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谁是凶手

  虽然心里波澜起伏,但我还没有傻到睁眼问老叔干什么。
  深更半夜,要不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还真不太信。可是就想不到老叔的意图何在,不由的溢出细密的冷汗。
  “哎~”
  就这么一声长叹,老叔并没有进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连眼睛上蒙的阴影同样消失,看来老叔已经离开了。
  半晌,我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门口空无一人,陡然坐起来,瞌睡早已经被吓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此地不宜久留。
  不怪我疑心病太重,仅仅是没有到完全信任老叔的地步,哪怕我对老叔有了那么一丝好感。
  但是想到我还在山上,人生地不熟,不由觉得发苦,想在师傅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心一横,再次闭上眼,只是久久不能入眠…
  “鑫哥儿…鑫哥儿…”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醒过来一看,是柱子哥正站在床边叫我。夜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嘿嘿,醒了啊!俺妈叫你起来吃饭了咧。”柱子哥摸了摸脑袋。
  往外一看,太阳都照进屋里来了,忙不迭道,“哦哦,柱子哥,我马上起来。”
  “大侄子,这都日上三竿,咋还在睡啊!”老叔拿着烟枪哆了两口,眼睛都眯成一道缝,“咱爷俩赶紧吃了去二牛家走一趟,得嘞!你就快起床吧!”
  我默不作声,老叔还是和之前一样,看不出什么异样,要不是昨天亲眼所见,我也不会在心里安上一层戒备。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一点要好。
  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老叔,这就起。”
  最后,暂时把心里的疑惑压了下来,柱子哥吃过饭就进山了,听老叔说进山打猎。
  “大侄子,你觉得谁会是凶手?”老叔双手背后,躬着腰慢悠悠在路上走。
  “这是人家的家事,我可管不着,只是煞一定要除,这么多人命不是好玩的。”
  我虽然不是圣母婊,但也不能眼睁睁瞅着整个陶林村覆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为什么我遭遇昨晚的事,但没有跑路的原因。
  “凶手?凶手就在附近吧!”老叔轻飘飘说道。
  我心头一颤,深深看了老叔一眼,脑袋轻轻低下,想到一种可能。
  这赵家老爷子不会是老叔杀的吧!!!
  想到这里,遍体生寒,老叔昨天夜里难道是想杀我灭口?我找到尸体就是坏了他的好事?
  不对不对,如果人是老叔杀的,他就不可能让我寻尸,更不会说出保全魂魄这种话,往火堆里一扔不是万事大吉?
  前后逻辑压根就是矛盾的,不可能是老叔。但是特娘的老叔半夜跑我睡觉地方又是为了干嘛?
  “陶林村其实只有三十年的历史,最初只有两户人家,一个是我家,一个是我大哥家,说起来,村子算是我们建起来的。”老叔叹道。
  我没有说话,就静静听老叔自言自语,“说起来也是缘分,当年打鬼子,我和大哥相遇,为对方气节所感,义结金兰,狗娘养的,想到这些玩意儿劳资为啥那么想哭!”
  老叔突然停住,用力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浑浊泪水,又把烟枪拿起来狠狠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
  “老咯,老咯,不顶用了啊!我早就预料到大哥会在我之前走,没想到走他会走的这么突然,我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啊。哈哈哈哈,走了好,走了好,他的心愿也是时候完成了。”
  “老叔,到二牛家了。”
  我小声提醒,悲意似乎能够蔓延,老叔这又哭又笑,却是流露出真情实感,这一刻不再胡乱的猜测。
  “走,就让俺送俺大哥最后一程,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豪迈的跨出步子,像放下了某种心事,老叔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窑洞里,大牛二牛两兄弟都在,那讨人嫌的崔红也在,不过这次两边都没有吵,反而对着赵老爷子跪在地上。
  那崔红跪在地上也不安分,肥胖的身体忸怩不停,小眼睛到处瞟,贼兮兮的不知打什么主意。
  那个叫米儿的孩子也在,到底还是个娃娃,像模像样的戴着白帽跪地上。
  赵家这档子事不能乱传,更不能乱说,所以也没有请乡里乡亲帮忙,这里就显得格外冷清。
  “叔,你来了啊!”二牛缓缓起身,那红肿而又带着黑眼圈的憔悴样子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好。
  “会哭的娃儿有奶吃。”崔红斜楞二牛一眼,赶忙道,“叔,咱阿大什么时候能安葬呀!老是停尸不太…不太好吧…”
  “我都给你说了,阿大这事不急,你这婆娘怎么毛毛躁躁。”大牛跑过去拉自己媳妇。
  “你个没出息的,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奇了怪了,我这山里大老娘们都知道不说鬼啊怪的。真的是!哼!米儿,你说对不对?”
