女觉得，许多历史事件的发生，不是偶然一人之力，而是历史必然的。即使没有秦始皇，也终会有人统一六国。即使没有纪王朝，汉室也终将会覆灭。即使没有鲜卑来犯，纪王朝也会走到尽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轮回是必然之理。看着如此浩大的历史长河，小女只觉得应当放下过于追求得失成败之心，顺应当下，比逆天而行更有智慧。”
  黄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知道这小丫头是真的看完了这些书，不然无法如此信手拈来举例说明，老先生直起身，笑着摸了摸苏影的脑袋，说道：“你有如此豁达之心的确是难得。但是我们还是要自问，为什么改变历史更替朝局的是这些人，而不是其他人呢？首先，这些人自是顺应了需要做出改变的天意，其次，这些人要不是内心极为强大，可以受得住朝局改变带来的怨声载道，就是能力极为强大，可以让朝局更替得更加平稳顺畅。历史的改变，必会带来新旧势力的矛盾，稳定住这些矛盾，才有可能真正的改朝换代。所以，我们不但要顺应历史，更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强大的人。这样即使不为了改变如今的朝代历史，也会在时间的长河里，留下我们存在过的痕迹。”
  苏影露出了崇拜的神色，连连点头，觉得老先生说的极好。苏影总觉得，自己重生而来，冥冥中一定也是肩负了什么责任的。虽然自己现在只是个十岁女孩，可是以后如何，谁又能提前预知？如今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战胜抑郁情绪，强大到可以帮助别人。
  苏影与老先生聊了许久，最后又开口，向老先生借了些书来，有兵书，也有哲学伦理书。黄老先生见苏影一个小姑娘家要这些书，已经见怪不怪了，欣然选了不少书籍，借与苏影。
  苏影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便打算起身离开。离开前，苏影突然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堂哥，转身替苏铉向黄老先生求了情，谁知黄老先生竟大笑起来。
  苏影被这一阵大笑弄得莫名其妙，一脸疑惑地看着老先生。老先生只管笑自己的，末了才说道：“铉哥儿是个极其难得的聪明孩子，可是性子却浮躁不已，对于他现在来说，学会耐下性子，方能成大事。老夫给他布置这些功课，也是为了磨炼他的心性，耐住了现在的枯燥学问，以后才能耐住人生的起起伏伏。现在你既替他求情，那老夫自会多注意，不让他太过辛苦，可是该罚还是得罚，不然他过两天就又该上房揭瓦了。”
  苏影想想苏铉上房揭瓦的样子，没忍住一下也笑了出来，黄老先生虽是严厉，但是也说的不无道理。苏影这才向老先生行礼告退。
  出了宝墨斋，苏影左思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便让碧落先拿了书回去，让丹枝陪自己去一趟芝兰院看看苏铉。
  曾氏如今身子好多了，大部分时间也都在照顾小苏钰，没有太多空闲照顾苏铉。苏影到了芝兰院，先去正堂跟曾氏打了招呼，说了说话，然后便退出来，去了东厢房找苏铉。
  苏铉如今虽是二房嫡子，可是尚未满十四，暂时没有自己的屋苑，仍是住在芝兰院里。苏影悄悄推开房门，就看到苏铉正皱着眉头，在窗边的案前抄书，好不认真。
  苏影也没见过苏铉如此安静的时候，便阻止了要去通报的文元，自己拣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等着。
  没过一会，苏铉就发出了鬼哭狼嚎的怪声，跟站在一旁的文元抱怨道：“老先生只管罚我抄书，抄这么多遍，我就更困了，我这一困，明天又迟到怎么办？老先生就该让我好好休息一天，说不定我明天就起个大早去书房了!”
  苏影听了苏铉的这些歪理，无奈地笑出了声，说道：“若是今天放你休息，估计你能一觉睡到后天，明天也肯定是爬不起来上早课的。”
  苏铉听到苏影说话吓一跳，忙转头看，只见苏影坐在堂内的一方檀木椅子上，用帕子捂了嘴，笑的好不开心。苏铉连忙放下毛笔跑过来道：“影儿怎么现在来了？”
  苏影笑着道：“刚刚从老先生那出来，想着你今天要做那么多功课，心里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苏铉听言，夸张地用手做出了抹眼泪的姿势道：“还是影儿对我最好，先生给我布置这么多功课，我只怕晚上不睡觉也做不完。”
  苏影回道：“那你还有心思跟我说话，我想着你一会做完了一部分，便同我一起去二婶婶那里用了晚膳，完了再回来做，我陪着你一起，静下心来，很快便能做完的。”
  苏铉哭丧着脸道：“影妹妹说的容易，这文章又长又臭，还要抄一百遍，不知道抄到猴年马月，想想就可怕。”
  苏影笑道：“所以我留下来陪你嘛，你抄多久我陪多久。”
  “此话当真？”
  “铉哥哥几时见我说过假话？你只管好好抄，一会我们一起去用晚膳。”
  苏铉见苏影是真的要陪自己，心下觉得动力百倍，赶紧拿起笔重新开抄，心道可不能让这个小妹妹跟自己一起熬夜饿肚子。
  兄妹俩忙了一晚上，总算是在子时前把功课完成了。苏铉松口气，提出要送苏影回浣花居。苏影却是拒绝掉了，说有丹枝在不必担心，这才与苏铉告别了，准备回浣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