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残缺的圆满
本来被已经被冻得彻底麻木了的人，忽然醒了过来。
就算隔着厚厚的冰层，可墨菲斯却依旧清楚的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她在喊自己！
墨菲斯欣喜的睁开双眼，往周围看去。
莱特模糊的脸庞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虽然还在黑暗之中，可是她的脸庞却从未有过的清晰。
墨菲斯正要与之回应，却忽然觉得世界有些异样。
这世界，变得有些复杂，有些混乱，但是一切繁乱的情景，却无比清晰的映入了自己的眼中。
莱特惊讶不已的看着那双在冰层里乱动的眼睛，仿佛在冰雕之上，竟然有一双真正的眼睛在不停探看。
原来，他的眼盲，也是众多谎言之中的一个么？
本来对于重逢还有些期盼的莱特，眼中的神色却顿时黯然下来。
但冰雕之内的墨菲斯，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激动不已。
想不到就在沉重的绝望之中，他无意间竟然张开了自己一直不受控制的双眼，那从来只能在梦境中看到万物的眼睛，此刻在真实世界中竟也能睁开！
墨菲斯迫切的想要看一看那冰层以外的世界，于是他用力的震动翅膀，包裹在身上的冰层瞬间破碎开来。
莱特只觉得一阵被撞击的疼痛传来，接着才发现自己眼前的“冰雕”已经彻底迸裂开来。
毫发无伤的墨菲斯重新出现在了莱特眼前，可是莱特的身上却因为方才冰块的撞击，而传来了阵阵真切无比的疼痛。
莱特看着眼前一脸狂喜表情的墨菲斯，心中只觉得莫名激愤，于是不等墨菲斯开口，她便已经冷然的对墨菲斯质问道：“部落中那些沉睡不醒的人们，是不是你这个怪物所为？！”
“我能看到了！”墨菲斯无比欣喜的想要与所爱之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他仔细的、热烈的看着莱特，只觉得眼前之人比自己在梦中看到的竟然还要美丽：“莱特！我的眼睛可以睁开！我终于能够亲眼看到你了！”
“我问你！部落中大家的昏迷，是不是你这个怪物干的！”莱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墨菲斯再一次大喊。
墨菲斯瞬间愣了下来，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更是露出了失落不已的神色。
“你这个怪物！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大家的！”莱特默默的后退两步，但口中却不依不饶的继续对墨菲斯吼道。
“莱特，你听我解释，我……”
“你快让大家醒来！不然……不然我就杀了你！”莱特随手拾起了地上的一个冰块，接着高高的举在手中，用害怕到颤抖的声音，忿然的对墨菲斯吼道。
墨菲斯忽然愣住，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自己所深爱的女人，会有如此恼恨自己的一天。
“你是说，部落里的所有人都昏睡不醒么？”墨菲斯虽然觉得寒心不已，可是却依旧试图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对莱特问道。
可是那种有些做作，有些假装的声音，即便是墨菲斯自己听来，都觉得让人觉得难受不已。
而莱特却并没有在乎这些，而是用力的点了点头：“都是你这个怪物害的！”
想不到墨菲斯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忽然腾空飞起，并且在半空中，再次召唤着众人的梦境，为他洞开梦境之门。
梦弦再一次出现，纷纷的涌入墨菲斯的手中。
他用意识往诸多梦境中探去，却发现只是一望之下，心内某种随之沉沦的感觉便突然升起。
这些梦……尽都是些幸福到极点的美梦。
梦境中，人生与命运都完美到了极限，而梦里的人，更是沉沦在美梦之中，无法自拔。
墨菲斯赶忙将意识收回，再不敢往这些美梦中多看一眼。
他忧心忡忡的再次落到了莱特的面前，但莱特却因为这振翅高飞的情景，而再次害怕的后退了好几步。
墨菲斯黯然开口：“部落中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美梦之中，没办法出来。”
“什么！”
莱特惊骇无比的看着墨菲斯：“为什么他们会这样！”
“因为我更改了他们的梦境。”墨菲斯颓然说道：“他们就是看多了我所赠与的美梦，所以才会沉沦在美梦之中，无法自拔。”
