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一言惊梦
谁知他根本未曾看我一眼,目光始终都落在断浪上,平静的朝我一伸手:“给我看看。”
敌友未明之下,他一开口就要我随身的兵刃,未免有些唐突,可他语气中那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却让我生不出任何抗拒之心,干脆的把断浪递了过去。
“赊刀人,杨素竟已去了,呵呵……”
我不禁皱眉,杨素是我太师祖,上数三代的赊刀人会首,想不到这老妖龙竟然认得他老人家,但从他的口气中分辨不出,他与太师祖究竟是敌是友。
只见他缓缓摩挲着断浪,神情里带着一丝感怀,许久,他才把刀递还给我。
“这把刀,曾断送了我族多少大能的性命……”
尽管感觉不到他的敌意,但这话还是让我们都紧张起来。
每一个赊刀人,都是由数不清的福禄堆砌起来的,道行越高,斩杀的鬼魅妖邪就越多,断浪刀下的妖族亡魂确实数不胜数,他有这话也不足为奇。
但此时此地他放出这话来,莫非是想跟我清算旧账不成?
孰料,紧接着他就叹了口气:“想不到今天,我竟会被他的主人所救,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我暗暗松了口气:“要不是你有意相让,我们也不可能先一步从阵中脱身。”
大阵出现缺口时,他没有立刻挣脱束缚逃走,而是让我带着杨树和秦玉抢先冲了出去,虽然我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但这个人情我还是记着的。
他看了看和我并肩而立的杨树,以及被杨树搀扶起来的秦玉:“你在生死关头尚且不忘同路,我活了这么久,莫非还不及你?”
我这才恍然,想不到竟是我救人的举动触动了他,而且听他的意思,竟把我视为同路?
我正想谦逊两句,他却抬起了手,似是有感而发:“不论是人是妖,信任不可辜负。”
说着,他话锋一转:“我困顿于此近百年,世间想必已是沧海桑田,告诉我,是谁杀了凫羽?”
“是我。”我淡然回应。
他显然看破了刀上缠绕着的凫羽气息,故而有此一问,我若遮遮掩掩反而让他瞧低了。
他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疑,然后笑了:“你比杨素有趣。”
“凫羽的劫数应在你身上,是它咎由自取,但你应该知道,像它这样拥有漫长寿数的灵物,不会无故与人为敌的,就算是我,也差遣不动它。”
他这话,一下戳中了我的痛处,这个问题也是我一直未曾想通的。
无论是禅心、禅念还是林凝香,都不可能与凫羽这种上古凶禽结怨,它怎么会找上他们?
说白了,它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它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
他们一个远在益县,一个地处大连,两家素无往来,凫羽先后找上他们不可能是巧合。而他们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曾与我共赴大盛宫。
当日林凤娇也曾有言,说是庆双天出手了。
我也怀疑是庆双天指使凫羽行凶,可那毕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凭据。
眼下泽应竟说,连他也差遣不了凫羽,那同为长生境的庆双天自然也不可能指使得了。
可如果不是庆双天指使,还能是谁?
我知道机会不容错过,泽应会说这话,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索性单刀直入:“如果凫羽没死,还得了手,那它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谁知这妖龙居然耍起了滑头,微微一笑:“那谁知道?要不,你下去问问它?”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判官么?”
他轻叹了一声:“死了的问不了,那就问活着的吧。”
说着,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阵营中的每个人:“你们身上都有一丝厄运之兆,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我想那凫羽,就是追寻着厄运之兆,才会找上你们。”
我们几人尽皆大惊,相顾失色:“厄运之兆?”
气运这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几乎非人力所能改变,如果说有人改变了我们的气运,使我们厄运临头,那此人的道行岂非通天彻地?
泽应缓缓说:“既有厄运加身,必然还有后患,凫羽虽死,但应该还会有别的东西找上你们。届时你们若有能力生擒活捉,便可追问幕后指使之人了。”
“可惜人之气运太过玄妙,非我所能擅改,不过只要谨慎处事,倒也不必太过忧心,山穷水复处,柳暗花明时……”
至此,我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庆双天在我们身上做了手脚,尽管不知他怎么做到的,但若不是他,怎么偏巧我们这些到过大盛宫的人都被厄运缠身了?
我还想再问,泽应却转身而去:“你们走吧,我累了。杨林,你若肯顾念今日同路之谊,再遇上我族中人,且念在他们修行不易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我们都还有机会,这老混蛋,就不能把话说透?
“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后,揭了你老底?”
泽应哈哈大笑,笑得就跟他刚从困阵中脱身时一样:“你又怎知我仍会偏居此处?”
“娘的,老滑头!”
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却惹得叶不相笑出声来:“罢了,有他一句同路,往后妖族,再没人敢触你的眉头,你还想奢求什么?”
想想也是,妖祖是老子的同路,那他族中那些孝子贤孙还不都得给老子上孝敬么?
我也只能暂且这么安慰自己了,看着被邱逸云搀着走过来的洛凝风,嘿嘿一笑:“洛大师,有个问题还要请教。”
洛凝风明显看出我没安好心,提心吊胆的问:“啥事儿?”
我听着他那一口满是大碴子味的京片子,笑得更甚:“跟兄弟说实话,你亲爹是谁?”
这话一出,不止他面露尴尬,邱逸云更是脸色古怪,叶不相干脆转过头去故作不闻。
我本能的察觉到,我已经触及了本世纪江湖上最令人震惊的三角恋秘闻,可就在我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却听到不远处的隐隐传来了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