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她

  他走上楼梯,来到那间教室窗户外往里看去,炽白的灯光下,两道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其中一个男生留着长发,稚嫩的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此时正一脸痴迷且悄悄地看着身旁的女孩子,而那名女孩子则是一直低着头在学习,好似没有发现一般,而那名男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好像整个世界里只有她一样。
  房间外的王雨泽,看见那名女孩子的侧脸时,如遭五雷轰顶,是她!真的是她!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适中的眉毛下,是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睛上是不太显眼的双眼皮,红润的嘴唇上有一颗浅浅的很小的痣,此时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的笑意。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握着笔,手背上的血管清晰看见。她并不是多么漂亮,可就是让他从未忘记。
  那个女孩子叫蓝昔,旁边的男生正是十多年前的王雨泽,正是中学时期的他们。
  他与蓝昔在这里相遇相识,并最终走到一起。
  他记得一开始他很讨厌这个女生,叽叽喳喳总是那么吵,而王雨泽喜欢的是一头长发比较文静的女孩子。
  可那年冬季的长跑,莫名其妙的王雨泽就开始喜欢这个曾经让他讨厌的女孩子。
  或许就像一部电影里说的:“当你有天发现,你喜欢上一个你讨厌的人,这段感情才是最致命的。”
  就这样王雨泽天天惦记着她,总是忍不住想要看她。王雨泽还记得,他的同桌问他:“你看什么呢?我可帮你数着呢!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时间你看了足足有72次,你瞅什么呢?”而王雨泽则是尴尬的回道:“没……没什么!”
  终于有一天,王雨泽忍不住内心的喜欢,当两人突然对视时,他鼓起他这一生最大的勇气用唇语说道:“我爱你。”
  那个年代就是那么纯真,王雨泽认为对方应该看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于是在对视次数越来越多的时候,不是说着“我爱你”就是“我喜欢你”,反正她来问的时候不告诉她。就这样王雨泽都觉得很幸福。
  后来,莫名其妙的全班同学竟然都知道王雨泽喜欢蓝昔,唯一不知道的可能就是蓝昔本人了。
  半年后,终于到了蓝昔生日那一天,他早早准备了生日礼物,打算亲手送给她,可还未下晚自习,王雨泽的同学匆匆跑过来调笑着对他说:“你没戏了,我看见蓝昔在给别人写信了。”
  他内心瞬间万念俱灰,嘴上却漠然道:“哦,真的吗?我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
  他感觉到胸口闷的难受,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的手脚在发抖,可他不管怎么克制,就是没有办法停止下来。
  就在这时,蓝昔忽然跑过来对王雨泽说道:“放学你别走,在学校门口等我,我有话要告诉你。”说完就走开了。
  留下一脸错愕的王雨泽,甚至他连同桌的调笑都没听见。
  他的内心瞬间又火热了起来,那颗即将干涸的心,防似瞬间得到了琼浆玉液的滋润一般,开始散发活力。
  可不久他又开始担心起来,如果到时全是狠心拒绝的话,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他低下头轻轻抚摸着抽屉里的生日礼物,默默不语。
  就这样在患得患失间,浑浑噩噩的终于熬到了下晚自习,王雨泽拿上生日礼物,忐忑地走到学校门口。
  不久,就看到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路灯将她的身影缓缓的拉长。
  最终蓝昔走到了王雨泽的面前,巧笑嫣然的看着他。
  此时的王雨泽,则是紧张的低下了头,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心脏咚咚的跳个不停,他有些期待又有些举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他手心全是汗他都没有注意到。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蓝昔开口了。
  王雨泽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笑的灿若桃花,让他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恍如梦中,可不久他就反应过来,笨拙的掏出生日礼物,递到她面前:“有,这……这个,还有那个……那个,祝你生日快乐!”不自觉的连说话都带有结巴。
  然后王雨泽看见蓝昔笑的更开心了,一双眼睛犹如月牙。
  她缓缓的接过去,同时拿出手里的一张信纸,递给王雨泽并说道:“现在不许看,等到家后再看。”
  王雨泽感觉整个世界都光亮了起来,她是写给我的,并不是给别人!巨大的幸福感,瞬间包裹住他,让他觉得这一切这么的不真实,觉得自己竟然这么幸运。他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只是知道他是写给自己的,那就够了!
