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试药2
她卷缩在少年怀中，抬手紧紧揪住沈淮的衣裳，似乎这样就可以缓解痛苦。长发被汗珠打湿，豆大的汗珠在额角密密麻麻，被沈淮的袖衣擦去。死死咬住唇角，顾明绣只觉得浑身无力，揪着少年袖衣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力道。
“顾明绣！”
她才有往下瘫倒的趋势，耳畔便传来一声厉喝，含着几分怒意与压抑的情绪，在她耳边清晰而有力：“顾明绣！你的仇人如今都在健在，都在试图东山再起——沈旸跟顾长歌还在算计着将军府，你如何还敢安心此处休息？！”
她又哪里在休息？
沈淮的嗓音在她的记忆中清晰而又陌生，教顾明绣难以分辨出这到底是谁的声音，在今生属于沈淮——那么前世又属于谁呢？她这般恨顾长歌她们，如何敢在此处便撒手而去，便将危险遗留于世？
可是、可是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将头抵在沈淮的怀里，顾明绣往下虚虚一滑，旋即被少年往上拥住，稳稳搂住。安心而有力的感觉教头脑发昏的小姑娘猛然之间红了眼圈，想要说些什么，旋即被疼痛逼去。
“唔”顾明绣咬牙，抬手紧紧捂住额角，一手紧紧抓住沈淮的袖衣。
可是她跟那些人的纠缠还要没完没了么何以这一辈子都不能互相放过？她上一世深爱沈旸，这一世恨他却也难以磨灭那份恻隐，每每思及才教她更加心痛。顾明绣想起上一世的真情却是假意，想起顾长歌等人的嘴脸，便觉得心中悲愤。
为何她重来一世也不能够逍遥一些，反倒依旧是要被这些人束缚？
即便她不想再行纠缠，该发生的依旧会发生，该出现的依旧会出现。无论她避与不避，沈旸跟顾长歌都不肯放过她，都要来算计她。她曾在荆周小住之日，也动过念头，若是在荆周逍遥度日倒也不算得太过遗憾。
可是沈旸依旧出现在她的身边，依旧试图对她做戏，且那些情谊与神情的模样都让她想起上一世那个以为会携手白首的枕边人。每每思及，她心中对沈旸的那些一点点的恻隐便会被尽数抹去，便会再度生恨。
恨不能噬其骨肉。
她的一片真心换来的哪里是良人呢。分明是财狼虎豹，披着和善而温柔的脸皮，冷眼看着她牺牲家族，牺牲性命，牺牲身边人，牺牲自己来成全他的宏图霸业。
他们全部联手做戏哄骗着她，却还对她觉得毫无愧疚，甚至觉得理所应当。踩着她所爱，所念之人的骨血一步步踏上殊荣，他们何以这般心安理得的觉得自己没有错，何以这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换来的一切？
顾明绣想不通，所以她恨。
那些人对她没有一丝愧疚与自责。
只是想要利用她，将她利用的干干净净，不管是才谋还是她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利用的干干净净，最后还要喝她的血，将她吃的骨头都不剩，反倒埋怨她的血不够甜，她的肉不够香甜。
教她如何不恨。
心底的愤恨将她刹那间侵蚀，泪水沿着顾明绣的脸颊滑落，打湿了沈淮胸前的衣裳。感觉到对方猛然间的脆弱与愤怒，沈淮眼底霜冰一片，咬牙切齿：“顾明绣，你醒着，你将这一次撑过去，本王向你保证，那些人一定都会获得应有的下场。”他微微压低了嗓音，眼眸的光寂静成一片，“本王向你承诺，她们定要比上一世的你还要凄凉。”
“那些欠你的，本王都替你拿回来。”他撑住她的脊背，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低首埋在顾明绣的脖颈处，凑近她的耳畔，一字一句低声承诺，“沈旸，顾长歌，顾青元，顾筱蝶，宋煊他们愧疚你的，一辈子都愧疚你。”
在他怀中低低颤抖的紫衣姑娘猛然间顿了顿，旋即一把推开沈淮。
沈淮浑身冰冷，心思全在伏在他怀中颤抖的人身上，也不敢大力，唯恐顾明绣弄伤了自己，倒是未曾料及她会将自己推开。沈淮措不及防，便往后斜了一下身子。怀中的人已经跌跌撞撞要倒向一旁的地面，沈淮顾不得稳住自己，便迅速伸手将顾明绣圈回来。
紫衣姑娘被他一拉，又倒回到了沈淮的怀里。
沈淮借着力道单膝下跪，膝盖便擦过一旁的碎瓷片，然而他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在意。顾明绣重新又倒回沈淮怀中，伸手便紧紧攀住沈淮的手臂往前倾身。她身子微微颤抖，攀着沈淮的手臂便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乌青的淤血落在地上，跟白净的瓷片倒是相应和。
