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冬的风来的并不紧,它可能是不愿来吧,一切本就够萧瑟的了。过往的人群匆忙走过,似乎不太愿意多停留一秒,戴着套子一样的帽子,灰溜溜转过街角,消失。清晨,雾气刚刚升起,朦胧,罩着蒙蒙的带着尘气的青松,仿佛走进了云雾里一般。窗外,东边处,靠山的地方,微微的撒出丝丝朱光,有点冷,似乎这点风要泛起天空中的波浪。
  主泽及着拖鞋,叼着牙刷,一只手端着牙刷杯,一只手使劲的摇我,“起!起床,南木!”我嗯了一声,转了一个身又继续大睡,“起!起!迟到了!”我迷糊着眼,极不情愿的望了手机一眼,还不到六点,自然的又眯上了眼睛,嘴里嘟囔着挣扎着奢求的说“在睡一分钟,就一分钟。”然后又捂上了被子。像梦里,又像在这里,在那个潜意识里“起,起床!东临!”似乎并惊不起一丝反应,突然听到东临破声的叫了一声“奥!”我彻底的被这嘶喊声吵醒了,猛的起身坐在床上,迷糊的揉着双眼,望着这一声的来由。东临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一只手揉着白里泛红的大腿,愤怒又无奈的百般乞求的对主泽说“把被子还给我。”我一咕噜往里起了个身,紧紧的攥紧被子,笑着对站在门口的主泽望去,他及着一只拖鞋,双手抱着东临的被子,嘴里叼着牙刷,挤着露出斜眉的笑容,一嘴的白色泡沫,正顺着奇怪的嘴形从嘴角缓缓流下来。东临听到我的笑声,开始咒骂起来,“都怪你,大早上的不睡觉,说什么要早起去背英语单词,你去死吧!还有你,主泽,你也是个愣头青,起这么早的,背什么单词,还不如再睡会。唉,再说,你也应该是掀掉南木的被子而不是我的呀!”说时迟,那时快,东临一把把我的被子拽到了他的床上。只留下,光着上半身的我不知所措。他们狂笑……我们一起狂笑……
  清晨的甜梦被打扰的一干二净。雾色渐渐消退,风儿轻轻然,似乎正好。枯草上贴着滴滴欲流的清珠,那么亮,亮的透过它可以看到经过春夏生长的叶草的文旋。一滴一滴,缓缓流动,划过道道美丽的抛物线,聚集在一起,微微晃动,多么清澈。像是来自公主融化的舞鞋。听的到清脆的鸟叫声,可能是因为那一颤,那朵朵水晶,便梦回到肥沃的土地里去了。东临打着呵欠,嘴里不知念着什么,像法语,是英语,还是俄语?似乎都不是,只是我听不太懂。主泽坐在石凳上放声的念着,我们周围的青松,在那将要来临的束束金灿的早光里,多么绕眼的青绿,像是在春天里一般。
  下午时分,天空中零星的飘起了雪花,瓣小晶莹,随着旧风,似四月末的柳絮一般,飘摇,旋转,聚成一团,环绕,就只轻轻飘落于地,它便悄悄融化,没有一丝声响,不会惹得你心烦。我爬在紫楠旁边的课桌上,她给我听写单词。我不想写,转过身去,盯着她,她转正身子说“最好还是写出来,背出来容易忘记。”我不做声,只是望着她,耳迹的碎发抚着挂着耳朵旁,小巧白皙的耳朵微微耸立,看的到翘起的睫毛,在吧眨着眼睛跳动着,一闪一闪。突然,她侧转过身来,指着练习册说“这道化学题我不会,你帮我推算一下。”“我不会?”“你,你怎么这样!”她生气的笑着说。“反正你不会班主任又不会拿你怎么样!”“好呀!”迅速的抬起手,抓住我的胳膊,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面带着任性的可爱的表情。我本想逃脱的。经过一场大战之后,我笑着说“反正穿的这么厚,不疼。”她抓住我的手,把衣袖往上一推,偷笑着在我的小臂上轻柔的撕着。“不疼吧!不疼吧!”可爱的笑容里夹着几分得瑟,“不疼,不疼。你有力气吗?”我任着她,望着她,这笑容,多么可爱。或许对于她的笑容我没有一丝抵抗的力量,哪怕只是一毫,也没有。这股神秘的力量究竟来自哪里?我想不明白,琢磨不透。就像每一场雪花,都是来自冬天的秘密。
