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绕指雷
温裕绷着脸蹲在土地庙的门槛上,原先门槛已经被灰尘掩埋,不知为何,啃完野味的温裕突然来了脾气,来到土庙门槛时,一手雷法直接崩碎了掩埋门槛的厚厚尘土。
他蹲下身来时,转身回头看向那尊破败的泥塑,气恼说道:“外界土地庙都被樵子猎夫和山间野妇出双入对的踏破了,兄弟你倒好,不但要在这破落的坟冢前吃灰,就连门槛都被灰尘掩埋,可怜可怜真可怜。”
温裕便蹲下身来,背对众人,面朝庙外,紧绷的脸上有一丝极难察觉到的苦兮兮情态。
他娘的,刚刚发力过猛了,这会儿肚子内有些翻江倒海,跟肚子里有股闷雷在打滚似的。
老蛇肉酸且糙,又一口气吃了这么多,并且这些屋龙体内阴气极重,即便是烤熟了,那截蛇骨依然如寒铁一般冻骨,此时阴戾气息正在温裕肚子里打转,再加上胃里那股子时刻想要冒头的酸味,这让温裕忍得想当辛苦啊。
嗝…
温裕打了一个酸嗝,这让温裕紧绷的脸一下子就垮掉了,脸皮瞬间拧成一团,娘嘞,这味儿…有些受不了。
温裕挥了挥袖口,假装是驱散灰尘在面前晃了晃,挥散那股子让人灵魂都有些战栗的腐酸味儿。
收回手时,又偷偷的将手放入小腹内,不停的搓揉,动作有些夸张,边揉肚子边说道:“真没想到这屋龙劲儿这么大,怪不得市井中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翁喜好以老蛇泡酒,搞得老子都快压不住枪头了。”
然后温裕又低头看向小腹,说道:“二哥,别急,先稳稳,这荒郊野岭的,着急也没啥用啊,等咱出去了,再好好犒劳犒劳你。”
这时,温裕的弟子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这屋龙后劲有些猛,一两条下肚没觉得啥劲道,可这会儿,总感觉全身都是劲儿,憋得难受…”
钱禄看着这唱和和谐的师父,对着弟子狡黠一笑,有劲没劲钱禄不知道,可这会儿这群道友的肚子应该不好受吧?
刚才那股子腐酸味儿,钱禄可是闻到了。
蹲在门槛上的温裕脸色涨红,眉头皱成一线,死死的咬着牙,心头嘀咕着,憋住憋住。
这屋龙后劲确实有些大,此时温裕肚子里有股儿气“不吐不快”,就跟生吃了一条屋龙似的,在肚子里狂烈的游弋着,关键是这条气流还跟有灵性似的,你他娘的在肚子里游弋就游弋嘛,干嘛还一个劲的往下游弋?!
不晓得下面是什么个关口?那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紧实关口!
这谁能来的了?
好汉岂能被屁憋死?!
忍不住了!!
温裕身子一僵,身子微微前伸,稍稍酝酿了一下,心里祈祷接下来最好是一道“哑雷”。与此同时,电弧从温裕身体上炸出,电光嗤嗤作响,不多时,两雷齐出!
轰隆一声,温裕四周尘土溅起,温裕赶紧起身离开门槛,一边走向庙内一边拍掉身上的灰尘说道:“没想到这屋龙还有增长雷法的功效,饶是我竭力控制一身流溢的雷法,也是无济于事。如今我这一身雷法正处在暴走的边缘,再吃几条,破境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温裕的几名弟子不由得在心底赞叹,不愧是师父,放个屁还要以雷法来做掩护!
不过,这“动人心魄”的味儿如何能遮掩?!
还未等那几名弟子想出好计策时,温裕突然加快脚步,来到泥塑下的香炉前,又摸出一柱信香,手指捻燃,也不晃灭,任由信香噗噗燃烧。一时间,浓重的信香气味绕着破壁而走,满室香味。
温裕鼻子抽动一下,确认闻不到“轮回之气”后,便不紧不慢的将手中信香摇灭,插入香炉,大斥道:“老王八蛋,还不速速现身!”
