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故事里的故事
“怎么不为你儿子求情?”他朝陈铭容递去一支烟。
“他罪有应得,我何必求情。”
烟被点燃,陈铭容急不可耐的吸了一口。这个看似平静稳重的五十岁企业家,其实心下已经是慌乱不定了。他心里一定清楚,接下来等待他的不是什么好结果。
“你们陈家果真是亲情淡薄。”邢毅淡淡的看着他。
也正是这一点,成就了陈家在商界的果断杀伐之性,冰冷不讲情面只重利益。
“那也不关你的事。”陈铭容说着,口中缓缓吐出一口烟气,“事情闹到了这一地步,我也是个黄土埋到胸口的人了”
陈铭容顿了顿,脸上露着倦色。
“其实我知道,雇人打郑贤,会是一件令我名誉扫地的事情,但我还是做了。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邢毅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看着他。
陈铭容冷笑一声,凑上前言语中带着满腔怒气,
“我恨所有红杏出墙的女人,更恨那些引诱她们的男人。”
“关于我母亲,其实我对她的死顶多有些伤感,谈不上有多痛苦。”陈铭容将手指间快燃尽的烟碾进烟灰缸,“你能想象,一个家庭里,母亲讨厌自己的孩子吗。我母亲讨厌我,我也讨厌我母亲。”
“你这样的家庭,确实少见。”邢毅淡淡出声表示认同。
他冷哼一声,宣泄似的继续说着。
“你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我吗?因为我是她被父亲强x之后的产物,她根本就不爱父亲。”即便是说起这些令人都感到羞耻的事情,而在陈铭容的脸上看到的一丝淡漠,
“我父亲告诉我,母亲是他从最好的兄弟手里抢回来的。他自信满满的以为时间会消磨一切,从而母亲会彻底放弃继而乖乖顺从他。其实母亲一辈子都耿耿于怀,她一直爱着那个男人。”
“即便是她死,我也永远不会原谅她,但是,我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陈铭容缓缓说完最后一个字,脸上似乎又苍老了几岁。
邢毅默默的望着陈铭容,所有线索如一连串电影般放映在他脑子里:一对金戒指,季氏打金店,导致神经毒素的药品,包庇,情人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猜测。
只是这种猜测,或许有些过于荒唐了,但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把一切说通。
“邢队,”杨逸没有如往常般事先敲门,而是直接推进门来。
“陈家的李管家在公馆里意图自杀,已被我们留守的警员救下,现在正躺在法医室。”
邢毅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李管家?”
接连几天,来局里的“陈家人”就没有断过。现在就连那个看似和蔼可亲的管家老头也被挂上了嫌疑。
邢毅赶到时,白色的推床上正躺着那个虚弱不已的七旬老头。
“怎么没送去医院?”他蹙起眉朝随行而来的两名警员质问。
“不怪他们,他不愿治疗只说要来这里自首。”乔阡婳走至他身侧,垂眼望着推床上的老人,“我刚刚已经对他采取了紧急措施,但是药物已经在体内挥发了,他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为什么要自杀?”邢毅望着他。
“因为,杀了人。”老人的脸上神情笃定,他似乎很确信自己杀了人,“在餐饮里下药。苯妥英,是普通用量的三倍。”
他说的确实,并且之前没有人告诉过他苯妥英的事情。
“李管家,老太太是自杀的对么?”
邢毅静静的望着李管家,忽然说出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的话。而在邢毅的眼里,李管家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惊慌,彻底告诉了他答案。
自杀乔阡婳疑惑的望向邢毅,脑中瞬间将线索证据都连接起来。
陈老太太是自杀……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了,只有自杀才能解释所有疑问,从一开始他们的方向就错了!
陈老太当晚服下药,陈溪韵见到她时,药才刚刚起效,所以仅仅只是怕冷。而晚上睡前,药效挥发导致她神智清醒又糊涂,跟韩沁要饼干后,因为药物已经开始让她很难再控制住自己的神智,她怕韩沁发现自己的不正常,便关上了门。她为自己的自杀穿上了华丽的衣服,化了妆,而后走下楼却支持不住的摔在楼梯上。
但这些看似顺畅的猜测却不得不基于一个原因。她为什么要自杀?她为什么要下楼而不是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人就是我杀的,即便不是亲手。”李管家看了眼众人,“我看着她吃下药的。这难道不是间接性谋杀吗?”