  莫名其妙,英语老师居然叫我起来回答如此刁钻的问题。我望着她的眼睛,读不出是究竟要来哪般?只是在她跳动的表情里,感觉出一股毫无征兆的鼓励。我结结巴巴的从嘴里挤出来,一字一顿,用的是南式英语。从她闪着的目光里,我好像看出了一丝惬意。她改正了我的读音错误后说,“verygood!”。这似乎是第一次,在紫楠鼓励的目光下,紧接着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还会更多。
  其实这件事要从上周三说起,早自习时分。英语老师检查背课文,正好是我所在的那组。当她检查完同桌后准备跃过我时,我竟然站起来把英语书递给她,一脸的惊讶,背吧,她说。我几乎一词不落的背完了整篇课文,她惊奇的盯着我,眼睛绷的老大,弄的我浑然不知所措,到底是谁应该吃药了。我知道这肯定和班主任有关系,不过还是谢谢他,可以让我以正当的理由随时接触紫楠。对面的紫楠笑得很甜,只是当我一本正经借着几分骄傲望过去时,她早已收回她的目光,盯在书上。只是还能看得到她脸上还未褪色的笑容。
  从那以后,我都烦了英语老师叫我回答问题的声音。同学们的惊奇也逐渐恢复了平常。
  又是一个灰蒙蒙的天气,我像一只小松狮一般总是赖在紫楠的身旁。
  不知不觉,门口晃出一个不似熟悉的声影,叫紫楠出去一下。紫楠笑着调皮的往外走去,忽然回过头来,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冒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那道化学题,我进来你就教我,不然……”我看了一眼题,这题我做过,来了直接说。其实我的思绪不在题上。我想知道找紫楠的是谁,最好是个女的。望着窗外,下雪了,雪花越来越大,越聚越多,不像了柳絮,莎莎的向着地面撒去。靠着窗,依着桌子,伴着想象,素裹的世界穿上暖暖的棉衣。“雪好大呀!”紫楠轻轻的说。随手把一张信纸叠成心形模样的纸张扔在桌子上。“这是什么?”她没有说话,只是摆着脸望着窗外,没有生气也没有笑容。目光呆呆的,好像对面隆起的白山上,除了雪花,还看得到什么。我拿起它,猜的到这是什么东西,紫楠没有阻止我。然后小心翼翼的折开它,露出了来自星星的甜话。我想读,可是我没读,我想笑,可是我笑不出。紫楠望着我在纸上写着什么,转过头望着,并没有阻止我。“这道题是这样的……”我打破了安静的说。压抑中笑出声来,只是我没笑,我注意到了落款,我早就记下了他的名字。
  我认真的讲,她似乎听得很认真。“多么难听的名字,”“嗯嗯。”“你瞅啥呢?我脸上可没有写着推算过程。”她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发现了我脸上的怨气和一丝略酸的气味。没有角落让我去躲避,我望了望窗外,对她说,“出去吧!外面好美。”
  站在走廊下,我打开了窗户,很是凉快。我给她指着眼前的白柳,“好美!”雪花加快了节奏,飘散在整个天空里,密密麻麻,伸开手接着舞下的雪片,一丝清凉穿越全身,紫楠也伸出手来,接住舞动的白色精灵,小心翼翼快速的数着它迅速消逝的翅膀。远处的山峰笼在阳雾里,仿佛是仙境,连那白色的宫殿都若隐若现,诱的人想进去一探究竟,不知道那里到底会住着什么模样的人。往近看,白柳,白松,他们都换上白色的礼服,像是在等待着谁。往左,花园中的旧叶透着清幽的香,曾经的盘枝,一时之间内又热闹了起来,似乎来了一场东风,枝干渐渐凸起,枝尖升起含苞的白蕾,就一那,便开了。“南木,你应该帮我解决这道题。”“嗯嗯,你说。”“你是不是讨厌那个名字?”“是。”“我也是……”没有来得及对她再说什么,只见她兴奋的跑着,转过楼梯,站在花园旁边望着白色的新开的花儿。我跟着她跑到她的旁边,没有说什么,只是指给她看那朵朵盛开的白色玫瑰……