沈淮脸色一沉，顾明绣已经攀着他的手臂虚弱而无力的倒回他的怀中，长睫垂下，几滴泪珠挂在睫毛上，分外楚楚可怜。
五味大师看了一眼淤血，嗤笑一声，摸着袍子道：“喏？这是掺了几种毒啊，这小姑娘看着也怪可怜的，小小年纪身上的毒倒是狠得很，这是结的什么仇？”他问的饶有兴趣，却没有指望有人回答，是以又摇首道，“啧啧啧，才吐出那么一点啊？这药性还得加。”
五味大师的态度太过悠闲，顾离依见顾明绣这般难受，心中简直倍感煎熬：“难道就那么让我绣姐姐疼下去么？你您不是神医么？您就不能想一想办法止住绣姐姐的症状么？”她说着就要给五味大师下跪，“求求您了——”
“我早说了这药非比常人，你既然自己留下来要陪着她，也该自己受着。”五味大师寻了个地儿，双腿一盘悠闲而坐，倒是没有看顾离依，“我看啊，接下来这几天你就莫要陪着小姑娘了，换他来呗——是吧？毛头小子。”
老人的语气漫不经心而含着几分幸灾乐祸。
沈淮猛然抬头，压住自己眼底的戾气，偏生嗓音中的寒意掩也掩不住：“哦？前辈若是只为了报复晚辈，大可不必在她身上做文章——”
“叫你毛头小子你还就真的一点都沉不住气了，这可不太像是你啊？”五味大师语气十分耐人寻味，只是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他，笑眯眯的，“我可没有那么坏心眼要折腾这小姑娘，这药性如此，我也没什么办法。”
“至于为何要这般说”五味大师顿了顿，唇角扬起，眼底反倒是透出几分同情，“我说了那个小姑娘一人压不住，她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心硬程度。”
老人的话语微微冷下来，严肃而认真。
顾离依微微一怔：“什么”
像是为了解答他们的疑惑一般。沈淮怀中的紫衣姑娘猛然间便要直起身子，然而沈淮已经防到了她的突然动作，立刻将对方压在自己怀中，皱眉道：“哪里？你哪里不舒服？”
顾明绣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力在他怀中挣扎，时不时发出难以忍受的呜呜声，极其痛苦却又拼命忍耐的模样。方才若只是用力攥紧他，此刻少女的指甲便已经深深掐进沈淮的手臂中，然而少年不动声色，没有挥开。
“绣姐姐”顾离依心中惶恐，忍不住开口唤她。
“放开我！！”
骤然间，挣脱不了沈淮的束缚，顾明绣爆出一声绝望而又不甘的厉喝。她一边挣扎，一边抬首去看沈淮，眼底满是绝望：“放开我！！让你放开我啊！！”
“你要做什么。”沈淮任由她挣扎，任由血沿着被她掐出来的伤痕留下来，仍旧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放缓声音询问她。
抬起头来看他的姑娘已经失去了平日的端庄优雅。漆黑的眸色泛着水雾，绝望跟茫然一齐涌在眸间，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简直就不像是一个活人该有的姿态。紫色的衣衫被汗水浸湿了一层，沈淮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体温在逐渐下降。
“沈淮——”顾明绣似乎是认出了他，眼底清明而又懵懂，低低哭泣。
“我在这里。”沈淮好声好气的回答她，低声道，“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嗯？”
“沈淮”顾明绣在他怀中停止挣扎，像是试图朝他寻求帮助，眼底带着几分乞求与绝望，语气也十足的无助，“沈淮我求求你杀了我我求求你杀了我啊——”
她语气中的绝望，眼底的痛苦教沈淮有一瞬间窒息。
迅速回首看向五味大师，沈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五味大师扬眉，似乎是对他得问题有些不耐烦，蹙眉道，“这个过程是十分痛苦的，痛苦的让人生不如死。你可以选择按住她，让她在这个边缘徘徊，也能满足她的要求，杀了她。”
五味大师的嗓音清清淡淡的，说的极其漫不经心。
“毕竟试药的过程未必就会顺利，说不准她下一刻便会撑不住而死在试药上。你自然可以选择直接杀了她，以免她遭受这个过程，不是么。”
“她现下的痛苦，可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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