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二章 初探幽灵港
骑车离开流放区的路上，皮皮彻底开启了“间歇性过渡焦虑、欢乐上头交替发作精分”模式。她不是暗自揣度赤霄的言行、神态，琢磨交易谈判的过程中，有没有举止不当的地方和细节疏漏之处，就是沉浸在傍上大金主的无限欢乐中。
欢乐劲儿上头，她还时不时哼两句阿云的“老虎冲浪歌”。
超重状态下，全地形摩托车不能上天，颠簸在时而有路、时而没路的山坳坳里，跑调的童谣与耳畔呼啸的烈风相伴成趣，颇有二出天际线的神经质质感。
阿云终于忍无可忍了：“你可以不把我的原创歌曲唱得那么奇葩吗？”
皮皮想笑，忽然想起某秘史的经典描述，再从内视的角度瞧见阿云那张俊脸，硬是没笑出来。她用近乎怨怒的语气，原话还给阿云，还将仓促蹦出来的内心戏强行关进了小黑屋：“你可以不用那么奇葩的方式叫醒我吗？”
阿云性子糙了点儿，少女细腻的心思他捕捉不到，皮皮再给点儿干扰信息，他就直接把她鸡毛蒜皮的内心戏忽略掉了：“你一睡就是十个小时，旁边还坐一大老爷们儿，一直拿眼神光在审视你。你不觉得瘆得慌吗？
皮皮哂笑一声，差点说漏嘴了：“是你瘆得慌吧？”
赤霄审视的到底是谁，还不知道呢？
皮皮黑进流放区的举动，处处透着不寻常，交易筹码更是诡异至极，赤霄一丁点儿都没察觉到阿云的存在？阿云也不觉得赤霄知道点儿什么？
皮皮不是工于心计的绿茶，也不是身陷暗流漩涡、听着四面楚歌还能不带脑子的傻白甜。她内心踌躇的戏码，在演变成脑电波的一瞬间，硬是自行打了马赛克，以人格分裂的波普曲线骗过了阿云。
阿云的声音有点僵，不屑道：“废话，我要不瘆得慌，喊醒你干嘛？”
皮皮：“……”
和着脑震荡的只有她，没有阿云……
别人家的系统给技能，给武器，给装备。为啥他家的伪“系统”，除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躺着说话不腰疼？
为什么每次负责挖脑洞的都是伪“系统”，负责跳坑被埋的却是皮皮？
她真心恨不得立刻开个空间场跃迁回实验室去，改装好太空机甲卖赤霄，早点收了他的纳米材料造个拟人机器人，把阿云从脑袋里挖出埋了。
太可恨了！
可是，在涂山星改造机甲，原材是个大问题。
涂山星实行限空令几十年了，没人开机甲。几座废弃的太空机甲站，都是只剩下收发站台、轨道和仓位的废墟遗址。旧机甲，能开的全被管控局开走了，不能开的都送去了废旧机甲报废站。
有可能，藏在涂山星的唯一一架机甲，就是皮皮离家出走时开进来的那一架。
问题是，皮皮那架只装防御性武器的轻型机甲，赤霄不一定用得上。流放人员的逃亡之旅，可不比离家出走简单。离家出走的，只需要躲开老爸的曲线伏击就行；逃亡路上，他可能随时需要跟追兵交火，至少得弄架中型机甲。
皮皮还同意以机甲工程师的名义，“护送”赤霄逃亡。不说别的，就算为了保命，也不能马虎。
她是离家出走跑来到涂山星的，再回昆仑星去，拐一架她老爸的废旧机甲出来，不现实。
要是被逮住了，肯定得被关禁闭。
买材料新造一架太空机甲，更不现实。造机甲的核心材料不会运到这里来，限空，没市场，走私过来都没钱赚。
回到市区后，皮皮没开空间场去实验室，实验室里也没材料。她在废弃的机甲站里，晃荡了十几圈，连机甲渣儿都没找到，焦虑得她没睡醒的半丸子头都给挠颓废了。
“幽灵港听说过吗？”阿云提起这个地名的时候，风轻云淡的。
“古战场。”皮皮暗暗地抽了口凉气。这个地名是蓬莱星系的禁忌，几十年没人愿意提及，可能已经荒废得快长草了。
