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将军府

  那一眼这样凶狠,教顾长歌霎时僵在原地,脸色苍白。
  顾明绣被护着离开,她抬眸状似无意瞧了一眼顾长歌。在对视那一瞬间,少女弯起唇角,眼底泛着深深的嘲笑跟漠然,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们母女一眼。姿态高傲,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嘲讽。
  一瞬间顾长歌猛然醒悟过来。她神色难看,呼吸微微急促,眼底的恨意迅速浮了上来。袖子底下的手死命掐进手心,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顾明绣离去的背影。
  ——什么不是顾明绣什么露馅什么…却原来都是算计!都是顾明绣的算计,都是她给她设下的一个局,便是为了让她拉着顾青元跟董清跳下去。她却这般愚蠢,迫不及待的便往下跳了!
  好一个顾明绣…她真是小看了她。
  顾长歌紧紧抿着唇,眼底的恶毒几乎要将她吞没。
  来时坐的是顾府的马车,回去坐的却是将军府的马车。
  顾离依不安的在马车之中动来动去,时不时撩开帘子看一眼外头骑马的人是安将军,放下后又忍不住露出笑靥。她抬手抱住一旁的顾明绣,嗓音难掩笑意跟激动:“绣姐姐,我们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
  “不用在顾府里担惊受怕了,真是太好了。”顾离依小声跟顾明绣说话,眼眶微红。
  她一直都在害怕历史重演。每每看见顾明绣受算计,纵然都能被她化解甚至反将董清她们一击,她心中都难掩害怕跟不安。
  在顾府,若是顾青元要无声无息弄死她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明绣抬手拍了拍顾离依的肩膀,以示安抚。许氏抱着阿薇瞧见了她们的姿态,不由得跟着轻轻叹了口气:“他究竟还对你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竟让你们害怕成这样。”
  “顾青元想要绣姐姐死。”顾离依也不在乎直呼顾青元的名号,反倒微微提高了嗓音,有意让马车外的人听见,“顾长歌她们想要绣姐姐消失,我听到过好几次。但是绣姐姐说我们现下斗不过她们,不许我跟她走得太近。”
  她扯了一个小小的谎。
  安离却是微微一怔,勉强露出笑来:“我还在奇怪,你原先都不太喜欢你绣姐姐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她攥紧帕子,复杂的情愫在眼底蔓延开来,“原来竟是这样。”
  她复抬头看顾明绣,想要打她却又舍不得,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却都这样瞒着我。”
  “以后不会了,娘亲,我们不是离开那个地方了么。”
  顾明绣笑着握住安离的手,轻声安抚。
  听她们语气却都是将顾府当成个豺狼虎豹一样的地方。
  许氏听了不觉心酸,马车外头几个听力了得的人自然也觉得心疼。安之行最是沉不住气,摸着马鞭愤愤然道:“方才怎么就走的那么轻松,就该抽他们几人一人一鞭子,看她们谁还敢算计阿离她们!”
  “顾青元好歹是朝廷命官,就那么在外一顿打算什么。”安之亢横了安之行一眼,慢条斯理的望了一眼前方车沉默不语的自家父亲,“这种事情,自然要在折子上参他一本治家不严。”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安之行想起方才的情景就气的牙痒痒,“你瞧瞧那两个外甥女,柔弱的跟什么一样。那顾青元大庭广众之下便要打她们,我想想就生气。”
  “行了行了。”安将军蓦然瞪了他一眼,目光瞥了一眼马车,策马朝前拉开距离,这才压低声音训斥小儿子,“没人的地方再说不成么!非要在这里说,那么大声,你是怕阿离听不着还是两个外孙女听不着啊。”
  安之行听了哑口无言,又无所辩驳,只好憋着气不说话了。
  前面的对话倒是逐字不差的落进了几人的耳畔中,顾明绣心中好笑,又泛着几分暖意。她抬眸瞧见安离神色复杂,眼底闪过愧疚跟不安等等情愫,心中微顿,便微微一笑:“娘亲,你曾说幼时跟外祖父经常一起骑马,今日机会难得,不骑上一骑么?”
  安离微怔,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马车外,语气有几分不安:“我我好久没有骑马,怕是生疏了。”
  许氏倒是瞬间明白了,笑着附和道:“骑一骑便将熟练了,学过的东西哪里能忘记呢。这阳州想来你比我们熟悉很多,不若陪着公公走上一走。”
  这便是给她创造机会跟安将军谈一谈的意思罢。顾明绣知晓安离当时心中寒然,能够坚决跟顾青元和离,心中到底还是存了几分情谊,心下必然难过。如今瞧见安将军,思及以往不孝,又愧疚难安。
  顾明绣不愿安离独自垂泪,便是要让她娘亲跟外祖父谈上一谈。
  她笑了笑,便掀开帘子,唤马车停下。这一动静自然让前面几人注意,安之行骑了回来,询问道:“绣儿,怎么了?”
