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生死一线
搁在桌侧的手机一阵电流异动,很轻,细微到忽略不计,男人黝黑的视线望过去,正在通话中的电话蓦地断了。
长指拈起手机,他眸光微动,两个字发送过去。
“醒了?”
没有反应,手机对面的人早在几小时前就坠入黑甜乡了嘛。
没来由地,傅默川心底涌起阵阵不安,望着很快黑屏的手机,那股不安逐渐扩散。
屏幕重新滑开,他看见上面显示的时间。
凌晨1点13分。
正是熟睡好时光。
翻开通讯录里的某个号码,他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凌晨1点半。
傅默川在偏厅看到独坐一隅的老爸。
昏黄的灯影在他身周交织下淡淡的光影,他穿着厚厚睡袍,两手交叠靠着椅背,微眯着眼,寂寥中,透出几分慵懒的落寞。
“去哪儿?”他抬头,看着行色匆匆的儿子。
傅默川也停下,黝黑的瞳仁沉不见底:“有点事。”
“过来坐会儿。”傅振生指指身侧的空位:“反正迟了,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
傅默川挑眉,顺从地坐过去。
“为什么?”侧脸,他看着陷入暗影的父亲,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也知道,你迟早会猜到。”傅振生回望他:“原因,你也该猜得到。
“你差一点就杀了她!”傅默川声线一冷,黑眸迸发凌厉光芒。
傅振生却岿然不动。
“这次差一点,下次,可就难说了。”
是威胁,也是警告,傅振生用血的事实告诉他,他不是在虚言恐吓。
“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傅默川的嗓音已经染上浓浓戾气,傅振生脸色也更加晦暗,这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是他的骄傲,却因为一个女人,对他反目相向。
摊开手,一叠照片甩上桌面,傅振生扬扬下颌:“你自己想想,我该不该这样对她。”
照片是安晴的偷拍照,不同的场景,她身边围绕着各色男人,傅默川、傅纬年、韩源、毕冬、还有几个傅默川不认识的,照片经过精挑细选,偷拍的角度拿捏得刚刚好,每张都显得那么暧.昧。
傅默川只看了几眼就放下,抬起脸,眸色冷如寒潭。
“这为这些,你就无情地判了一个人死刑?”
“她做什么,有多放荡我都无所谓,可是,谁让你对她痴迷不悟!”傅振生嗓音转厉:“老三,她的命摞在你手里,该怎么做,怎样才是对她最好,你自己掂量。”
傅默川垂在一侧的手指,已经紧紧蜷成一团。
谁威胁他都无所谓,可是面对面的是他父亲!
“是不是我放手,你就可以保她平安。”良久,他缓缓开口,表情恢复贯常的清冷,只是一股凛烈的寒气,无形地在他身周萦绕开来。
傅振生似乎也感染到了,面沉如水:“我只答应不再动她,可她自己作死,老天爷也救不了她!”
就像上次陷害谢明珠那件事,傅振生表示想想就火大。
“还有,你大哥那件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与你有关。”傅振生说:“谁是谁非我不想再理,但你们怎么斗,都不许伤及傅家颜面。”
虽然还躺在医院的傅纬年满嘴喊冤,可傅默川事前功夫做得漂亮,所以傅振生一时拿不准要相信谁。
傅默川冷笑,既然做了,他就不怕傅振生怪罪,如若不是担心傅振生会迁怒到安晴身上,他其实可以做得更嚣张些。
他没说什么,长身而起,傅振生抬头,看见他暗沉的墨眸。
“我明白了,也请爸记住今晚的承诺,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傅振生也起身,隔着光影和他对视。
“真心为她好,你就听你爷爷和母亲的,范家和方家的丫头随便挑一个,结了婚,也让她早点死了这条心。”
“我的婚姻,我会自己作主。”
傅默川扔下一句话,俯身拾起桌上的照片,留给他一个肃杀而清冷的背影。
他没动,看着那道身影完全消失,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那女人怎么样了?”
痛。
安晴是被疼醒的,身体在颠簸,她睁眼,眼前惨白一片,满世界都是灯光,一片一片,晃得她头晕眼花,根本没时间分辨身在何处,她又昏了过去。
再次清醒已是第二天,不知什么时间,房间很暗。
她轻轻动了一下,林乐文的声音飘过来:“安晴姐,你醒了吗?”