“不是古战场，是近代战场。”阿云科普式地纠正了皮皮的口误，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幽灵港曾是星际航线上的交通枢纽，也是军火走私的转运中心。邻近好几个虫洞，地理环境相当复杂。过往星舰经常闹失踪，除了磁场原因，星际海盗也喜欢在那里蹲点埋伏。”
“烽火十剑决战幽灵港之后，好像再没媒体提过这个地名。幺鸡查过近些年的报道，几乎没有只字片语写过相关事件，应该是被荒废了。港内的军火库可能会被清空，战场应该没人会去打扫，毕竟不是个好地方，航线稍有偏差就可能有去无回。”
“我们去那儿逛逛，说不定能找几架半残的机甲拼一拼。”
“你要拿我性命，不用拐弯抹角，直说就好。”皮皮很想问他，为何会对幽灵港如此熟悉，史书上的描述都仅限于“古战场”这个词汇。介于幺鸡这台能够录入整部人类史的人工智能，皮皮勉强信了阿云，信他让幺鸡查过幽灵港。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抛开阴谋论，她也并不期望阿云是“上将秘史”里写的那位。
“你命值钱？”阿云惯有的刻薄，在皮皮面前显得特别嘴贱。
“可是你命值钱啊，系统爸爸。”皮皮跟她的伪“系统”贫嘴，从来不客气。
“幺鸡那儿有航线图，我开机甲，你负责黑网就行。放心吧，信阿云，保平安！”阿云播了个响指的录音，不晓得他从哪儿搞来的，还有演唱会没剪干净的欢呼声。
“你开机甲，用的还不是我的脑电波。”皮皮肩膀一抽，转身走了，算是同意了吧。“谢谢你，云大爷！我得去买对香蜡、写个牌位，再盛碗白米饭，给您老人家供起来。”
“保你长命百岁，早生贵子……”阿云的金属球眺着月台外的远景，声音却在皮皮脑海里跟她斗嘴。
皮皮：“……”
什么玩意儿？
幽灵港，地如其名。
星星点点的萤光落在驾驶台前，宛若穹庐上的星幕，每一个荧光点代表的都是宇宙中天体的位置。虚虚实实的红蓝航线在天体间穿行，交叠在一个点上，再往远处无限延伸。
那个航线交叠的点，就是传说中的幽灵港。
机甲内的星空图闪闪烁烁的，不大稳定。
远远近近的虫洞磁场，扰乱了航线上的通讯信号。驾驶舱里星星点点的萤光，闪得跟幽灵似的。
透过阿云链接的操纵网，皮皮能够接触到机甲外三百六十度的宇宙视角。
广袤得没有边际的浩瀚宇宙里，悬浮着大大小小的金属残片和粒子云团，还有没被打捞的救生舱。救生舱里的尸体，还是几十年前沉睡的模样。偶尔碰到几个救生舱，里面的尸体已经进入了漫长的半腐烂期，应该是很早以前留下的，至少超过五十年。
粒子云团，是宇宙浮尸分解后留下来的。
某些金属残片上刻着字样，表明了它们曾经所属的舰队。商船舰队的残骸和战舰混在一起，已经几十年了，甚至更久。
远远看去，像一片寂静的坟场。
遥远的地方，是否曾有思念在此停留？牵挂是否抵达过故乡？
这片坟场，早已被人类文明遗忘成了废墟，几十年没人清理，许多金属碎片和救生舱漂在航道上，已经没了往日的辉煌。
这地界儿，机甲最好不要开成S行，脱离航道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
航道上的障碍物枚不胜举，阿云得一边开机甲，一边清理航道，机甲几乎开成了走走停停的点顿状。
金属碎片和救生舱也就算了，粒子云团这种东西，机甲开过去就撞散了，阿云仍然会用捕手将他们请出航道。
超光速的机甲，开成了蜗牛速度。皮皮一度怀疑，一个标准航行日的距离，阿云要开十天才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