  “怎么?你不要嘛?那我可收回了!”说着欲要将手里的信纸收回去。
  王雨泽见状赶忙拿过来:“要!怎么可能不要!”
  “好了,我想对你说的全在里面写着了,你快回去吧,当心点。”蓝昔仍旧那么开心的说道。
  王雨泽紧紧的攥着那张信纸,他迫不及待的想立即到家,又不舍眼前之人,可依旧道:“好的,我知道了。”
  “那,再见。”蓝昔依旧温和的笑着说道。
  “再见。”王雨泽恋恋不舍的回道。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王雨泽转身向家里跑去,可他实在等不及,就在昏暗的路灯下看完了那张信纸里面的内容。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王雨泽唇语说的是“我爱你”“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王雨泽对她的情谊,只是,这份突然的感情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首先她觉得她们还小,应该好好学习,可这长久下来,他对她的用心,她全部看在眼里,于是她打算背着自己的童心,接受王雨泽,接受这份感情。
  王雨泽看完后,被巨大的幸福感砸晕了。
  他没想到从来运气很差的他,有一天幸运女神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份的幸运。
  就这样坐在马路边,他痴痴的笑着,借着昏暗的灯光,把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过去多久后,这才想起回家。
  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了。
  打打闹闹,偶尔闹个别扭,一方生气了就在学校乱躲,另一方很默契的去找,犹如捉迷藏一般。
  他们跟其他的情侣一样,聊着生活,聊着明星,聊着喜欢的音乐,经常为彼此唱歌,期望通过歌声表达自己的欢喜。
  不方便说话就买信纸,然后写上去。
  就这样一张又一张,他全部珍藏了起来,甚至连顺序都排好,放在箱子最下面,不允许任何人触碰那个箱子。他知道那个小小的箱子里,装的是他全部的幸福。
  一天天过去,终于他们毕业了。
  看着蓝昔坐车离去,王雨泽感觉蓝昔好像没有多少的不舍,这让他很是焦虑,也因为看不见她,内心空落落的。
  高中开学,他们分开在两个学校。
  虽然看不见蓝昔,不过王雨泽的内心还是很幸福的,最起码她是属于他的。
  终于又一次蓝昔要生日了,王雨泽看着蓝昔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两只小猪安静的立在那里,他幽幽的问道:“我不能陪在她身边了,不能再用唇语对她说我爱你,那么我就找一个可以代替我说的,你们俩说好不好啊?”
  他独自一人跑了整整一天,找了半个城市,最后终于在一家商场找到可以说“ILOVEYOU”的娃娃,然后他毫不犹豫就决定把它当做礼物。
  在离开时,他无意间又看到一只手表,银白色的表身上点缀着漂亮的花朵,他觉得很漂亮,打算买了一起送给蓝昔。他觉得一个会说“ILOVEYOU”,一个认认真真的滴答着,希望让蓝昔知道,虽然我不在,可是每过去一天、一小时、一分钟,哪怕是一秒都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这天,王雨泽早早来到蓝昔的学校,他看见很多中学时的好朋友,蓝昔也在,他们一起说笑。
  而王雨泽仍旧常常静静的看着蓝昔,一如中学时那样。
  他多想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吧,他不再奢求地老天荒,也不奢求共度余生,只想此时此刻就这么可以静静的看着就好,其他的他什么都可以放弃,只要可以一直在她身边,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可时光不会听见王雨泽的祈祷,这一天终究还是过去了。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去的,只是记得第二天,他收到了蓝昔让别人带给他的信,那封信便是一切痛苦的开始与根源。
  蓝昔最终还是决定,为了好好学习要舍去这段感情,为了能够考取好的大学,为了好的将来,为了人生没有遗憾。
  他再次反复一边又一边的看着那封信,不同的是上一次给了他巨大的幸福,这一次把他狠狠的摔进无底深渊。
  他不信,也无法相信,他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他把那封信装拿在手里,就这么呆呆的坐了一天。
  第二天,王雨泽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放在兜里的那封信,如果是假的,那封信肯定就不存在了,可当他摸到那张信纸时,他楞住了,很久之后他才缓慢的把那张信纸拿了出来,然后缓缓的张开,又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
  当他再一次读完那封信,他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崩塌了,粉碎成虚无,看不见任何的光亮,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
  当天他没有请假,也没去上学就这样独自在家里坐了一天,也没有吃任何东西。可当夜幕降临后,他抬头看着夜空:“今晚跟那天多像,同样是有这么多星星,同样是刮着微风,可是今天为什么这么冷?”