这一喝,当真是势如惊雷。
这下温裕的弟子真的是由衷的佩服自己师父了,自家师父这股子精明劲,真是让人心生颓败感,望尘莫及啊。
即便自家师父不是观主的得意弟子,估计在道观内也能混的风生水起了。
得多学着点。
钱禄也是抬头看了一眼温裕,有些讶异,没想到这汉子脾气暴归暴,竟还是个粗中有细的主,这就不得不让他小心提防了,保不齐会被这小子暗地里整一手,毕竟对方可是个狠人呐,能一口气吃掉这么多老屋龙的人可不多,关键是还能吃的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破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温裕转头一看,是那老掌柜的身影,愣在当场。
信香显灵了?那刚刚自己的喝骂声那老掌柜听见了?没听见?!怎么可能没听见嘛。
于是乎,温裕急中生智,趁着老掌柜还未来到破庙,赶紧转过身去,破口大骂道:“孙希山!你个老王八!还不速速现身!”
老掌柜走入破庙后,看着正在大骂特骂的温裕,微微一笑,“你小子别在那指桑骂槐了,就你那点花花肠子,在老朽面前抖什么机灵?”
温裕转身,故作惊慌,“老掌柜,您终于出山了,晚辈等的久矣苦矣浑然忘我矣。”
老掌柜不再是冷峻的表情,脸庞微微挤出一丝笑意,“又惦记着老朽手中的雷法了?”
温裕这下真的惊慌了,苦着脸说道:“晚辈请老掌柜下手轻点,不然最先遭殃的可是这方天地的游魂啊。”
老掌柜摆了摆手,“就你这小坏秧子机灵。”
温裕哈哈笑道:“能让老掌柜说一声好,可比吃几道雷法还要难啊,要不老掌柜就再行行好,赏晚辈几道雷法尝尝,也好给晚辈长长记性不是?”
钱禄凝视着一老一小的对话,总觉得两人是在打机锋,生怕温裕做出吃里扒外的勾当来,他在心头琢磨了一会儿两人的对话,也没琢磨出什么味儿来,他对老掌柜不是很了解,可是经过刚刚的事后,那温裕可是猴精猴精的。
越是琢磨不出味儿来越是古怪,钱禄哂笑一声,出声制止两人的对话,“姓温的,别废话,莫忘了你的职责,既然你为宗门办事,那本道不得不替宗门提醒你一句,你是来负责收租的,不是谈买卖来的!”
破庙内气氛有些凝固,钱禄这番话中,开口闭口就提宗门,确实会给人很大的压力,温裕的弟子眼神晦暗了下来,毕竟那个宗门对于他们来说,压力太大了。其中一个弟子眼神示意温裕,让他不要动怒,毕竟这事牵扯到租金问题,若是按不住性子跟钱禄起了冲撞,难免不会被扣上一顶吃里扒外的帽子,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温裕一拍脑门,笑着说道:“怎么把这正事给忘了,既然小阳大真人如此迫不及待,那此事就交由小阳真人来办就是了,说不定打着宗门的名头,今年还能多收几成。放心,多出来的几成小道会如实上报,可不敢抢了小阳真人的功劳。”
钱禄向前踏出一步,审视了温裕一番,冷声说道:“本仙师正有此意,马无夜草不肥,那老观主费尽心机给你揽下这趟活计,我就不信其中没有猫腻!”
温裕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钱禄这副德行比起当初自己初见老掌柜之时还要嚣张,估摸着接下来有他的苦头吃,温裕冷笑一声,嗓音森寒说道:“那就先祝大仙师今年有个好收成了。”
钱禄看了一眼老掌柜,趾高气扬,斜眯着眼神,“掌柜的,在收租之前,本仙师先问你个事。我家小师叔祖的事,你可知晓?”
老掌柜又是面无表情,点点头,却不说话。
钱禄此时眼神陡然一凝,宛如有光辉迸射而出,审讯一般问道:“还请老掌柜给解释解释!”
老掌柜又是点头,还不说话。
温裕一看,乐了,这老掌柜啥时候也这么幽默了?
钱禄怒道;“还请老掌柜给本仙师一个说法!”
老掌柜依旧点头,不说话。
饶是以钱禄的心性也是怒火中烧,大声骂道:“老王八,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掌柜点头不说话,只是眼神中迸射出了些许雷弧,他看向钱禄时,钱禄顿时心惊,那缕并不真切的银色雷弧宛如埋没在眼球中的洪荒猛兽一般,仅仅只是惊鸿一瞥,就让人肝胆俱颤。
那抹雷弧让钱禄感觉到了雷神的暴虐愤怒。
还未等钱禄稳下心神,老掌柜一手忽然抬起,指尖雷!
一缕如银色小蛇的雷弧顺着老掌柜的指尖流溢,极其灵动,看起来像是一条人畜无害的雪白细蛇一般。
而后老掌柜看了一眼温裕,轻轻说道:“这是绕指雷,一种极致的雷法压缩手法,素有百里之雷绕指游的美誉。”
温裕双眼瞪大,真是长见识了,压缩百里天雷缠绕指尖,这是何等的天人手笔?!
