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一章 她真的吻过羽弗将军

  “等救援是没有希望的……”沉寂了好久的通讯频道里,终于有人说话了。看肩章,是名中尉。
  “能源不够,航回基地是不可能的。”
  “上校立过军令状。完不成任务……我们就地自裁。”
  “……”
  听到“就地自裁”四个大字,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裁什么裁?家里妻儿都有人养了?”上尉呵斥一声,代众人做了决断。“我召集你们开会,是想让大家知道,伊甸园我们回不去了。”
  又是一阵静默。
  没人敢问上尉,他们将要作何打算。
  “整队集合。清点所有物资,带上伤员,炸毁不要机甲,在现场制造全军覆没的假象。离开小行星带后,全体进入太空漂流模式。从现在开始,计划两个月的储备物资,每天定额分配。不管漂流到哪个星球,只要能够活下来,即刻申请登陆。别让亲人们抱着烈士墓碑等我们。任务调整:活着回家!”这名中尉行事果断,命令也下得铿锵有力。
  四十分钟后,滞留在小行星带的机甲残队整装完毕。他们把管控局的徽章拆了,半残的机甲卸掉燃料、武器后全部炸毁。两百八十多人,挤进仅存的二十三架机甲里,进入了太空漂流模式。
  穿越小行星带的,确实只有一条航线。两条跃迁隧道,一边连接走私犯聚集的仙女镇,另一边通往域外的荒漠区。
  云歌和池慕酒炸掉跃迁隧道后,这一片彻底成了宇宙沙漠,残存的机甲部队再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只能进入太空漂流模式,跟死神碰运气。
  云歌到达约定的汇合地点,很快就发现了熄火后漂在太空中的指挥舰。他没上去接管机甲,隔着十几万公里发了个通讯过去,确定主控是池慕酒,才开着机甲过去接他。
  “你要不要那么谨慎?”开摩艇回来的池慕酒,不满云歌当面质疑他的武力值,脱下宇航服往管理机器人面前一扔,迈正步进了主控室。
  “废话!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不谨慎一点,早死八百回了……”云歌嬉皮笑脸的跟在池慕酒脚边,坚决不认错。
  池慕酒蓦地停住脚步,扭头看他,又是那种眼神。云歌一顿,话说哪儿去了都不知道。只瞧见池老师的眼眸里,血丝一条一条地爬上来,说不出是悲愤,还是心伤。
  顿了许久,池慕酒终于哽咽了一下,淡淡地喃呢两句:“死一次就够了……八百回,我得在你母亲坟前碎尸万段。”
  羽弗云歌:“……”
  还好我母亲没给你留坟,不然墓碑都不好意思接待你如此频繁的造访。没个屁事儿就把她老人家搬出来,干嘛呢?
  “那条航线是干什么用的?航线出生是条野路子,跃迁隧道还挺正规的。”池慕酒略一调整神态,又声色如常地跟云歌闲聊。像他这样的执政官,通常喜怒不形于色,偶有悲欢也不过添彩之笔,更不会执着于别人的一言一行。
  他反手锁上主控室的房门,将怀里揣的两瓶伏特加取了出来。他的西装总共两个内袋,一边揣着一瓶两瓶伏特加,可能是指挥舰上翻出来的。
  池慕酒走到吧台前,斟上两小杯伏特加后,剩下的全存进了酒柜。
  “那是走私犯同海盗交易的底下航线。两条跃迁隧道,是我远征第十三星系的时候开的,那时还不叫‘蓬莱星系’。为了找那条地下航线,我差点没把自己嫁出去。”金属球滚到吧台上,碰了一下池慕酒的酒杯,一边一说戏说当年,一边想问他倒两杯酒干嘛,是不是想要把他浇短路。
  哪晓得,池慕酒端起酒杯,往金属球面前一倒,祭了。
  羽弗云歌:“……”
  池慕酒,你能不能正常点?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录取你进圣维亚军校。”池慕酒还是录取云歌那天的神态,声音都没变过,不喜不悲不带任何情绪。
  那一刻,师生二人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圣维亚军校彼此对视的一眼。
  那一年,羽弗云歌十四岁。他站在朝阳底下,却没有十四岁少年该有的悲欢,眸子里笼着驱散不尽的阴霾。
  他凭着那句极富哲学意味的著名言论,“打动”了主考官池慕酒:“人类文明始于好奇心,推动历史车轮的唯一引擎,是永无止境的探索,以及我们不曾停息的脚步。我用血肉铸就的利剑,将是护送人类远征的盾牌。”
  他用血肉筑就的利剑,何止是护送人类远征的盾牌,还有他二十八年前自掘的坟墓。
  “我这辈子亏欠最多的,就是兰黛子。”池慕酒另一杯伏特加倒在地上,祭了兰黛子。
  羽弗云歌:“……”
  我跟我妈,在你眼里都是死人了?
  “机甲你替我开会儿,我有点累了。”池慕酒把酒杯扔进洗碗机里,转身出了主控室。
  云歌错觉自己又给他老妈背了锅,歪歪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池慕酒没去别处,去了云歌“征用”的观景台。他也没干别的,拿起望远镜做了侦查兵该做的事情。
  不管是联邦上将共有的习惯,还是师生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池慕酒都同羽弗云歌一样,在休息时间选择了一名普通士兵的日常工作,为“主将”站岗。
  “咚咚……”皮皮的休息室外,敲门声响起。
  从开战到现在,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云歌一直没有解开防撞预警,机甲上的碳基生命全被裹在防撞胶里,此时此刻才机甲壁上滚下来,没一个明白所以然的。
  皮皮的医疗舱,也刚解锁不到一分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明白,只知道机甲跃迁了很多次。
  关在医疗舱里,跟躺进棺材没什么两样。听见有人敲门,她即刻翻身跳下医疗舱,脚不沾地的“复活过来”,跑去开门。
  皮皮本就是半昏迷的状况,加上起身速度太快,走路都没分清东西南北,一开门就栽了下去。她头重脚轻的摇晃几步过去,往哪边倒的都不知道。
  “你慢点儿,我家将军会心疼的。”幺鸡伸手接住皮皮,扶着她原地坐了下去。
  下一秒,幺鸡被禁言了。
  “什么……谁家将军?”皮皮几近错愕的表情望向幺鸡,不晓得是她耳朵听错了,还是春梦做多了。总之,她认定幺鸡说的那位“将军”,不是什么好人……
  真真假假的骗了她那么久,是梦不是梦,也不给个明白解释。
  幺鸡挤眉弄眼的,没说话,悄悄打了一排萤光字浮在手心里,借着抬手蹭鼻尖的动作掩饰了一下。
  那排荧光字这么写的:羽弗将军让我上来看看,他很担心你!
  看到“羽弗将军”四个字,皮皮耳根一热,一片绯红从锁骨烧到耳根,耳垂红得都快滴血了。她到现在为止,都以为自己野史看多了,脑袋发热。
  结果,她真的吻过羽弗将军!
  就算是在梦里……
  那种温柔又热烈的触感,就算是在梦里也很真实。
  “他想看我,为什么不自己来看?”皮皮干涩的嗓音噌怒一声,从地板上挣扎起来,转身背过去,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