  那场雪消融的很快,尽管它流走了一些动态的温馨的画面,却依然停留在上一分钟里,刚刚过去,记忆犹新。初冬总是晴的很灿烂,让人忍不住活跃起来,尽管没有翻滚的清乐,总是还是让人那么情不自禁的跳动。下午,东临兴致勃勃的奔过来,喘着粗气兴奋的说“12班下战书了!你说他们哪来的自信和勇气下战书!”同学们都聚过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主泽对我说“不足为敌,他们班就只有那个叫和尚的厉害,重量突破型,中距离一般,也没有三分。只要防住他,防住他的突破,他们就基本上没戏了。”“对对,就是这样。”东临抢着说,“到时候交给我防他就行了。”我点点头说“实在不行就包夹,喂,东临,什么时候打呢?”“就应该在今天下午体育课上吧!”他们班长已经去找他们班主任商量调一下课呢?“嗯嗯。”他们又继续围在我的桌旁叽叽喳喳的躁动起来。我隔着人群的缝隙偷偷的瞟了一眼紫楠,在我最左边的课桌上,她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打开着的书本,尽管我又加入他们肆意的高声阔论起来。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或许本该如此。我不知道我该干个什么,该怎样去干。往前走,每经过一段路途,有人不知所措的点上逗号,总好像还欠缺些什么?有人轻而易举的点上句号,很是完整,容不得半句闲语。有人小心翼翼的点上省略号,把一些话偷偷藏在秘密的回忆里……他们在路上只留下一种标点,像是一种独特的高尚!而我独爱着感叹号,还带着各样的符号。像是这天空,想笑的时候容不得半点马虎。
  ……
  随着哨声的响起,比赛正是开始。双方进场,互致礼仪: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中场跳球。对方大前依靠着身高优势获得球权,后卫持球推进,我方防守,不进,东临抢下篮板,我方进攻……双方班主任都前来观战,他俩站在一起有说有笑。指着,嘀咕着什么?双方的班级各站一边,为队员们加油鼓劲,呐喊声跃响全场。比赛进行到第二节中段,32:25。我方领先7分,对手持球,“和尚”在三分线外接到传球,欲投,一个假动作晃起东临,直突篮下,挑篮上进。32:27,欢呼声雀跃。主泽发球,我持球推进,望着防守人,□□变相,突然转身,晃过他,一小步后撤,追着三分线,起跳投篮。我方观众喝彩起来,望的见班主任得意的微笑——对着人家班主任。回防时,我特意瞄了一眼我方观众,一眼就看到了紫楠,望着她,她并没有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布满了灰色,不知怎么了?东临大叫“南木,快,快攻。”我转过身,看到主泽的传球经过我身旁出界。“多好的一个抢断,被你给浪费了!”东临说。
  半场结束,43:48,东临说这是他最丢人的一回,主泽不做声,从他的表情里我也看的出,他也这样认为。其实我也觉得,因为我的心不在焉,导致了好多的失误。“下半场加油!”,我对大家伙说。
  下半场开始,我方开始发力,推进到三分线外,转身,变相,把球塞进防守队员裆下传给篮下的主泽,主泽打板球进,毫不费力。对方“和尚”强突篮下不进,东临外线三分得手,毫不留情。我方球权,持球,推进,转身,持球,回拉,紧接着一个小跳步,后仰跳投,球应声入网。回防,我听的到令人振奋的呐喊声,可是我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她怎么了?生病了?还是答应那个男生了?我看不到微笑……她活脱脱丢失了那种活力的气色……后一种猜测可能性可能大一些……是不是我那天说的话她没有听到……
  胡思乱想着跑到篮下,没有一丝防备,三步上篮的“和尚”像坦克一样碾压过来,失去了重心的他带着全部的惯性狠狠的撞在我身上,跟着那股气势汹汹的力量被撞倒在地。出于防护动作,我用手掌撑住地面,一股扎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