温裕自认为自家老头做不到,不然自家老头何必还要辛辛苦苦的收集淬雷?
老掌柜将绕指雷举在半空,任由温裕观摩,温裕对于雷法的眼力见不弱,摩雷观内之人,兴许雷法并不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强,但眼力见却是一个比一个毒辣,这也是摩雷观名字的出处。
温裕身后的弟子此时也是竭力睁眼去看向那线刺眼的蛇雷,雷光雪白,几位弟子看了片刻,只觉得眼如刀割,近乎失明。
温裕此时眼角已经流下了两行清泪,眼眸几乎眯成了一条线缝,不过他仍然在细致的观摩着那缕游弋不休的蛇雷。
老掌柜指尖已经出现了一小片漆黑的缝隙,那些缝隙是雷蛇游弋后刮破的空间。
晃动的空间碎片宛如无数镜面一般,将那条细小雷蛇照射的愈发刺眼,随着空间碎片的积聚,此时老掌柜宛如手握一团银月般光辉湛然。
温裕眼眸似乎已经闭上了,仅仅留下一线极细极细的银色缝罅,想来应该是温裕眼球中有雷弧浮现而出。温裕身后的弟子包括钱禄那群人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破庙内,唯有老掌柜能够完全睁开眼眸。老掌柜手指轻轻绕转,空间碎片紧随而动,宛如有蛇划动的水纹一般。
精髓就在这里!
温裕嘶吼一声,吼声如雷,一袭电光顺着身子席卷而出。
下一刹,温裕猛然睁开眼眸,眼眸中竟是电光炸射的绚烂光景。同时身子上萦绕的电弧光彩竟是闪烁了起来,一身璀璨的银华攒聚如银灿的蚍蜉洪流一般绕着温裕健壮的身子环绕了起来,形似银色雷龙绕天柱游动。
那是被温裕压缩而成的雷光凝聚而成的,虽然只是最简单的雏形,但仅仅只是片刻的观摩时光就能将那些流窜于体表的雷电弧光收拢成如此之势,温裕能在摩雷观得宠不是没有理由的。
老掌柜也是心生讶异,这小辈在雷法的感知上竟然如此敏锐,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收拢起一身雷电。
天资确实有独到之处。
老掌柜收回绕指雷,看了一眼仓皇失措的钱禄,冷哼一声,“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在老夫面前叫嚣的,今日老夫就替你那个不争气的师父教训教训你。”
老掌柜轻轻握手,那些破碎的空间被老掌柜牢牢抓在掌心,“不过你也算是争气,因为就算你师祖在我面前也不敢叫我一声‘老王八’,勇气可嘉。”
说完老掌柜手掌一摊,那袭空间碎片蓦然腾起,以空间碎片刮割空间,宛如不断作大的风旋一般,向着钱禄刮割而去。
刚刚睁开眼眸的钱禄瞳孔蓦然放大,风潮一般的空间碎片就要将其吞没。
钱禄面如死灰,大声呼救道:“温兄,救我!”
温裕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谁是你兄弟?你也配跟我温裕称兄道弟?”
然后温裕指了指那具残破泥塑,眉飞色舞说道:“这才是我兄弟…”
风潮般碎片刮过钱禄,只留下一具莹莹白骨,甚至连血丝都没有遗留丝毫。
经常跟游魂打交道的温裕定睛一看,除了一具白骨,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连灵魂都被刮割成虚无了。温裕喉结一阵耸动,许久后才说道:“看吧,想要得到老掌柜一记雷法赏赐是十分不容易的,代价是很大的。”
钱禄诸位师弟此刻面无血色,一个个跟秋蝉似的,龟缩成一团,战战兢兢。
老掌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说了一个滚字后,便又对温裕说道:“今年没有租金,以后也不再有租金。”
温裕哪敢造次,小鸡啄米点头,询问道:“晚辈这就带人离去?”
老掌柜说道:“去留随意,不过再过不久,会有一场漫天雷,你若是想留下观摩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土庙。”
温裕眼神中惊惧一闪而逝,谄媚笑道:“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那还走个屁!”
老掌柜离开破庙后,温裕还是一头雾水,这老掌柜看中自己惊艳绝伦的天赋了?
应该不至于吧,虽然自己天赋确实算得上出彩,可并称不上凤毛麟角啊。
温裕自然不知道其中缘由,若不是温裕刚进破庙时心甘情愿的拿出一炷信香,估计今日温裕也够呛。
这次进山,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