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绝望希望
而他们的苗王,号称族长,既有不肯归化之意,又有一统九黎的野心。
季果庆铜也称其为族长,倒不是说认同了他们的观念,只是一种尊重。
可在冯满山听来,季果庆铜分明就是怕了,想拉关系、套交情。
他冷笑着打断了季果庆铜:“既然认得我们族长,就该知道我巨融的规矩,谁敢帮汉人辱我族人,就算奔袭万里,我族也会让他们从九黎万民中除名!”
说着,他冷眼一扫在场的苗家人,狞笑:“你们……都活腻了吗?”
却见季果庆铜微微一笑:“不要误会,听我说完。”
冯满山冷哼一声,神色稍缓。
季果庆铜语调平静的继续道:“卡孟族长为人刚正不阿,巨融寨这几十年来越来越壮大,这是所有九黎后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
说到这,他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格外凌厉:“可巨融寨之所以壮大,就是因为有像卡孟族长这样英明的领头人,我不相信,他会是一个黑白不分,敌友不辨的糊涂蛋!”
“杨先生虽是汉人,但也是我西戕的恩人,我季果庆铜虽然老了,却还没老到连朋友和敌人都分不清楚的地步,如果卡孟族长在此,相信他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说着,他抬手一指冯满山:“如果卡孟族长在此,他又岂会纵容你勾结外敌、侵犯同族!”
“身为苗裔,却甘与邪魔为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我们是同族,呸,你也配!”
“西戕族人听我命令,今天就算流光我们的血,也不准放走这个畜生!”
他这话一出,只听唰的一声,所有苗寨高手全都拔出了刀,所有火枪全都调转了枪口,直指冯满山那张还带着几分得意的脸!
冯满山的表情凝固了。
但他毕竟也是个久经风浪的老江湖,很快镇定下来,随即就眯起了眼,晃了晃手中的蚩尤鼓:“老东西,别忘了你们的传家宝还在我手上!”
季果庆铜一字一顿:“老祖在上,今天就算毁了他的东西,相信他也不会怪罪他的子孙!”
说着,他猛的一挥手:“开枪!”
众枪手的指头早已扣紧了扳机,命令一下,枪声立响,一连串的砰砰声震得群山直颤!
冯满山傻眼了,他死活也没有想到,季果庆铜竟然毫不顾忌蚩尤鼓,竟直接下令开枪!
事实上我也傻眼了,眼下我大占上风,明明还有把蚩尤鼓抢过来的可能……
然而此刻再说什么都晚了,火枪虽是自制,威力却丝毫不逊于现代枪械,甚至犹有过之,当初我就说过,被二百支火枪瞄准,任你是大罗金仙也只有逃命的份。
眼下虽然只有五六十支火枪,可冯满山这个双腿重创,已然快要油尽灯枯的圣境,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身上就爆出了一朵朵鲜红的血花,连同挡在他身前的红铜手鼓,也被铅弹洞穿,被打得好似莲蓬一样,满是窟窿眼……
看到这一幕,我脑子里轰的一下,只觉天旋地转,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仰天摔了下去。
隐约间,我瞥到苗寨那些高手们抄着苗刀一拥而上,全都朝冯满山扑去。
可怜一个圣境强人,最终难逃乱刃分尸的下场。
随后我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竹楼里,床还是我那张床,不同的是,季果果正坐在我床边,眼泪已经打湿了粉嫩的脸颊,大眼睛也哭得通红,却又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声音来。
床边站着的、坐着的,围了一群人。
谢天成、洛凝风等人都在,正一脸阴沉的看着季果庆铜和善岐,看样子我今个要是醒不过来,我们的苗王大人恐怕就要有麻烦了。
但转念之间,我便回过神来。
我昏迷了多久?
现在是什么时候?
要是过了午夜,我身上的恶疾咒一旦爆发,屋子里这么多人……
我猛的坐了起来:“现在几点,我晕过去多久了?”
或许是我起身的动作猛了点,反倒把众人吓了一跳,季果果大喜,连忙扶住我问道:“杨大哥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都晚上八点了,你已经昏过去七个小时了!”
