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五章 全天下恨他,都是有理有据的
池慕酒是真拿他没有办法。
首席执政官又能怎样?要不是“师长”二字压着,云歌当面拔枪指他也不一定。
“羽弗云歌……”池慕酒耐心耗尽,酒杯重重地搁在吧台上,厉声训斥云歌:“身为联邦上将,你什么时候才能以大局为重?”
操纵网里,云歌不置可否地一笑,“联邦都没了,我这联邦上将算个屁啊。还要什么大局?”
“我们可以……”重建故国。池慕酒话音很轻。
他话没说完,声音就湮没在云歌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之中:“对不住了,池老师!你的大局观我实在学不会。背叛联邦,背叛盟友,三易其主的事情,我当真做不到。要怪,只能怪学生我蠢,没有池老师一骑绝尘的心黑脸厚。”
池慕酒:“你……!”
羽弗云歌逞口舌之能,痛快完了就撤,留下空荡荡的操纵网,让池慕酒空有一腔咬牙切齿的愤恨,就是没地儿骂人去。
池慕酒双手环在胸前,大呼一口浊气,斜眼瞪着角落里充电的金属球,真心想把它拆了,又下不去手。
云歌撕完池慕酒,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睡梦里的皮皮,在梦境里都瞧见他脸色不对了。
“你怎么了?”皮皮陷入重度昏迷后,识海里总是空荡荡的一团漆黑,好容易听见她的声音,又瞧不见人。
云歌散漫得坐没坐相睡没睡像的,横在空旷的黑暗里,没说话。
“你答应要跟我葬在幽灵港航道上的,后悔了吗?”皮皮的虚影,一点一点的在虚无中凝实体,朝云歌这边走来。“如果后悔了……我允许你反悔。”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凝着水光,多了几分灵动,更多的是无端的委屈。
云歌漠然抬头撞上她的眸光,心底压抑的愤懑和这几十年的憋屈,犹如黄河之水泛滥决堤。“谁准你葬在幽灵港的航道上了?”那句话哽在喉咙里苛责,鱼刺一样,说不出口。内心的酸涩发酵成痛,涌到鼻尖上,逼得他泪腺酸痛差点成功背叛意志力滚出眼泪来。
皮皮这样的姑娘,凭什么葬在幽灵港的航道上?早生几十年,她能进入星际自由联邦最好的工程学院……
“我没有答应。”早先许下的诺言,云歌矢口否认。他翛然起身,扣住皮皮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
皮皮听他出尔反尔,恨不得咬他两口:“你怎么可以……唔……”
云歌埋头吻住她的双唇,将她没能质问出口的半句话,全都堵了回去。
皮皮稀里糊涂的,没想明白一句“葬在幽灵港航道上”的质问,怎么就换了羽弗将军的深吻。
云歌的吻,落在她温柔的唇舌之间,仿佛伤痕累累的战舰终于泊进了港湾。
他用血与火守护的星辰,终于因为她的等待变得柔软,变得梦幻,变得有所期盼。
“我不准你葬在幽灵港,除非全世界跟你一起灭亡。发誓,不准!”云歌在她唇边低声喃呢,还不时的在她唇上小啄一口,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不是……不是说,点到为止吗?”突如其来的深吻,搞得皮皮有点心慌。她跟男孩子本就没什么交集,傻愣愣的,唯一让人误会的“男友”沐橙,都是绯闻版的……
云歌雷劈了似的呆愣在原地,环在皮皮腰后的一双手臂都僵了。他被皮皮的蠢萌样雷到了,心却明镜似的,固然有些遗憾,还是努力说服自己冷静:“现在什么都不能给她,点到为止最好。”
“你给的承诺,都是用来食言的吗?”皮皮还被云歌扣在怀里,囧得没话找话说,还不过脑子……
这姑娘,看起来大方,只是看起来而已。真跟哪个男的亲近成这样,她还是放不开的……
云歌松开皮皮,假意抬手蹭了蹭鼻尖,清了清嗓子,又没话说了。
无休无止的黑暗,把尴尬放大到了极致。
“羽弗将军的话,不该是用来信守诺言的吗?”皮皮退开两步,咬了咬下唇,毫无逻辑地胡诌一句反问云歌。她脑袋里乱哄哄的,所有信号都一闪而过,捕捉不到踪影,脸还烧得发烫,烧得脑子都快糊了。
“羽弗将军就该信守承诺,哪条法律规定的?”云歌强词夺理,还死不认账。“你就不怕我是冒牌的,成天没事儿羽弗将军、羽弗将军的喊我?”
冒牌的……
皮皮没想过,这位将军若是冒牌的,她怎么办。
“你身体里的病毒还没完全清除,需要好好休息。管控局要不了几个小时就能追上我们,你抓紧时间休息!我去找赤霄商量对策。”云歌抬手揉了揉皮皮的发顶,又单方面把她给屏蔽了。
皮皮:“……”
趁火打劫?
她刚有一点意识,还不怎么清醒,又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脑袋里一团浆糊,再给云歌这么一搅和,彻底找不着北了。
云歌屏蔽皮皮后,也没去找池慕酒。他跟池慕酒吵完架不到十分钟,找什么池慕酒,全是借口。
云歌没找池慕酒,倒是另有人去了。
“赤霄先生,赤霄先生!”
主控室外敲门声很急,门铃也响个不停。
“什么事?”池慕酒开门出来。他气度温和,说话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看不出来跟那谁吵过架的。
主控室外“求见”的,是雷内的母亲格雷夫人。
“赤霄先生,我想问一下,我女儿还有没有机会活下来?”格雷夫人眼里噙着泪花,焦虑在她巧克力色的丰腴里融化,定格成温暖的母爱。
池慕酒这才想起来,雷内感染了烈性寄生虫,皮皮说她最多只有两周时间。算时间,那孩子差不多大限将至了。他蹙了蹙眉,有点无奈。“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尽力。”
格雷夫人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她捂着嘴,侧脸避开池慕酒的眸光,哽咽得说不出话。她跟池慕酒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一路过来,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他不确定的事情,是不会给人承诺的。
如果没有机会找到治疗烈性寄生虫药物,她又将失去女儿。
“对不起,夫人!”面对这样的事情,池慕酒只能深表遗憾。“我们还在管控局的包围之中,我不确定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么,我就不打扰赤霄先生了。”格雷夫人捏起袖子,擦干腮边的眼泪,转身往休息室去了。她们娘儿仨住同一间的。
格雷夫人温暖而蹒跚的背影,落在池慕酒的虹膜上,烙铁一样,滚烫的。他回眸看了一眼云歌的金属球,思绪乱成一团麻球。
他是伊甸园议会的首席执政官,终有一日得见旧人旧事,是非对错却只能任人评说。
云歌也好,格雷夫人也好……全天下恨他,都是有理有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