  他看着看着,终于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然后犹如决堤一般,不可阻止。
  他忽然知晓原来一个人可以毫不间断的哭那么久,原来一个人一次性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他拿出蓝昔送的礼物,还有曾经写下的信,他一遍遍的抚摸着,甚至信纸的香味仍有残留,只是人已不再。他看着那些信,抱着两只小猪,哭了整整一夜。
  第三天,王雨泽浑浑噩噩的来到教室,怕同学看见红肿的眼睛,假装低头看书,可是看着看着,字迹就模糊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书本上,他怕别人听见自己在哭,于是假装趴在书桌上,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眼泪仍旧止不住奔涌而下。
  模糊的泪光中,蓝昔笑的一脸灿若桃花的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好了,我想对你说的全在里面写着了,你快回去吧,当心点。”然后她的身影渐渐消散。王雨泽看着消散的人影,感觉自己真的无法呼吸了,甚至眼前开始发黑,大脑开始出现晕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想着自己这是要死了吗?这样也好,只少不会如此般的痛不欲生了。
  后来他的同桌发现他的不对劲,把他摇醒问他怎么了,可当他的同桌看清他的脸时吓了一跳,只看见王雨泽的脸没有任何的血色,完全呈现出一种黯淡无光的模样,吓得同桌立即问道:“雨泽,你……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有一点难受,一会儿就好,你不用管我。”
  那会儿都还是个孩子,哪知道该怎么办,听王雨泽说只是有一点难受,便也不再理会了。
  就这样,王雨泽每当回忆起那段甜蜜的过往,便会痴痴的发笑,每当看清现实,又会止不住的流泪。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哭瞎掉,他也不记得他多少次出现了眼前发黑头脑眩晕的情况。
  他多想问问蓝昔:“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可是他对蓝昔太了解了,她是那种越死缠烂打,就会让她越讨厌的人,他不想最后变得蓝昔讨厌自己,所以他一句为什么都没问,可是他的内心却问了无数次的“为什么”。
  蓝昔就像一个光耀灿烂的女神,携带着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降临在王雨泽的世界里,为此他感激这个世界,感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让自己遇见她。
  他珍惜,珍惜与蓝昔所有的点点滴滴,甚至那些信纸的味道,他都不舍得让它们消散。
  他爱慕,那种爱意融入血液,刻入骨髓之中,他可以为了蓝昔去付出任何东西,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之后,她又将那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带走,留下破碎不堪和满目疮痍。
  最后的那封信,字字如刀一般,要将他对蓝昔的爱意,一点点剥离自己,要将那甜蜜的曾经,从自己的灵魂中,丝丝抽离。
  最后,王雨泽终于明白,自己不是怕寒冷,只是割舍不下蓝昔给的温暖,自己并没有输给痛苦,只是败给了对甜的思念。
  最终,王雨泽选择离开了那个城市,那个让他即使万般割舍不下,也要逃离的城市。
  “蓝昔,此生没办法与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遗憾!如果,如果有来生,请让我找到你,然后与我共度一生!可好?”