她睁眼,看着面前的人影,大脑还是迟钝的,恍惚间认出是医院。
“我怎么了?”
“太好了,安晴姐,你终于醒了。”林乐文看看她,眼圈微红。
安晴莫名其妙,却没有再问下去,转而问:“我睡了很久?”
林乐文后怕:“是啊,你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好害怕。”
原来这么严重啊。
安晴动了动身体,林乐文替她把病床摇高,贴心地把她扶坐起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看得见的地方都绑着纱布,连抬抬手都困难得很。
目光闪动,她笑:“怕什么,以为我醒不过来呀?”
“安晴姐……”林乐文嗔怪。
安晴看着她,笑容虚软:“我坏事还没做尽呢,阎王爷哪舍得收我。”
林乐文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睁了睁眼,没有接下句。
安晴转眸,看见毕冬从外面走进来。
“醒了?”
对上她的视线,毕冬明显嘘了口气,径直在床的另一侧坐下,开口就问:“睡了这么多天,饿不饿?”
林乐文闻言起身:“安晴姐,你想吃什么,我去替你买。”
“随便吧。”安晴笑笑,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
林乐文走开,她看着毕冬:“什么情况?”
“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知不知道?”毕冬表情凝重:“麻醉剂加上割腕,够隆重的啊,双料自杀,遗书都写好了,就怕你死得不够彻底。”
果然,很隆重。
安晴表情微凉。
“那不是又蹭了回热度?”
“你放心,对外宣称是出了车祸,救护车不是从度假村接走你的,现场也整理了,剧组那边并不知情。”
难怪她全身包得粽子一般,其实感觉不怎么疼。
安晴倚着床背,也许真睡久了,她思维还有些转不过来,想了想问:“我是被谁救下的?”
“傅少的人。”毕冬锁着眉心:“也是他通知我的,一收到消息我就坐头班飞机赶过来了,他还联系了当地医生,否则你以为割腕这么明显的事掩盖得下去?”
安晴抿唇不语,脑子里想着事情。
很多,她有点乱。
“傅少让我转告你,他不方便过来,不过他又加派了三个保镖,分成两班,一天24小时保护你,”毕冬庆幸:“幸亏他临走的时候替你留下一个保镖,否则你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安晴心底滑过几分悸动。
“想到了是谁要你的命吗?”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毕冬问出关键:“在你血液里同时验出安眠药和麻醉剂的成份,你昨晚临睡前吃过安眠药?”
她突遭变故的那几年,的确依靠药物才能入睡,可已经很久没吃了。
安晴摇头,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想要她命的还真不少,不过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
“你是不是傻,被人下了药都不知道?”毕冬气急败坏。
安晴只好装无辜,难怪她昨晚反常地困,头一沾到枕头就人事不醒了。
“你还打算留着她?”毕冬眸色一冷:“我现在就去弄死她。”
“慢着。”安晴阻止:“赶走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好歹现在大家心底有数,我顶多再小心点,换个不知道的过来,只怕是防不胜防。”
“放条毒蛇在身边,你让我如何放得下心?”
“不是还有保镖吗?”安晴笑:“你说是四个?不好吧,被人知道又说我耍大牌了。”
这女人肯定是傻的,这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毕冬狠狠数落了她一番,突然说:“安儿,要不算了吧,拍完这部戏你就滚回A国,这辈子都甭回来了。”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安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没错。”毕冬瞪眼:“与其整天放在眼前提心吊胆的,不如有多远滚多远,眼不见为净。”
“可是,我记得经纪合约签了三年呢,”安晴为难:“我还要一大家子要养,恐怕没钱赔你。”
“就当我吃点亏吧。”毕冬咬牙。
安晴看着他,笑笑,眸色渐渐冰冷。
“还是不了,我这个人最怕欠人情了,所以,欠我的,我也一定要拿回来。”
毕冬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得无语地一声叹息。
安晴就这么住在医院了,剧组方面倒也没怀疑什么,还安慰她安心养伤,毕冬也呆着没走,每天都来医院唠叨几句,弄得她烦不胜烦。
傅默川却一直没现身,连电话都很少。
风平浪静,似乎几天前的生死一线只是一场梦。
医院的生活很枯燥,每晚安晴就早早睡下了。
这晚也不例外。
浅眠中,她感觉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辗转反复,呼吸间满是熟悉的味道。
她没睁眼,唇角微扯,伸手,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