  “小舅舅,借马一用可好?”顾明绣微微一笑,嗓音温柔,用的还是商量的语气。一双眸子微微睁大,凝视着安之行,被那么一叫的安之行呆了呆,便乖乖的下了马不明所以的看着顾明绣。
  将安离推了出去,顾明绣看向前方的人,朗声道:“听娘亲说,以前她心情不佳时便有外祖父带她骑马散散心。虽然知晓外祖父奔波回阳州十分疲惫,但是不知晓能不能劳外祖父陪着娘亲走上一走?”
  她的语气软软糯糯,喊着外祖父。
  安将军顿时心中一紧,连忙偏过头,冷哼一声:“自己跟上来。”
  他策马往前奔去,这便是同意了的意思。安离微怔,面上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来,利落的上了马便扬鞭追了上去。
  没了马,安之行只好上了马车。
  顾明绣还撩着帘子望着安将军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顾离依见状,好奇的看了一眼:“绣姐姐,怎么了?”
  她回神,摇了摇头:“无妨,只是有些累了。”
  许氏将怀中的阿薇往安之行怀中一塞,揽着顾明绣坐过来:“在舅娘这儿睡上一会儿就是了,到了家我便叫醒你就是了。”
  顾明绣没有说话,只是苍白着脸色阖眸。
  见她眉眼间疲惫色甚重,安之行也没有说话,哄着阿薇安静下来。
  顾明绣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安将军当年一怒之下将全府迁到了荆周,并不代表在阳州便没有安身之所。旁人不知,顾明绣却是知道的,当年安将军之所以离开阳州离开的那么干脆,另一方面是因为圣旨在身,需望荆周镇压鼠寇。
  如今回来阳州亦是因为天子圣谕。
  将军府满门忠烈,最为忠心。当年因她作保加之太子混淆视听,让将军府投靠了天子一脉,误以为是天子所望,最终不单单负了先帝期望,还赔上满门性命。如今面前生动的人,上一世她却都不曾好生跟他们说过话。
  却都是因她被人蒙骗而死。
  重见安将军,反致顾明绣心中愧疚。
  顾明绣靠在许氏怀中,额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发尾。顾离依拿着帕子给她擦汗,握着她冰凉的手,脸色也有些慌张:“绣姐姐,绣姐姐,醒一醒,我们快到外祖父家了。”
  “表姐。”阿薇抓着许氏的袖衣,也忍不住跟着小声唤道。
  许氏见状不对,目光便落在了身侧的安之行身上,果断道:“快去找大夫!”
  安之行连忙点了点头。
  马车本来刚刚停稳,安之亢刚刚下了马,正吩咐人将马牵下去。他抬眸却见车夫都还没有下来,安之行先慌慌张张的跳了下来,匆匆给他留下一句:“绣儿不大舒服,我去请大夫!”
  安之亢迅速掀开帘子前去查看状况,他倒是学过些医术,略同把脉问诊。脸色苍白的少女早就昏倒在许氏怀中,任人怎么呼唤都没什么用。她的脉搏微弱至极,简直不似一个活人该有的脉搏。
  安之亢神色微沉,打横将顾明绣抱出马车,吩咐道:“绣儿的房间还没有准备好,先将绣儿带去亭亭的房间里,大夫来了便也引去亭亭的房间就是。”
  他还没有跨进府门便被人给拦住了。
  拦着他的是个穿着麻布长衫颇似道士打扮的青年。他拿着一块破烂不堪的幡旗乐呵呵的拦着安之亢,摇了摇头,高深莫测道:“你可知,普通的大夫是治不好你怀中这个姑娘的?”
  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青年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幡旗上难以辨认的四个字:“求大夫啊,没用。要救这位姑娘,你们呐,得求我才行。”
  “走开!”安之亢瞧见这莫名其妙的人,只把对方当成神棍一类,不客气的冷声回了一句便绕开了青年跨入府门。
  他身法极快,青年不曾习武,是以不曾拦住。
  许氏看了这个人一眼,也没空理他,只是吩咐人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又教人去接一接上顾府整理东西的马车,便温声安抚顾离依:“依依,你先带着阿薇跟管家进去就是,别担心,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顾离依心中担忧,便也不耽误。她大步往将军府而去,见那青年靠在石狮子上也不在意,然擦肩而过之时便听得那青年压低声音,笑眯眯唤她:“你跟那位姑娘本就不该在此,你们的命不是自己的,难道你们不知晓?”
  她猛然顿住步子,下意识的看向那笑眯眯的青年。
  顾离依抿唇:“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青年摸着下巴,微微一笑:“这等逆天之事,普通的大夫哪里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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