“那为什么我却醒着！？”
听到莱特如此问道，墨菲斯突然一愣。
是啊，为什么唯有莱特还醒着？
墨菲斯仔细回想起来，却发现部落中所有人都曾被自己将噩梦改为美梦，可唯独莱特，他却一直没有改动过莱特的梦境。
仿佛潜意识中，墨菲斯觉得自己已经倾尽所能的为她筑造了一个比梦境还要完美的现实，所以在夜晚间搂着她安睡的时候，墨菲斯才会忽略了自己身边最亲近之人的梦境。
她虽没有在梦中得到渴望的一切，可她在现实中，却已经圆满到什么都不缺了。
墨菲斯给了她一场“不缺”的爱情，所以莱特才从未被梦境所困扰过。
“莱特，遇到你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墨菲斯缓缓开口：“因为你，我感受到了世间最完美的幸福，我觉得心中充满了快乐，这种快乐，甚至感染着我，让一向都只喜欢噩梦的我，不惜将所有人的梦境都更改为了美梦。”
“我是那么的幸福，甚至幸福到不忍看到有任何不幸存在。”
“于是我自作主张的帮部落中的人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美梦……”
“可是……”
莱特无法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你竟然能够操控人的梦境！你到底是……到底是什么怪物！”
墨菲斯苦笑一声，用自己获得光明的眼睛，望着自己此生最爱之人：“我是梦靥，主控天地间的一切梦境，是黑夜的主宰，梦境的王者。”
就在墨菲斯心灰意冷的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与生俱来的身份，神祗的意识也随之觉醒，他看到了一切，也看穿了所有，却唯独看不透自己身旁的爱人，到底是何种想法。
“梦靥……”莱特默默重复了一遍墨菲斯的身份，然后惊骇莫名的望着他说道：“既然你是如此强大的生物，那么你的眼盲，你的脆弱，你的爱情，统统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为了博取我的同情，你竟然不惜装了这样久的盲人，为了骗取我的爱情，你竟然不惜利用我对你的同情！”莱特不可置信的对墨菲斯说道：“想不到我真心爱着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怪物！骗子！”
墨菲斯想要对她解释，可是却不知自己到底该从何说起。
“你这个骗子！”莱特的双眼顿时涌出了眼泪：“你骗了我还不够！你竟然还残害了部落里的大家！”
“莱特……”
墨菲斯急声呼喊，却不料莱特突然脸色一冷，接着毅然决然的对墨菲斯说道：“我可以受你摆布，也可以永远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我只求……我只求你能救了大家！”
在莱特的内心之中，她已彻底认定了墨菲斯的罪状，既然她已如此，恐怕不论墨菲斯再怎么解释，她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墨菲斯颓然点头，握着手中的梦弦：“既然如此，就让我试一试吧。”
话虽如此，但是对于到底能否拯救那些深迷在梦中的人们，就算是墨菲斯却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将他们从梦中救出。
说罢，墨菲斯收束起手中的梦弦，接着转过身去，重新闭起了自己的双眼。
他以自己刚得到的光明为指引，将所看到的现实中的美好，放在了梦弦的一端。众多梦境之中，一道独属于现实的曙光徒然出现，沉沦在梦中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道与梦境截然不同的光。
墨菲斯已经做出了所能做到的最极限的努力，他只为莱特的一句话，便已倾尽了自己的所有。
他曾得到光明，却又立即失去了光明。
他曾看到了现实，却因现实的残酷而自愿交出了可以看到现实的一双眼睛。
墨菲斯的世界重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但在梦中沉沦的人们，却终于得到了救赎的希望。
一切的牺牲都只为了她，而一切的混乱也都起源于她。
墨菲斯并不后悔自己曾爱过莱特，更不后悔自己为了她会再次失去光明。
他只是有些遗憾，盘亘在心中不散。
若能再多看她一会儿，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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