他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起来,旁人完全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说话时的费力。
“咳咳咳咳!”李管家剧烈的咳嗽起来,血色飞溅在被单上。
“杨逸,叫救护车。”邢毅紧了紧眉宇。
“别。”李管家伸出手轻轻抓住他,微微摇摇头,“不必了我一心求死,已经无力回天了”
“”
真是固执。乔阡婳默默的看着这个白发老头,心头微微一紧。
“邢队,还叫吗?”杨逸拿着电话询问道。
“你可以放弃求生的念头,可我们不能见死不救。”邢毅冷声道,“叫120派辆救护车。”
“是。”
老人忽然笑了,牙齿上都带着令人刺目的血浆。
“咳咳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别人的故事。”
李管家苍老的声音徐徐道来,勾起人们的思绪飘向远方。
“画家季先生,商人陈先生,貌美的周小姐。他们三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季先生喜欢给周小姐画画,陈先生喜欢给周小姐送花,他们都喜欢周小姐。而季先生很幸运,周小姐与季先生的是相互喜欢的,但陈先生也很幸运,周小姐因为家庭的关系,已经有了未婚夫,未婚夫不是别人就是陈先生本人。
结婚在即,周小姐无法违抗家族的命运,万不得已之下,他们便想到了私奔。
而陈先生得知他们二人要私奔当然非常生气,连夜闯入季先生家抓走了周小姐,并让家仆差点将季先生打死。就这样,三人十几年的友情在那个雨夜,随着周小姐变为陈太太后就从此决裂。
几十年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而当初那个周小姐,早已成为一个处事老练的女强人,打造了陈氏集团的半壁江山。可谁又知道,在周小姐的内心深处,依旧难忘的住着一个季先生,她通过人脉打听到季先生的住处,发现他早已结婚生子,并且在半个月前因病去世了。
此时的周小姐已经是个九十岁的将死老人了,那天她拿出她年轻时偷偷藏在壁炉后面的一幅画,那是季先生第一次给她画的。她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突然萌生了要追随他去的念头。”
“她本来想要这样平静的死去,而她心中却还是放心不下她这些冥顽不灵的子孙,他们看中利益混沌无知,根本不知道,陈氏集团看似强大的外表下已经是风雨缥缈。商人的果断杀伐可以铸成一时利益,但一定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她包括自杀在内她计划了很久,打算通过舆论震荡,亲手毁掉她打造的一切。让这些看起来冠冕堂皇的人反思自己犯下的错误。”
“她办画展的初衷,其实就是为了秘密展出季先生的那幅画。”李管家说完,终于解脱似的透了一口大气。
乔阡婳一时默默无言。所以,这一切,都是基于‘爱’?她从不觉得爱情是一个能永恒的东西,当激情褪去剩下的,只有空洞。若不是真相摆在眼前,她是不会相信这样淡薄易碎的理由。
“那么你,李管家。你在这个故事中又担负着什么角色。”邢毅凉声问道。
李管家透了口气,声音更加轻了。
“当晚,是我给她拿的药,我看着她吃下,为她拿那件季先生最喜欢的旗袍,看着她化妆。死前,她说她想再看一眼那幅挂在画展厅的画,她颤颤巍巍下了楼,就再没有上来了。我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知道了一切,却无法阻止。”
“李,并不是我的姓,我真名叫季予周。”
“母亲在十八岁那年,也就是嫁给陈先生的五个月后生下了我。陈先生唾弃我是私生子,将我扔出家门。20岁后我被母亲暗暗找回,在陈家当了管家,改姓李。”
“对了,你们拿到了一对金戒指吧。请记住,把它放在我母亲的坟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最后飘散在空中。
“救护车来了!”杨逸匆忙跑来。
“老先生?老先生!”看着他瞳孔渐渐涣散,乔阡婳直接为他开始做心肺复苏。
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中,李管家终于呼长长的出了自己最后一口气,无比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陈家男人们冷漠强势不择手段,陈家女人们内心渴望与错爱。
看似强大不可一世的陈氏家族其实早就已经从内部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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