  崔红像个被点燃的炸药桶。手指着大牛鼻子骂,看大牛那样子也不太好受,牙梆咬紧,却隐忍不发。
  米儿也站起来,“俺们…俺们老师…老师说了,以封建…封建迷信为耻…”
  “咱米儿真乖。”崔红对别人凶,对自己儿子却极好,夸奖一句就立马回头,谄媚道,“叔,你该不会是被骗了吧?有啥不能葬的啊!”
  也不见她头发长,可惜见识一样的短,懒得和她多费口舌,白了一眼就把目光放赵家老爷子躯体上,眉头皱成一团。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我大哥的事我说了算,劳资就喜欢被骗,你咋滴?不就惦记着那点东西?该是大牛的就是大牛的,轮得到你这妇道人家乱嚼舌根?”老叔冷哼道。
  “叔,叔,别动气,别和她动气…”大牛给米儿使眼色,“红,你赶紧带米儿回家…”
  崔红这次算是豁出去了,双手把腰一插,呼呼的出气,跟拉风箱似的。
  “叔,这是赵家的事,和姓穆的有什么干系不成?还是说你想偏袒老幺?”
  “崔红,崔红,米儿,快,赶紧把你妈叫回去,赶紧…走,走…”大牛吓的亡魂大冒,把崔红往外面推。
  崔红反手挣脱,用力把大牛推开,“咋滴?咋滴?俺说错了吗?当初赵大牛进俺崔家就压根没有要一分钱彩礼,米儿姓啥知道吗?姓崔!”
  大牛双手抱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难怪他这么怕老婆,原来是个赘婿。是入赘的男人,全国各地,不管南北,特别是这还留有不少习俗的庄子,入赘是丑事,赘婿更是人们嘲笑的对象。
  赵家老爷子等于把他给卖了啊!连后代的姓都给改了,也就是说米儿不是赵家人,而是崔家的骨血,这就是大牛对赵老爷子没有感情,甚至怨恨的原因。
  堂堂七尺男儿,却被个肥婆压在头上,夫纲不振,看着他的目光多了丝丝怜悯。
  老叔嘴唇抖动,反而没有呵斥崔红,这个女人像胜利的老母鸡,洋洋自得。肥脸高扬,取下自己和米儿头上的白帽子就这么扔在地上。
  “呵!拿不到那老家伙的家产,你丫就别想回来,和你这穷酸兄弟过日子吧!”崔红讥讽道。
  “那老家伙还假惺惺跑我家,看那寒碜样子不是想借钱?老不死的,死了好啊!”
  “哥,阿大什么时候去了你家?”二牛扶住大牛肩膀大叫,“什么时候?”
  大牛眼神躲躲闪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估计是死的那天晚上,谁知道呢?我咋滴就摊上你这没用的东西?”崔红牵着米儿扬长而去。
  “哥,告诉我,告诉我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牛拼命的摇晃大牛,大牛也不反抗,失魂落魄,双目无神。
  “事情的真相就是,大牛杀了赵老先生。”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大牛。
  现在想来或者解释的通了,杀人动机,杀人时间,杀人地点全都有了。
  大牛因为对赵老爷子心怀怨恨,每天又被自己媳妇欺压,还有孩子要上学,负担越来越重大,然后听说自己阿大有些家财,这才动了歪心思,或者在崔红的怂恿下动了歪心思,心有不甘,想要分一杯羹。
  大牛脸色全白了,拼命摇头,“不,不是我,不是我杀了阿大。”
  二牛揪起大牛的衣领,双目通红,恶狠狠说道,“不是你又是谁?阿大就去了一趟你家!”
  “撒手,老幺,你特么的给劳资撒开。”大牛用力挣脱,落到地上,跪在老叔面前。
  “叔,不是我,真不是我。”鼻涕和眼泪齐出,“阿大确实那天如果俺家,但俺媳妇让俺把他赶走,阿大…阿大…最后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说了什么话?”
  老叔上前一步,炯炯有神的盯着大牛。
  “阿大,阿大他…他说,老大,谁…谁都别怪,只…只怪阿大造的…造的孽…连累了你们…说完他就转头走了。真的,真的,我没有杀阿大…”大牛极力解释,不胜惶恐,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哥啊!”老叔瞬间泪崩,无力的跪倒在地上,连那烟枪掉在地上都不曾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