我闻言心里一松,才又躺了回去,还没到午夜,万幸。
众人见我醒来,也都面露喜色,唯有谢天成一言不发,始终都皱着眉头。
季果庆铜此时开口道:“各位,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我有些事想和杨先生谈谈。”
谢志坚等人都看向谢天成,谢天成点了点头,众人纷纷出了屋子,只剩季果庆铜、善岐、谢天成三人留了下来,季果庆铜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床边。
“对不住了杨先生,蚩神鼓已毁,怕是无法拿来替你解咒了。”
我苦笑了一下:“不要紧,命该如此,怪不得苗王。”
对他看穿了我确实身中恶疾咒这件事,我并不觉得意外。
其实冯满山当众揭穿我时,他应该就已经明白了,冯满山说的是实话。
随便哪个精于世故的老人,只要仔细推敲一番就不难猜出,我此来必有所图。
何况事后我还昏迷了这么久,人家要是还看不出问题,那才是怪事。
他或许是感激我之前帮了他们吧,所以才没有当场揭穿我。
无论他怎么想的,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唯一的生路已经断绝,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先生不要怪我下令开枪毁掉了蚩神鼓,就算没毁,它也不可能解得了你所中的恶疾咒,因为……那面鼓只是件仿制品,真正的蚩神鼓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毁了。”
“呃,什么意思?”
我本来觉得自己时间无多,不想跟他废话,可听到这个,还是不免动了好奇之心。
“当初,曾有一个汉人混进寨里抢鼓,那人手段高明,我们寨中蛊师尽出才勉强挡住了他,却不料那人临死拼命,也把蚩神鼓损伤得十分严重,根本无法修复。”
“为了震慑其他明里暗里窥视寨子的人,当代苗王不得不令人伪造了一面蚩神鼓,看起来虽然相差不远,实际上的威力却是天差地别,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想必先生应该还记得,芦笙会开始时我只敲了三下鼓吧,不是我不想多敲,实在是再敲下去,就很难保证不被人看出破绽了。”
我闻言心里恍然,当时我还奇怪,即便蚩尤鼓是个宝贝,也不至于那么吝惜,多敲两下都舍不得吧?想不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同时我也记起了季果果曾跟我说过,几十年前曾有个西戕蛊师与汉族男子私奔,被苗王撞破,却私放了二人,结果那男人只是想利用蛊师盗鼓,不但杀了她和他们的孩子,还再次返回寨中偷鼓,西戕倾全寨之力才将他斩杀,事后连当代苗王都引咎自刎……
想必蚩尤鼓就是毁在那人的手上,只不过季果庆铜没有细说罢了,而那位苗王恐怕也不只是因为私放二人才引咎自刎,真正让他愧疚的,应该是蚩尤鼓的破损。
想及这些,我才算是明白了季果庆铜为什么会下令开枪。
与其一直供着那假鼓,不如让它当众毁于战斗。
尽管这样他也难逃其咎,可总比整天提心吊胆,担心某天被人当面拆穿的好,毁掉它只是他一人之错,要是被拆穿,西戕全寨就都成了笑话。
我冲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苦心,多余的一句话我都不愿再说,只希望他赶紧离开,剩下的时间就留给我交待后事用吧,交待完了,我索性往深山老林里一钻……
可没想到季果庆铜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冲善岐招了招手:“杨先生就交给你了。”
“等等,你们什么意思?”
善岐上前一步,神情郑重的道:“我有办法解先生的恶咒,只是还要你尽力配合。”
我心里一喜,早知道苗医的手段很多,却没想到连本命恶疾咒都能破除。
若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费神谋划那蚩尤鼓?
可看看他们二人的神色,我又隐隐觉得不妥:“有多大把握?”
“生死各占一半。”
一半的成功几率已经超出了我的估计,我看了看谢天成,谢天成微微点头。
我索性心一横,规规矩矩的躺了下去:“来吧,需要我怎么配合,你尽管说就是了。”
“可能会有点疼,先生忍着点,一会听我口令行事。”
说完,他挽起了袖子,打开药箱,掏出了一支锋锐的小刀,毫不迟疑的割开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但手都不抖一下,任凭鲜血不停的流进床头的盆子里。
足有半分钟,才见一只蚰蜒状,长有无数长脚的蛊虫,顺着血流从他的血管中钻出个脑袋来,探头探脑的晃悠了半天,才最终跌落在血盆之中。
我看得心惊不已,旁边的谢天成都变了脸色,讶异道:“药王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